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世紀是一個充滿了神奇色彩的年代,在31世紀初,人類賦予了人工智能思想及感情,這不僅僅是科學界的奇跡,還震撼了哲學界——因為這代表了人腦不再是高度發(fā)達的物質系統(tǒng),也不再是意識活動的單一物質器官。
“雖說陳博士和他的團隊賦予了人工智能思想,但有了思想的人工智能還在進行調適中……”
陳殷換了個臺,勾了勾手,一旁的機器人往他嘴里喂了粒葡萄。
陳殷看著機器人冰冷的手:“……”媽的差點懟我鼻孔里。
我爸?陳殷咬住葡萄,不屑地想,他倒是出人頭地爽翻了,也不看看家里全是他的試用品,殘次品也不拿去銷毀,怕是這次的思想AI又要擱家里放……
陳殷還沒在心里唧唧喳喳完就聽見了“滴”的一聲開門聲,然后是僵硬的女聲“驗證成功,歡迎陳述懷博士回家”。
陳殷吐掉嘴里的葡萄皮,看著屏幕上的電影男女主接吻頭也不回地關心他爸:“又給我?guī)Я耸裁春脰|西啊?”
“哈哈!”陳述懷笑了,走過來摸摸兒子的頭,“兒子啊,這次是真的好東西!”
陳殷撇嘴:“你能有什么好的試用品……”
身后的機器人把手搭在了他的雙肩上,陳殷拿起一袋薯片:“好咧,給我捏捏肩。”
身后的機器人彎下腰看著他:“先生,第一次見面就讓別人給你捏肩可不禮貌。”
“啊——”陳殷嚇得嘴里的菠蘿海鹽味薯片都掉下來了。
機器人笑著,穩(wěn)穩(wěn)接住。
不是啊……陳殷咽了咽口水。
他爸什么時候做了一個這么死鬼帥的機器人啊!?臉簡直可以和明星媲美,身材可以去參加美男子大賽,這充滿了磁性的聲音……酥得不要命。
“它叫琉璃A,是第一批思想AI,編號是CHS000001sx。”陳述懷笑著從琉璃A手里拿了一片薯片。
“喂!我的薯片!”陳殷不太高興地看著他老爸咂巴著他的親親薯片。
老爸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陳殷:“……”
“我……”陳殷剛要起身,就被身后的琉璃A抱住了。
琉璃A皺著它的電子眉毛:“先生,和親人分享食物是正確的,不要為了一小片薯片生氣。”
陳殷想掙脫:“不是你放開我。”
琉璃A抱著他沒放手:“先生,我曾和世界第一的先生學習過空手道。”
陳殷可不想因為一片菠蘿海鹽薯片被打,于是撅起嘴坐了下去。
“哈哈哈哈!”陳述懷扶著墻狂笑,一旁的機器人給他擦嘴邊的口水。
陳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里想:他媽這什么爹啊?
陳述懷笑得打嗝:“……德性。”
琉璃A給陳殷遞了一杯水,垂著自己銀藍色的電子睫毛,水藍色的眼珠看著他。
陳殷接過水。
這玩意還挺貼心的,陳殷想。
“你這個聲音還老好聽的”陳殷說。
“如果你想,我可以換女生”琉璃A瞇起眼。
“換一個看看”陳殷有點感興趣。
“你好,我是琉璃a”
“欸,換回來換回來,難聽死了”陳殷嫌棄地擺擺手。
“欸……”陳述懷見他們相處得這么好,高興地扶著腰走過來。
“博士。”琉璃A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你向他這么禮貌干嘛……”陳殷又咬了一口琉璃A另一只手上的apple。
陳殷呸呸呸吐了出來:“怎么全是電子垃圾?”
琉璃A笑著看著他:“因為這是我的apple啊。”
陳殷還以為是可以吃的那種黑蘋果,結果咬下去一股汽油電子廢物的怪味兒。
陳述懷又笑了:“讓你不要亂吃東西,這下好了吧。”
陳殷瞪著他:“你別幸災樂禍。”
陳述懷捏了捏兒子的下巴,不禁贊嘆:“欸,琉璃你看這水靈靈的臉蛋,他一出生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女孩子呢!哈哈……”
琉璃A也笑著看著他:“博士的兒子很帥氣。”
陳殷鼻子都要翹上天花板了,高興地哼哼:“算你還說了句人話。”
“欸……”陳述懷戳了下兒子的酒窩,喃喃自語:“還好你是男孩……”
陳殷沒有說話了。
他知道,他長得很像他那死去的媽。
“咳……”陳述懷咳嗽了一聲,“這一代思想AI是可以登錄標記的,兒子你要不要試試。”
“什么意思?”陳殷不懂。
“意思就是……”琉璃A捏著陳殷的下巴把他的頭轉到自己面前,“完成了這道程序之后,我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陳殷臉一紅,鼻血順著臉流了下來。
他爸在一旁怪叫:“欸,兒子你又花癡。”
琉璃A從自己背上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一個粉紅色的醫(yī)務箱,從里面拿出棉花和手套。
陳殷:“……”真他媽齊全啊。
“嘿嘿,牛噸噸了吧?”陳述懷驕傲得抬起了滿是胡茬的下巴,“這是我們團隊里一個小女生的想法,琉璃可是可以承重25公斤呢!”
“哦……”陳殷被琉璃A急救著,話說的不太清楚,又問“那……那我要怎么登錄他啊?”
“給他起名就行!我們設定得很簡單的,隔壁200歲老老頭都可以登錄。”陳述懷去果盤里找個一個紫蘋果來解饞癮。
“他不是有名字了嗎?琉璃A”
“非也非也,”陳述懷咬了一大口紫蘋果,“這只是它在廠里的臨時代號,不然總叫它們的編號我們也難受。”
“嗯……”陳殷鼻子里被塞上了棉花,聲音悶悶的。
“就叫你夏嚇吧!現(xiàn)在剛剛好是夏天,你剛剛又嚇了我一跳。”陳殷笑著看著琉璃A。
“你怎么把我的作品的名字取得跟狗一樣?”陳述懷不爽地看著自己的好大兒。
“很好的名字,”琉璃A說,“我可以被你賦予這么深沉的寓意,很高興。”
陳殷看著它,也在看著它眼里傻乎乎的自己。
鼻血洇濕了棉花。
夏嚇:“……”
陳博士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沒出息的叉燒兒子:“你真的是,我回去做實驗了,你們慢慢玩。”
“喂!”陳殷喊了一聲,“順便捎上你的那些殘次品!!”
陳博士比了一個O了個K的手勢,就把家里的殘次品打包帶走出門去了。
“啊!”陳殷倒在沙發(fā)上,長舒一口氣,“終于走了……”
夏嚇不解:“為什么高興呢?”
人和親人團聚,不應該高興感到幸福嗎?為什么反而和親人分離要感到如釋重負呢?
它不懂。
“欸……”陳殷想了會,“和你說也沒關系……”
夏嚇看著他。
“你知道為什么我爸給你們的代號是琉璃嗎?”
“不知道。”夏嚇如實道。
“因為……”陳殷看向桌子邊角的一處琉璃雕花,“我媽最喜歡的,就是琉璃,各種各樣的,五顏六色的,琉璃。”
黯然神傷。
夏嚇的數(shù)據(jù)庫突然跳出來這個成語。
夏嚇垂下銀藍色的睫——它的電子心臟虛影投像出面前的人的感受。
「難過」級別:A級
它看著虛影投像里深藍色的陳殷,有點想觸碰他。
它不想他傷心。
但是……
“……我媽死了。”陳殷有點想點煙。
“喂,”陳殷紅著眼睛轉過頭,“小夏,有煙嗎?”
“不行,”夏嚇說。
“吸煙對身體有害,我無法執(zhí)行。”
“那你應該知道,”陳殷靠近它,“主人的命令無法忤逆吧?”
……
半分鐘后,陳殷叼著有點皺巴的煙,點了火。
過了一會兒,陳殷吐出幾個漂亮的煙圈。
“夏嚇,”陳殷看著自己的手臂上的疤,“你是機器人,你不懂這種,好像什么難過的、不堪的、無法面對的東西……都被一口氣呼出來的感覺……”
“你永遠不懂。”陳殷笑著又吸了口煙。
夏嚇在一旁給他削蘋果,垂著電子睫毛沒有說話。
陳殷把煙灰敲到煙灰缸里:“我之前想啊,我媽都死了,我爸怎么還好意思這樣子撐下去在她待過的實驗室工作的,我以為我爸這么快就找第二春了,正想譴責一下他來著,就發(fā)現(xiàn)他造出來了「鏡花水月」,這名字真他媽好聽,有詩意,”
陳殷笑了一下,煙咳進了嗓子里有點難受。
“那名字……是我媽取的,”陳殷猛地咳嗽,“咳,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一直大大咧咧無所畏懼的老爸,還是沒有辦法放下我媽,嗯,我也忘不了我媽。”
“她是我見過的最優(yōu)雅最美麗最有氣質的女人,”陳殷笑了,
“因為她是我媽,自然比誰都好。”
“人就是這樣子,”陳殷接過夏嚇遞來的蘋果,“我們總是會不顧事實地去辯白什么東西,”
“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心即理。”陳殷咬了一口蘋果,咬痕和他爸一模一樣。
“心學,”夏嚇說話了,“事物的狀態(tài)不過是我們的心靈所采取的一種觀點。”
“嗯,”陳殷咂巴著嘴巴夸蘋果真他媽甜,“你的理論課上的不錯。”
“可是這個世界是事實存在的,”夏嚇皺著眉,“你再怎么抗拒也沒有辦法。”
客觀事實不會因為誰的波瀾壯闊的思想而改變,這個世界就是存在著,亙古不變地運動著,所以琉璃A都瞧不起那些歷代以來藐視規(guī)則的那些狂妄自大的野心家。
螻蟻,也敢自稱帝王。
夏嚇看著陳殷吃完蘋果,正想給他削個桃子就聽見陳殷說不要了,夏嚇停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陳殷看著夏嚇手里削鐵如泥的藍刃,“我可不是那種希望世界圍著我運轉的那些網(wǎng)上的那些傻逼,我可是很清醒的……”
雖然清醒是痛苦的催化劑,但是陳殷也沒有辦法。
越清醒越疼痛。
有時候手腳健全的人反而比那些裝假肢的朋友還要悶悶不樂。
在這萬惡的時代,他何嘗又不是病人。
陳殷摸著夏嚇冰涼涼的小臂,覺得夏天挨著他睡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現(xiàn)在越來越熱了啊……陳殷望向窗外。
滾滾熱浪,千年前的人們即使做出了很多挽回的動作,但是還是沒有辦法阻止這場地球注定的災難,地球早已千瘡百孔,傷口流膿發(fā)臭,還泛著暗紫色的毒氣,周圍的死亡的動物和變異物種。
千年之前的罪惡,卻要他們承擔。
陳殷頭靠在沙發(fā)上的狗頭抱枕上,閉上眼睛。
——他倒是希望可以永眠。
琉璃為他蓋上小毯子。
人類的情感太復雜了。
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