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文任由青年拉著他下山。

他能感到自己正在夢中，實際上比起夢這里更像是一個信號極差的的游戲，而他作為穿梭游戲中的小人飄飄忽忽的掉著幀，連帶著他的記憶都卡卡頓頓。

在他的幾次夢里伊文的神情永遠是古井無波，像是一個游戲里出來的NPC，沒有人戳他的時候就一動不動，幾乎無法和原先的筆友扯上關系。

兩人下山的途中沒有任何交流。

他倆沿著較緩一面走下去，站定之后林逸文終于看清這個是類似盆地的地方，寬闊的一眼望不到邊界。青金色的神火正從盆地的四面八方自地平線流淌下來，匯成灼灼升騰的火苗。這溫柔的柔軟的火苗下落時不發出一點聲音，它并非豎直的上升，而是蜿蜒的如同一團云煙從幾百米的高空爬去，頗像電影里的巫師坩堝中向上爬升的詭異煙霧。

我真是見了大世面啊，林逸文打心眼里純粹的驚嘆這巨大火光。

他們走到其中的一條河流旁。

“我就是在這里，第一次碰到他們?！币廖妮p聲說。

他神色淡淡地看著來路的方向，林逸文又吃驚又好奇的看去，看到那條較為寬闊的河流，河流中的火焰淌著淋漓的神光。

“你所見的兩位神明，一位是披著斗篷的朝圣者，祂是森林的建造者，他并不在意誤入者的留去，根本不會理你。

另一個是騙你過來的人是個瘋子，是他讓你來這里的，想必我們遇見也是他的手筆?！?/p>

林逸文知道他說的是誰。

“那他們為什么讓我來這？”

“你有你該干的事情，如果你和我一樣從森林中穿過，期間你可能你會被森林里各種各樣的東西殺死，也可能很幸運走到森林拱衛的神火，但接下來要干什么我并不知道?！?/p>

“你可能會經歷許許多多的事情，但最后總會留在這里，以各種方式留在這里。這就是他們給你定下的宿命，因為這些必須是你經歷的，只有你。”他打量著驚慌失措的畫家。

“但我會幫你，我保證，你不用經歷這些?！币廖哪曋嫾遥麑γ娴哪贻p人絲毫不清楚他接下來要面對什么，驚訝后呆呆的聽他說完后面的話。

林逸文心下感動，太好了，這趟沒白來。

他們接著向前走去，走向中間高大的火焰，伊文邊走邊繼續說：

“你在森林路口看到的山羊是是邪神的手筆，對，就是那個瘋子，實際上山羊就像他的標志物?！?/p>

“其實你碰到了應該第一時間離開，這像一個……怎么說呢，游戲里危險等級的標志物?！?/p>

“山羊就是它的標志物，代表游戲上升到了極高的難度，你玩不轉的?！?/p>

“羊是那個邪神的信徒和寵物，它們隨意的自由活動，游蕩到哪個地方就會留下一個故事?！?/p>

“那我去過木屋呢，飛蛾滿屋飛的那個木屋？”林逸文不安的說

“你還去木屋了？！”聞言伊文看他的眼神中帶上了吃驚的神色。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翅膀長人臉的飛蛾是另一位神明的使役。”伊文的語氣帶著恭敬。

“那間房屋放置的是亡命之人的尸體，他把那些尸體隨意地堆到屋子里。相信我，你不會想住進去的?！?/p>

林一文寒毛倒豎，他細想了下那天晚上是怎么住在屋子里舒舒服服溜達一圈再睡覺的，終于忍不住轉頭大吐特吐起來。

好半天，他終于回神。

“老天?！彼K于虛弱的說，”那些飛蛾在我推開衛生間的門的時候差點吃掉我。”

伊文憐憫的拍拍他，“你能活著回來就證明他對你其實沒有殺意，否則你會死在比這還恐怖前百倍的酷刑里。”

“我見過一只動物不小心闖入，不要讓我再回憶那是怎樣的場景了?！?/p>

他們聊著天，終于走到神火面前。這巨大的古老的火泛著蒼青色的神光，它的溫度并不高，人貼近的時候，感受不到絲毫火焰的灼熱，反而帶有一點寒意。

伊文示意他把背包拿過來，他輕巧的打開包，在各種各樣的雜物中準確地找到他需要的東西，那是一把欣長的筆直的刀，林逸文曾用它砍過森林里無窮無盡的擋路的樹枝。

伊文熟練拿在手中，神火的蒼青色光芒順著刀背向下流淌，

“對了，你知道這里其實不是夢吧?！彼p描淡寫的說。

“什么？”

“你想好了嗎？你要按照他們說的直接走進神火中，還是直接離開森林？”他突然聊到另外一個話題。

“……我不知道，額，或許我還是想趕緊離開這里?！?/p>

“我給你點建議吧。”

“與其最后讓你孤獨的困在林中，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這一切發生。至于那兩位神明的話，你真的相信嗎？”

“既然是得利者的話，就不要相信。”

“但我不一樣，我會幫你逃脫他們定下的宿命?！?/p>

林逸文突然產生了很不妙的感覺。

這是毫無理由的第六感，但是眼前拿著刀的伊文神色淡淡的打量他，說這些話時帶給他一種壓抑，他低沉又平靜的嗓音莫名其妙的讓他聯想到瀕死囚徒的壓抑。

“那個，那個，我們其實還能再商量……能讓我先聽聽你的看法嗎？”

“唉唉唉啊啊啊??？！”林逸文手伸向口袋，摸到了口袋里粗糙的貓頭鷹擺件，他用力抓緊。

“不必了?！?/p>

“不用勞神費力，這是我的夢，他們進不來?！币廖膶α忠菸妮笭?。但他分明是不愛笑的，這個笑帶著悲哀的意味，讓人的心忍不住跟著沉下去

“你絕對，絕對，不能留在這里，不可以犯我曾犯過的錯誤?！?/p>

在林逸文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他對面的青年以不可能避開的角度直接把刀捅進了他的胸膛里。

刀刃沒入其中，刀尖甚至穿過血肉漏了出來。暗紅的鮮血大朵大朵的濺到地下。

伊文沒有再說任何話，他慢慢地在林逸文面前蹲下，他臉上沒有喜悅沒有瘋狂也沒大愁得報，只有很復雜的情緒。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更深層次的沉默。

在林的意識定格前，有滴水漬掉到了他的臉上，順著臉的輪廓瀉下，匯成了小小的一汪湖泊。

他怔怔的抬眼看去，正是伊文，他的筆友，他以前無比信任的冷靜的殺人犯。

原來你會為了我的死而哭啊，林逸文怔怔的想。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殺我呢？

“再會?！痹谒饾u模糊的視線里面前的伊文只是平靜的他對視，他好像手有點抖。

或許，再會的時候，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