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走了，走時還帶著我送她的手機鏈。那是我的手機鏈，樣式雖然老舊，卻帶著平安喜樂的寓意。

她本來是想拿欣宜的，但我沒舍得給……其實，我是存了私心的。欣宜帶著它的時候死了，我卻活著。所以我認為我的比她的要更靈驗一些。別無他求，唯愿她，富且昌，壽而康。

夜色越發濃了，街上卻依舊熱鬧，飯食蒸騰起來的熱氣，與屋頂的積雪呼應，正是煙火氣濃的時候。

這條街我平時極少來，即便它是永寧有名的小吃街，我也不喜歡。因為它有一個聽起來很嚇人的名字簋街（音同鬼），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代表著古代盛食物的容器‘簋’字，想當然地理解為鬼字。

喜來登飯店就在這條街上，在一眾以燒烤為主的店家里顯得格格不入。但它的生意格外地好。即使是在寒天凍地的冬日，門口也排起了長長的隊。

我停在街上，看著仿古式樣子建得門面發呆。新刷得油漆味還在，我有些膈應這樣仿舊的裝潢。

“他又來了嗎？你怎么沒跟他一起進去啊？”

在外人看來我是對著角落自言自語。幸好他們都忙著祭五臟廟，沒時間理會我。

黑暗中的身影明滅幾下，我有些緊張，怕她就這樣消散。

“吳戈？你也來這里吃飯嗎？”宋丹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松了口氣，看來她不是要消散而是遇到愛人了。

“你又來這里吃飯？”說完這話，我覺得有些不妥，又自己打圓場道：“這里生意挺好的，一點都沒受那件事情的影響。”

宋丹木點了點頭說道：“這里的菜做得很好吃。不過，免費的薄荷糖是再也不敢提供了。”

我笑了笑接他的話：“何止這一家，只怕以后都不會有店家提供了……”

沙棠的命，李建國的中毒只換來了這個，想到這里我不禁有些心酸。

聊天內容又到了死角，我們之間再無話可說。若是之前宋丹木會得體地找個理由結束談話，各自體面退場。可今天，他遲遲不說結束語，我便慌了起來。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找個得體的理由離開時，他突然開口道：“她還在對嗎？”

聞言，我不自覺地看向他身側，輕輕點了點頭。

他輕舒口氣，真誠地向我道謝。“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逛。前面的那一家菜做得也不錯，而且價格不貴。”

他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要得體地離場。

“等等。”我叫住他。待他回頭，我的眼神再次飄向他身旁說道：“這里人氣太旺了，她不能進去……你下次還是別帶她來這里了”。

“謝謝。”宋丹木感激地再次向我道謝。

我卻看著他的背影高興不起來。小的時候，奶奶告訴我，只有將死之人才能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我最近似乎越來越敏感了，是不是代表我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呢？

……

連續的晴日讓古老的永寧恢復了活力。城市里的雪消散得極快，若不是不遠處的西山還銀裝素裹著，很難看出前些天曾下過那樣大的雪。

扶桑登山失蹤的消息傳來時，我是不信的。爬山？誰會在冬天爬山，還是跟不熟的楓木。但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扶桑失蹤了，楓木還好好的。很難讓人不懷疑他。

也不怪我們懷疑他，連刑警那邊也將他定為了第一嫌疑人。

“這個沈楓（楓木）得是有點病在身上才能編出這么個理由出來。你說他高明吧，他編了個漏洞百出的理由，還讓自己成了第一嫌疑人；但你說他傻吧，他又沒留下什么證據，即便我們都覺得他在說慌，但就是沒有證據能抓他。”楊樂樂吸著奶茶跟我抱怨。

“跟我講講吧，怎么回事兒？”

樂樂想要分享八卦的欲望，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我只適時的提問，她便將整個案情的經過分享給我。

沈楓（楓木）來刑警隊報案的時候已是深夜。他身上沾著泥土，鞋子上帶著血，手也受傷了。

“有人墜崖了。求求你們救救她……”他嘴唇發紫，聲音顫抖著。

值班的刑警給他倒了杯熱水，安撫他的情緒后，才了解到事情的經過。

那天早晨天氣極好，柳拂（扶桑的本名）和他約好了去爬西山。西山以紅葉出名，人們多是秋日里爬山賞葉，極少有人知道那里冬天的景色也很美。

尤其是天氣好的時候，從山頂回望永寧城，古老而恢弘的建筑整體呈現在面前，別有一番韻味。

他們帶著裝備，一路說說笑笑，中午時便到了半山腰。休息過后，扶桑跟他說想換條路上山。他們原本走的那條路是開辟好的旅游路線，路雖然好走，但也失了野趣。

彼時，山上的雪還沒有化，落葉上散著積雪，土路的風景確實更好一些。再加上楓木對那條路很熟，感覺不會出什么危險，他便同意了。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就在快要返程時，扶桑突然說感覺森林里有人在跟蹤他們。他仔細查看了周圍，除了偶爾風吹過山林的聲音，還有鳥叫聲外，便無其他人的蹤跡。

因為是在冬天，樹木雖密失去葉子的加持，卻不能藏什么東西。若是有人在跟蹤他們，他應該很快發現才對。

他覺得是扶桑太累了產生的幻覺，便安慰她，讓她喝口熱水休息一下再走。

但扶桑好像極怕的樣子，不停地四處張望。竟然在他拿水的時候，獨自向山下走去了。

楓木趕忙收起水，去追她。但她走得極快，只一閃神的工夫，他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找她，但她就跟消失了似的，哪里都沒有她的身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樹林都染上了陰影。他欲發著急，給她打了很多電話，都無人接聽。糟糕的是，他也感覺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跟著他。

楓木小時候曾在農村生活過，他知道夜晚森林的危險性，哪怕這座山體的一面已經被開發，但仍會有未知的危險。

天越來越黑，被跟蹤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楓木終于支撐不住，打算先下山求救。

扶桑的尖叫聲就是在這時傳來的。他用手機的光照過去，只見扶桑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似是被黑暗中的什么東西嚇到了。

他喊著她的名字，連忙向她的方向走，卻剛好看到她不停地后退，腳下一滑掉了下去。

楓木趕忙跑過去，卻發現那是一處山崖。他朝崖下喊了幾聲，只驚起幾只飛鳥。山崖很深，手機的燈光根本照不到底。他給扶桑打電話，卻發現她的手機就掉在了他的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