我也知道自己的冒失,但急于求證的心還是逼著我將后面的話說了出來:“死者是不是越華大廈新城基因檢測中心的老板?”
“你怎么知道?你認識他?”安然翻著手中的接警單子問道。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謝謝?!蔽艺f完不待她發作便掛斷了電話。全然不顧電話那頭安然暴躁地想罵人。
死的人真是沙棠。血光之災是不是就算應了?宋丹木怎么能算得這樣準?宋丹木他都算出來了,難道沒想辦法給沙棠破解嗎?
我在車下又站了一會兒,不僅沒理出頭緒還被冷風吹得直打哆嗦。
寒氣在我打開車門的瞬間涌入車內,將坐在駕駛位的郭哥吹得打了個寒顫。
“好家伙,這么冷你還在外面站著。趕快關車門?!彼叽僦疑宪嚕①N心地打開了空調。
“要變天了?!惫缈戳丝创巴獾蛪簤旱脑茖虞p聲說道。
“會下雪嗎?”我心不在焉地應著。
“下雪還早了些,怎么也得立冬之后吧?!币庾R到話題被我帶偏之后,郭哥又補充道:“我說得是所里要變天了。那個越華大廈基因檢測中心老板的死恐怕不簡單。”
“您的意思……他是被殺的?”我現在滿腦子里都是血光之災這四個字。
“這個不好說。畏罪自殺也是有可能的。我聽說那個基因檢測中心已經被咱們盯上了,他不可能對此一無所覺。沒準兒他認為自己涉及的問題很嚴重,所以自殺了呢?!闭f著他又點上了一根煙,看得出來他談性正濃。
“可是……行賄這樣的罪也不會判多少年啊?!毕热霝橹髡婵膳?,我將楓木的話與所長近期的事情聯系到一起,自然認為沙棠是因為行賄被我們盯上。
“行賄?誰說是行賄的?那家公司的事兒可比這個大多了。他們是搞基因檢測的你知道吧?”郭哥說道。
基因檢測讓我想到了之前的傳聞?!半y道說他偷偷地收集檢測者的DNA提供給外國機構?”
郭哥不屑地撇撇嘴說道:“比那個惡劣?!?/p>
比這個還惡劣?
我正想著,他提醒道:“有一個關于新生兒的新聞,還短暫地上過熱搜后來被壓下來的,什么艾滋病抗體什么的”。
“改變基因!有一個科學家宣布,他使基因技術讓一名剛出生的女嬰帶艾滋病抗體。號稱她天生不會感染艾滋病,是那個嗎?”我記得我們當時還討論過這個問題。
當時郭哥就說人類是最可怕的動物。隨著人類對自身基因研究的不斷加深,總會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成為‘造物者’。只是我沒想到沙棠可能會參與其中。
小的時候我曾看過一個科幻故事。大意講得是在一個月圓之夜,準新娘被殺,嫌疑人正是英俊帥氣的新郎。作為刑偵案件本身,這個故事沒有什么奇詭之處。故事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嫌疑人新郎的身份上。
他的辯護律師為了讓他活下來,將他的改造人身份公之于眾。他稱嫌疑人的DNA里被加入了豹子的基因,所以他才會在月圓之夜突然發狂……
嫌疑人的父母是狂熱的科學家。他們發現人類的體能、科技等等似乎達到了一種極限。各項體育運動的記錄已經保持了幾百年未能打破。
他們認為要想讓人類進步,必須要通過與其它物種結合來改造現有的基因。于是這對瘋狂的夫妻用自己的孩子做實驗。丈夫將改造基因后的胚胎放入妻子子宮,孕育出來。他們生了四個孩子,只有新郎是平安長大的。因為加入了豹子的基因,他的奔跑速度遠超常人。他的出現打破了幾百年來未曾改變過的短跑世界記錄。就在他們以為成功了的時候,他在月圓之夜突然發狂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故事的情節有些我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后來未婚妻的哥哥在憤怒之下殺了新郎。他的辯護律師為他辯護時說:“你們怎么能證明我的當事人殺得是人呢?”
“他沒有完全擁有人類的DNA。你們怎么證明他是人呢?如果說含有99%人類DNA的算人,那么含有90%、80%、70%人類DNA的呢?他們算不算人?”
這幾句辯護詞給年幼的我帶來了深深地震撼,記憶至今。所以當郭哥提起基因犯罪,當他說起比出賣國人DNA樣本更惡劣的事情時,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個故事。
“應該沒有那么瘋狂吧?”郭哥語氣里的不確定讓‘沒有’二字失去了它的意義。
晚秋的夜來得比往常早一些。下班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除了我們沒有多少人愿意在黑暗和寒冷中多做停留。
我到河邊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那里了。扶桑坐在一塊山石上面對著河水;宋丹木和三桑斜靠著樹干站在她的兩側;唯有楓木離他們遠些,獨自倚著欄桿。
我踩著落葉剛在扶桑身邊站定,她就說道:“沙棠出事了?!?/p>
“我沒見到尸體?!蔽业幕卮鸶砂桶偷?,甚至有些沒頭沒尾,我不知道自己還在期盼著什么。
“他是怎么死的?”楓木雖然是對著我們開口,但眼睛始終看向三桑。他的這個問題是對三桑問的。
“我也不知道。最近查的嚴,我也不好得到消息。”
聯想到我被調查的經歷,我知道三桑說得是實話。
三兩句話過后,我們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天更黑了,周圍更靜了,只余河水流動時產生的細碎聲響。
扶桑摩搓著銅錢,又倏地攥緊?!办`媒社的死亡離我們越來越近了?!?/p>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響雷一樣在我們中間炸開。
“我們得做點什么來自救。”楓木離開倚靠的欄桿,大步來到近前。
他說得我們都知道,可是關鍵是怎么救。每個人的死法都不一樣,有些看起來就是意外,根本無從防起。就像沙棠,都給了他預警,他依然出事兒了。
“沙棠可能是自殺?!币恢睕]說話宋丹木開口便驚了眾人。
“我收到了他的定時郵件,大意是他這段時間過得很痛苦,想結束現在的一切離開。我馬上聯系他,卻發現他的手機關機。我找上他家時,警察已經在那里了……”
我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感覺他比我們更像死神。我是因為工作,他則純是體質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