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夜色如墨,萬籟俱寂。李姍姍躺在床上,卻又一次陷入了失眠的困境。馬繼承的那些話,仿佛沉重的鐵錘,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敲擊著她的思緒。每一下敲擊,都在她的心中蕩起層層漣漪,讓她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她不停地翻身,試圖尋找一個舒適的姿勢,好讓自己能夠進入夢鄉,然而,那些話語卻如影隨形,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讓她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無法安然入睡。
“我咋能知道你們以后也要住進‘6’號呢?難道我是神仙嗎?”馬繼承那帶著質問和挑釁的話語在李姍姍的腦海中不斷回響。“你那晚喝多少酒?能把你從‘6’號,搬到‘9’號都沒把你搬醒?”李姍姍反復思索著這些話,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是呀,劉輝為人一向低調,結婚的事情他肯定不會輕易向外透露的。就說馬繼承知道他們是中秋節結婚,可他怎么會知道他們的“洞房”要設在“好萊客”并且還是“6”號呢?這事是宋干事一手操辦的,難道也與他有關系?可馬繼承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社員,宋干事與馬繼承又不沾親不帶故,他為啥要幫助馬繼承辦這齷齪事呢?究竟馬繼承是如何知道他們的具體結婚時間和地點呢?李姍姍想不明白的還有自己。自己為啥喝了一點酒,就睡得那么死,把自己抬走都不知道?
看來,馬繼承提出的疑問,就是在告訴自己,設圈套的不只是他馬繼承一人。馬繼承不愿直說,是在給她擺難題。是不是告訴劉輝宋干事值得懷疑,讓劉輝再敲打一下他呢?嗯,就這樣辦,明天是星期天,劉輝要回寨子看望母親,先給劉輝匯報一下情況,然后再去一趟“好萊客”……
朝陽冉冉升起,天空中那晶瑩剔透、色彩斑斕的云朵,在天空中悄悄地俯視著、傾聽著大地蘇醒的腳步和聲音。李姍姍隨著大地的蘇醒而蘇醒了,她緩緩地揉揉朦朧的雙眼,感覺腦袋還有些昏沉。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慢慢起身,走到洗漱間開始洗刷。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略顯疲憊的面容和充滿疑惑的眼神,李姍姍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洗漱完畢后,李姍姍輕手輕腳地來到兒子的房間。她緩緩推開房門,柔和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房間里,映照出兒子安靜的睡顏。她靜靜地站在床邊,目光中滿是慈愛。隨后,她輕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那聲音溫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風。兒子睡眼惺忪地看著她,小臉上寫滿了不情愿,嘟囔著不想起床。李姍姍微微蹲下身子,耐心地哄著兒子,輕聲細語地告訴他今天要去看望奶奶。她描繪著奶奶見到他時的喜悅,講述著奶奶對他的疼愛。好不容易把兒子從溫暖的被窩中叫起來,母子倆飯也顧不著吃,就匆匆拉著兒子向寨子走去。
一路上,李姍姍的心情十分復雜。她的腳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帶著萬千思緒。她一邊走一邊想著馬繼承的話,那些話語如同沉重的石塊,壓在她的心頭。還有那些未解的疑問,如同迷霧一般籠罩著她,讓她感到迷茫和困惑。微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龐,帶來一絲涼爽,卻無法吹散她心中的陰霾。她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不知道前方等待著她的會是什么。
“媽。”李姍姍迎面看到白翠花從屋里出來,忙喊了一聲。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不想讓白翠花看出她心中的煩惱。她和劉輝結婚擱淺的事,沒讓白翠花知道,怕老人家再有傷感。
“姍姍呀,這么早就回來了?”白翠花看看李姍姍身后,疑惑地問,“劉輝呢?他沒給你一起回來?”
“他臨時有事,跟后就回來。”李姍姍微笑著回答,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
“嗯,他老是忙。”白翠花低頭看著聚財,臉上露出疼愛的神情,“來,孫子,讓奶奶抱抱。”白翠花吃力地抱起聚財,“這么重呀,奶奶快抱不動了。”
“下來吧,別累著奶奶了。”李姍姍溫柔地對兒子說。
白翠花放下聚財,看著豐年說:“豐年,去領聚財玩去,你是他小叔子,可要讓著點兒。”
“我知道。”豐年高興地說,拉著聚財的手跑出了院外。
“姍姍呀,你先坐著,我去做飯。”白翠花對李姍姍說。
“我幫你吧。”李姍姍站起身來。
“不用,也沒啥好吃的做。”白翠花走進了廚房。
李姍姍靜靜地佇立在那里,眼神溫柔而專注地凝視著墻上掛著的她和劉輝的合影照。她的目光如癡如醉,仿佛被那照片施了魔法一般,牢牢地定在上面,無法移開。心潮似洶涌的海浪般起伏難平,回憶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她的心靈。
那照片仿佛是一扇神秘的時光之門,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僅僅是一眼望去,便將她的思緒瞬間拉回到過去的歲月。那些美好的、難忘的時光如同電影般在她的腦海中一一放映。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照片上,每一個細節都如同一顆璀璨的星辰,閃爍著他們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照片中的他們,笑容燦爛,眼神中滿是愛意與溫暖。那背景中的風景,此刻也變得格外生動起來,仿佛在訴說著他們曾經的故事。每一道光影,每一處色彩,都承載著他們的回憶,如同珍貴的寶藏,讓她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從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純真歲月,到后來忍痛割愛,含淚分手的無奈與悲痛。那些日子里,她含屈抱辱數年,如同在黑暗中獨自前行的旅人,苦苦等待著曙光的降臨。終于,撥云見日,幸福似乎觸手可及,可誰知又陰風襲來,那本該美好的洞房花燭夜卻成了“鳩占鵲巢”的荒唐笑料。
此刻,李姍姍再次看著和劉輝的合影照,照片中的兩人笑容燦爛,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美好。她的心中充滿了期待,期待著同床共枕那真實的、不再是飄渺的憧憬。她渴望著這份幸福能夠長久,不再被命運的波瀾所打擾,如同渴望沙漠中的旅人渴望一泓清泉,如同迷路的航船渴望一座明亮的燈塔。她緊緊地盯著照片,仿佛要從那畫面中汲取力量,勇敢地面對未來的一切未知。
白翠花很快就做好了飯,她一手端著饃篩,饃篩里放著油饃,一手端了碗紅薯稀飯。
“吃飯了,姍姍,也沒啥好吃的。”白翠花的聲音打斷了李姍姍的思緒。
李姍姍連忙站起來伸手接住,放在小桌上。
白翠花又進廚房端來一盤蘿卜絲和一盤炒雞蛋:“吃吧,姍姍別等,我把孩子們叫回來。”
李姍姍坐在餐桌旁,手中的筷子緩緩夾起可口的飯菜,送入口中。那美味在舌尖上散開,她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此刻,她的心里被一種無比的幸福填滿,那是家獨有的溫暖氣息。她靜靜地感受著,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寧靜。她深知,無論外面的世界多么紛繁復雜,多么喧囂吵鬧,這里,這個充滿著愛與關懷的家,始終是她最堅實的避風港。無論何時,只要回到這里,所有的疲憊與不安都會被拋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安心與溫暖,這家的感覺讓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劉輝到家后已接近中午,左鄰右舍看到劉輝回來,都到家里閑聊幾句便告辭了。白翠花和兒子、媳婦高興幾句,也走進了廚房。劉輝抱起聚財親熱一陣子,然后掏出糖果分給了豐年和聚財,豐年拉著聚財蹦跳著跑到門外玩去了。屋里剩下劉輝和李珊珊,兩人四目相對,心潮涌動。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思念、牽掛和期待。彼此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走上前去擁抱在一起……
待他們心潮漣漪平靜后,便坐下來研究著要研究的話題。
李姍姍把她和馬繼承的交鋒過程從頭至尾詳細地講了一遍。她回憶起當時馬繼承那副得意又狡猾的表情,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東西燒掉了,對你也沒啥威脅了,可這事情不只是馬繼承一人所為,應該還有他人。”李姍姍語氣堅定地說。
“還有他人?”劉輝皺起眉頭,滿臉疑惑。
“嗯,你想呀,馬繼承咋能知道我們的‘洞房’要訂在‘好萊客’‘6’號,為此來做準備呢?這一定有人事先給他通過氣。”李姍姍分析著。
“宋干事?這是他一手操辦的,是他把咱們結婚的時間和‘洞房’事先告訴了馬繼承,好讓馬繼承提前去做準備。可宋干事為啥要這樣做?我和馬繼承孰輕孰重他難道掂量不出來?他為啥去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劉輝心有疑慮,他怎么也想不通宋干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還有,我那天喝了多少酒能讓他們把我抬到‘9’號都不知道?是不是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腳?這些疑問實際是馬繼承最后提出來的,他是在有意提醒我。”李姍姍繼續說道。
“嗯,我下午回去‘震’一下宋干事,看他咋說!”劉輝臉色變了,他決定要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噓……”李姍姍把食指豎在嘴唇邊,示意劉輝小聲點,別讓他母親聽見,然后接著說,“你‘震’下宋干事,我下午再去一趟‘好萊客’。”
“一去一回需五六個小時呀,要摸黑的?”劉輝關心地說,他擔心李姍姍的安全。
“不要緊,我趟河過去路程近,七點前就到家了,明天開學了沒時間。”李姍姍看著劉輝接著說,“這事已經威脅不了你了。不過,得把事情弄清楚,要知道是誰在陷害你,為啥陷害你,心里總得有個數。”
白翠花做好午飯,請來了李姍姍母親和王富山夫婦,都是一個寨子的,客來客去的都互相作陪。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氣氛十分融洽。但李姍姍和劉輝的心中卻始終惦記著那件事情,他們只是敷衍著和大家聊天,心思早已飛到了別處。
吃過午飯,兵分兩路,劉輝回公社,李姍姍隨便說個理由,留下了聚財,自己抄近路向縣城走去。
李姍姍來到“好萊客”,服務員看到她,熱情地打招呼。李姍姍說明來意后,服務員非常配合地拿出近半月的住宿登記遞給李姍姍,讓她自己看。李姍姍再一次認真地一頁頁、一行行地翻看著,她的眼神專注而犀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忽然她發現這一頁有一行寫著:劉輝、李姍姍,預訂農歷8月15日“6”號房。往下隔3行寫著:馬繼承農歷8月12訂房“6”號。李姍姍繼續翻著,又看到一行寫著:馬繼承農歷8月15日訂房“9”號。
李姍姍又叫來那天晚上的服務員:“同志,中秋節那晚你一直在為我們服務。我問一下,那天晚上我們喝的是啥酒?是誰去拿的酒?”
“‘老白干’呀?那是你們坐在門口的那個同志讓我拿的。咋了,有什么問題嗎?”服務員不解地問。
“路上有沒有轉手?”李姍姍追問道。
“沒有。”服務員肯定地回答。
“嗯,我隨便問問,打擾你了,謝謝。”
李姍姍在返回途中思索著,是不是馬繼承在訂房時發現他們中秋節訂下了“6”號房,于是就先訂下“6”號從而復制了“6”號鑰匙?那他為啥正好也到“好萊客”訂房?再一想,嬌嬌說過,那天下午馬繼承和她看吧電影晚了,就開了房間。“好萊客”離電影院近,看了電影就近住宿也是合情的。那為什么馬繼承向我提出疑問,有意指向宋干事呢?是不是他們有啥過節,故意挑事的?不管怎樣,回去看劉輝是怎樣盤問宋干事的……
劉輝讓通訊員把宋干事叫到辦公室。
“劉書記,你找我?”宋干事走進辦公室,臉上帶著一絲緊張。
“嗯,你坐。”待宋干事坐下,劉輝看著他說,“我有個疑問你幫我解釋一下。”
“嗯,你說,看我能不能解釋得了。”宋干事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劉輝要問什么。
“馬繼承為我設了個套,提前訂了‘好萊客’‘6’號房間,從而得到‘6’號鑰匙并復制了一把。中秋節這天他又訂了‘9’號留下備用。當李姍姍宴桌上喝多后劉蓉扶她到‘6’號,事后馬繼承用他備用的鑰匙來個偷梁換柱,把李姍姍換到了‘9’號,讓嬌嬌住進了‘6’號,以后的事就這樣發生了。你說我分析得對嗎?”劉輝一口氣說給了宋干事,他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宋干事,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對呀,你分析得對呀!就是這個理。”宋干事慶幸自己的方案沒被劉輝察覺,但他的心里還是有些不安。
“可是,他咋能知道我們中秋節要訂‘好萊客’‘6號’,而為了得到‘6’號鑰匙提前訂房并復制?”劉輝繼續追問。
“這個……也是呀?”宋干事心里敲著鼓,不敢看劉輝,低頭思索著對策。
劉輝接著說:“我看有兩種可能,一是馬繼承是神仙,會算;二是這里邊還有人幫忙!”
劉輝的惱怒聲讓宋干事猛地抬起了頭:“劉書記,這可與我無關呀?”
“我說與你有關了嗎?我是讓你給我解釋一下!”劉輝看著宋干事接著說,“另外,馬繼承那晚是如何把姍姍從‘6’搬到‘9’號的?難道就因為那點酒讓她睡得那么死嗎?”
宋干事是很容易解釋的,這是他設的局他能不知道?可是宋干事另辟其徑,咋能補住這局的漏洞呢?宋干事大腦在急速地運轉著……
宋干事猛然抬起頭:“還有第三種可能。”
“說說你的第三種可能!”劉輝兩眼逼視著他。
“你看是不是這樣……”宋干事為劉輝描繪出這樣的畫面:“那天,是下午,馬繼承和嬌嬌在電影院看電影,走出影院后天色已晚,他們就就近到‘好萊客’開房,在開房時發現你們預訂的‘6’號,因為寫的是你們的名字。于是馬繼承萌發了報復心理,訂了‘6’號,并復制了鑰匙,事后又訂了‘9’號,是不是這樣?至于馬繼承如何把姍姍換到‘9’號,是不是她因為喝酒多了,當時的事第二天記不起來了?”
“但愿如此吧,我還要繼續查的,一定要把這事弄個水落石出!”李輝覺得宋干事說得有些道理,也不知姍姍有沒有新發現。至于那晚李姍姍的酒杯里有沒有別的東西,他沒什么證據,也不能斷言。
“劉書記,我對你是忠心的,決無半點惡意。你想呀,我為什么要幫助馬繼承搞這歪門邪道呢?我們不沾親不帶故的,馬繼承和你比,我能幫誰?”宋干事試圖為自己辯解。
“好吧,你去吧。”劉輝揮了揮手,讓宋干事離開。
宋干事神色凝重地邁出劉輝的辦公室,那扇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仿佛也在為剛剛結束的談話畫上一個若有若無的句號。他的腳步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像是帶著剛剛在辦公室里經歷的壓抑。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他身上,卻未能驅散他臉上那一抹若隱若現的不安之色。
劉輝在李姍姍的一番深入調查之下,“驗證”了宋干事給出的“解釋”。如此一來,宋干事在這次事件中成功地避開了潛在的險情,仿佛在洶涌的波濤中找到了一處安穩的避風港,然而這避風港能不能讓他躲過一劫?還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