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楊慕白,愛逃課,除了語文和物理。語文是因為我喜歡啊,物理我可不喜歡,呵呵,但我喜歡物理老師啊!
物理老師姓姚,是我們新來的班主任,一個剛剛師范畢業的男老師,劍眉星眸、談吐雅致,關鍵是從不讓人難堪,不像我們的英語老師,你只要未答對問題,他冷冷的目光隔著茶色眼鏡射向你,嘴巴一張飄來一個詞“stupid”,至今想起都是我的夢魘,這也是我一生最難忘的一個英語單詞。
女生們都特別喜歡姚老師,當然我也不例外,每每姚老師上課,我一改往日的萎靡狀態,忙把三魂七魄從金庸的江湖里、瓊瑤的愛情里、海子的詩歌里……統統的召回體內,然而我仍然未逃過物理不及格的命運。
江心月說:“這就是命,你以為愛真的能創造奇跡?”
我白了她一眼:“單相思才是‘絕癥’!”
老實說我的語文學的確實不錯,沒考過第二,作文常常滿分。我們班有七十五個學生,我排在七十三名,可我從來沒覺得我是個差生,這要感謝我的語文老師——江校長,江心月的爸爸。江校長高二調到我們班帶我們的語文課,他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是:“楊慕白、好好學啊,你其實挺有才氣的啊。”曾經的我像一只蜘蛛,喜歡一個人在角落里結網,角落里呆久了,我都忘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忘了我。江校長的到來就像一絲細微的光,溫暖、堅定。我匆匆忙忙從角落里往外爬。
英語老師沒收了我的小說后,我硬著頭皮去要了幾次,每次都敗在老師的附加條件上——“英語考及格了就還給你。”后來索性英語課也懶得上了,躲在寢室里看小說,直到我的英語考了個個位數。我的父親接到老師的帶話后暴跳如雷,這位脾氣火爆的老村長火急火燎的趕來了,出發時沒忘記從自家魚塘里撈了兩條魚,父親不顧老師的百般推辭硬是把兩條活蹦亂跳的魚塞到姚老師手上,轉身抓住我的領子要讓我去跪在操場上。
說了你也許不信,我的父親從來沒打過我和我哥哥,可這些年我和我哥哥一犯錯就是一直這么跪過來的,我哥哥結婚的前一天還在被罰跪,哥哥私下對我說:“跪就跪吧,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咱沒地兒說理去。”但這次,我堅決不跪,我覺得奇恥大辱,尤其當著姚老師的面,寧死不屈。姚老師連忙上來攔住父親,說孩子大了,不能用這樣的教育方式。趁此機會我撒腿就跑,我的村長老父親竟然圍著操場追起我來,當時正值午飯時間,圍觀的人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只聽到有人說:“這女的誰呀?幾班的?跑的還TM還挺快。”以致多年后提起這事兒,父親還得意的說:“也就是那次發現了你的體育天賦,看看你現在做個體育老師多好。”
高考的時間就要到了,除了夜以繼日的苦讀,還有就是準備漫長的告別。
吃過晚飯,站在教室的走廊吹風,王小珂走了過來,她扎著高高的馬尾,上身穿著一件鵝黃色的長T恤,下面穿了一條當時流行的踩腳牛仔褲,一路娉娉裊裊,走廊里的幾個男生瞬間呆雁一般。
“楊慕白,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祝建濤。”
“不在。”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小氣鬼,”王小珂白了我一眼,自己趴在窗邊往教室里東張西望。
祝建濤是我們班班長,他個子很高,皮膚黑黑的,單眼皮,眼睛細長,長得有點兒風情,他不僅功課好,能寫會畫,歌舞俱佳,當時在我們學校那是神一樣的人物,每次學校的文娛活動差不多都是他個人的秀場,那是一個抬腳就可以走進女孩子夢里的人,迷戀他的女生很多,王小珂就是其中之一,多年后我們聚會,她手腕上的傷痕仍清晰可辨。
祝建濤出來了,王小珂遞給他一個本子:“祝大才子,給我畫幅畫,寫點兒東西,畢業紀念。”
“好啊,下周給你。”
“不能早點兒么?”
“你排隊排到下周了,”祝建濤看了一眼王小珂,嘴角彎彎,“等不及么?”
“有什么等不及的?”王小珂臉一下紅了,“不是馬上要畢業了么怕錯過了。”
“哦,聽起來我對你比較重要啊,那我現在給你畫。”
祝建濤順手從兜里掏出一只筆,打開本子站在走廊里便畫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只雄鷹出現在筆記本上,它雙翼伸展,利爪張開,眼睛冷峻銳利,似乎準備向獵物俯沖,又用筆在旁邊隨便勾勒幾下,山川河流栩栩如生,隨后從口袋掏出一枚印章摁了上去。整個過程用時不長,行云流水,我在旁邊都看呆了。
“天天顯擺,”一個女生風一樣從身邊過一把奪過筆記本,“又在給誰畫?還畫只鷹?這是要去抓什么呀?”
我一看我們班不好惹的妞來了,胡麗敏,也是祝建濤的同桌,霸道、潑辣。誰只要和祝建濤多說兩句話都會遭到她的白眼,她天天都要找祝建濤的茬子罵他,打他,祝建濤一般都是不吭聲,云淡風輕。有時覺得她太無理取鬧了就和其他的女生一起去食堂打個飯,或者幫其她女帶瓶熱水什么的,胡麗敏那一天都會莫名其妙找那個女生的麻煩,然后就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訓誡。胡麗敏是屬于那種帶著挖掘機上學的,不停給自己刨坑,不出一年,班上女生幾乎都不理她。
“胡麗敏,我讓祝建濤給我畫的,怎么了?不能請他么?”王小珂可不是省油的燈。
“你們班男生都很差勁么?”胡麗敏認出王小珂,厲害的角色彼此都私下留意過、估量過,“祝建濤,五分鐘內你不進教室就不準從我旁邊過,我說到做到。”胡麗敏頭一昂,白了王小珂一眼,扭身進教室了。
“幼稚,這么大的口氣,誰慣的?”王小珂咬咬牙沒有罵出來。
“女孩子不都這樣么?”祝建濤說,“就像六月的天氣,變化太快。”
王小珂不置可否地笑了。
不出所料江心月的高考志愿填報的學校都在深圳,對許師兄的誠意真是日月可鑒,我對這位未曾謀面的許師兄真是五體投地;我上了省城的一所體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