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片混沌,萬物靜滅。
眼前一片漆黑,且四處散發著衰敗死亡氣息的地方就是幻樂城。
三天前,這里正在舉辦一場盛世大會,修行界的比試大會-采擷會。
參賽的所有成員不論身份,種族,只要對修行有興趣即可參加。哪怕比賽名落孫山也沒關系,因為若能被羽仙門的長老們當場指點幾句,就也能獲益匪淺,對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那些有幸能踏進羽仙門,成為入門弟子的修士,更是意味著一只腳已經邁入了成帝修為的大門。
本來十年才舉辦一次的采擷會,到現在現在每隔三年就舉行。對此,民眾的熱情不減反增,樂此不疲。鬼族,妖族,以及一些大大小小修仙門派紛紛在此地建立駐點。
而此時的幻樂城放眼處即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與三天前人聲鼎沸,暖陽和煦的景象相比,恍如隔世。
城破的那日,萬里無云,陽光明媚的天空先是漸被烏云覆蓋,而后鳥雀亂飛,獸蟲涌入,剛開始還有能聽到有人呵斥打罵驚嘆的聲音,后來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賴子傾原本吃飽躺在破廟里曬太陽,偶然飄來幾聲尖叫,讓她還以為大賽開始了。她一個翻身從屋頂跳下,跑到星落大街上看熱鬧。
眾人蜂擁而至,早已把星落大街擠個水泄不通,她在人群中猛吸一口氣,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朝前看,卻只能看見更長的脖子和后腦勺。
緊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這下所有人的心態悄然發生變化。賴子傾也在心里懊惱,不該貪心,還以為可以渾水摸魚,得些小便宜,這下好了,看此情形,這城中怕是出了變故。
賴子傾蓬頭垢面,邋里邋惹得身旁人嫌棄,倒沒有被嚴重擁擠推搡,像是被自動隔離般。她趁機緩慢挪到人群邊上,一個閃身,十分靈活溜進了一間臨街小鋪。
很快她就知道了人獸家畜為何紛紛涌入室外,堵得星落大街水泄不。
賴子傾一踏入小店,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撲來,迫使她趕緊用手捂住口鼻。再看地上滿目狼藉,顯然這里曾出現過激烈打斗,地上散落著一些金銀和靈寶。賴子傾想起來了,這是城中有名的典當鋪-納寶閣。一進門便能看到的高高柜臺早已不知所蹤,賴子傾徑直往里走去,被里面慘不忍睹的場景,驚嚇得本能后退。
她一只手緊緊捂住嘴,忍住喉嚨的干嘔,另一手從腰間抽出軟劍,斬下衣襟一角,用來系住口鼻。賴子傾走近躺在地上的第一具尸體,尚有溫度,滿地流淌的鮮血還未凝固,看樣子兇手可能還未走遠,她的神經開始緊繃,手中緊握軟劍,做好防備。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把里屋仔細查探了一番,并沒有任何發現。
待她準備離開時,又聽見門口有腳步聲,便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藏身。
聽得一個女聲婉麗又帶些外地口音,道:“師兄,我們還是跟丟了。”
又一個渾厚聲音,道:“無妨,進去看看。”
然后又傳來一陣尖叫聲,沉默半晌,女聲道:“這是什么人干的,下手也忒殘忍!”
渾厚聲音道:“這些人都被剖腹取丹,估摸是些邪修魔修所為。”
賴子傾等兩人離開后,才從陰影處走出。“邪修,魔修?”她思考著剛剛那兩人的對話,心想這些個邪魔歪道不是在百年前都被消滅殆盡,為何又會重現世間。
在連續翻了幾家墻院后,賴子傾發現室內的人死狀都一樣,皆是被剖腹取丹。
可這些人明明就是普通人,周身根本就沒有任何靈氣,剖腹竊丹又有何用?
聯想到這些人都是躲在室內后離奇死亡,相反現在外面的星落大街還未出現此等兇案,或許現身室外較為安全。賴子傾動身再次擠進星落大街的人潮中。
她一頭扎進人群,感受到前面兩人周身靈氣逼人,心想,剛剛進屋的恐怕就是這二人,原來西北藥宗的人。
年初她就聽市井上有人說西北藥宗會有弟子來參加采擷大會,打那之后她就一直在留意藥宗弟子下落,都不得而知。話說這西北藥宗也確有些厲害,當年東南西北四大帝相繼隕落后,只有這藥宗如雨后春筍般,發展迅速,短短百年就一統兩方。
只是采擷大會也舉行了上百年,藥宗也從沒主動參加,這下突然出現在中原,也確實有些奇怪。賴子傾當時還以為是市井人愛嚼舌根,雖有心留意,但也沒什么端倪,倒是今天在人群中,瞬間就被這二人身上淡淡的藥靈吸引,才驚嘆西北藥宗果真名不虛傳。
她心里竟有些高興,倘若藥宗真有傳說中那般手段,那么自己的病就有的治了。可是如今看此世間末日般的情形,只怕是僥幸得救,也是個只爭朝夕的命罷了。想到這里,她忍不住長嘆一聲。
很快擁隊伍出現停滯,有人抱頭尖叫著四處逃竄,哭泣呼喚聲不絕于耳。賴子傾被這陣騷亂打斷了頭緒,看來這二人靈力超群,如果跟著他們,說不定還真能尋得一線生機。
人群開始四散奔走,有慌不擇路鉆進屋躲避的,很快又抱頭往回跑,身邊不斷有人倒下,空氣開始變得黏稠。賴子傾把外套脫掉,揉成一小團,放入懷中,舉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頭頂和順著臉滴下的汗珠。她覺得很熱,嗓子開始冒煙。
以往這個時候的歡樂城草長鶯飛,一樹樹桃花落英繽紛,景色宜人。有路人咒罵著,“這鬼天氣,要落雨就趕緊,熱壞個人!”。
賴子傾的人衣服也早已汗濕,四周充盈著孩子女人的哭泣和抽泣,那些拿著法器和寶劍的修士一個也沒見。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到一個倒地不起的少婦身邊,伸出手,想要扶起她。
待她走近,才發現少婦臉色蒼白,似已無呼吸。賴子傾看著那滿臉驚恐之色的少婦,眼神勾勾的看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心中不忍,從懷里掏出自己唯一的外套輕搭在她身上,再輕撫少婦的雙眼,使其合眼。
怎么,難道是錯覺,這倚墻倒下的孕婦肚子怎么動了一下!賴子傾揉了揉眼睛,用手觸摸了少婦的肚子,尸體有些余溫,看樣子她是剛喪命不久。
賴子傾手起刀落,剖開了孕婦的肚子,拿出來了肚子里的嬰兒,她還活著。
呵,這小家伙多頑強的生命!
“燒起來了,著火了,大家快跑呀!”
濃煙開始上升,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殺完人就放火,看來是有人要滅城。
賴子傾抱著啼哭的嬰兒和眾幸存者一起跑向了聚仙亭。遠遠的就有人指引逃難人群,進行分流。其中一個女修士似是看出了賴子傾的狼狽,便開口道:“娘子,請跟我來。”賴子傾抬頭看了看這個雪中送炭的女修士,純凈的雙眼鑲嵌在干凈的臉上,頭發整齊貼合的高高束起,一襲淺綠色裙子和頭上發帶很是相配。
女修士腳步輕盈,薛傾跟在她身后,少許兩人就來到了后院一間干凈的房間,女修士指了指,道:“娘子,還請先在此處落腳,照顧好孩子。長老們正在商議如何度過眼前這個劫難。”兩頰上淺淺的梨渦隨著她美麗的嘴角若隱若現。
賴子傾轉身,推門而入,屋里都是一些婦女和稚子。沒想到這些不食五谷,孑世獨立的修士們,竟有幾分人味,還知道分開隔離。剛好有一個年輕的媽媽正在喂養懷中的幼子,賴子傾千恩萬謝求著對方喂了喂自己懷中的嬰兒幾口母乳。
門外的嘈雜聲打破了屋內死水般的寧靜。
“賴子傾,你跟我滾出來,我親眼看到你施妖法,向我愛妻剖腹取子。”屋內的人此時的眼神由麻木變成了驚恐。
“我沒有殺她!”賴子傾抱著孩子,定定的出現在門口,語氣堅定。
那年輕的男子嘴里只是不斷念叨著,一遍一遍哭訴妻子的悲慘遭遇,悲悲切切的喊著要賴子傾殺人償命。
那些平常和賴子傾有過節的人也都上趕著起哄,這架勢完全就是有幾百張嘴也說不清,更何況賴子傾根本說話的機會。
剛剛那個有著淺淺梨渦的女修士推開人群,向跟在身后的人解釋道:“師兄,就是他們在這里鬧事。”
一堆人看見話事人來了,也都識趣的閉上了嘴。
那對師兄妹走到眾人面前,對女修道:“暗香,怎么回事?”
女修士答:“百川師兄,這些人非要說這位娘子施妖法,剖腹取子。可我看她的樣子根本就不會法術,周身也無任何靈氣。怎么會是殺人取丹的妖道魔修!”
那丈夫辯稱,“當時我們分別躲在屋內櫥柜里,我聽見拙荊喊叫,而后就是急促的開門聲。我緊追其后,跑出來就看到這無賴拿著刀向我妻子下毒手。”
賴子傾正準備開口,就被暗香搶話,“既然你說這位娘子殺人取子,當時為何沒有呼救或者制止?憑你的身量要跟一個弱女子動手,不是什么難事吧?”
她這一反問,一堆人哄笑,七嘴八舌議論,“什么,居然有人說賴子傾是弱女子!?”
暗香有些莫名其妙,問:“你們笑什么?”
一人道:“女仙,你可千萬別被她的樣子欺騙,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下起死手,像惡狗撲食,招惹不得。”
那叫百川的不想在此地多耗時間,便吩咐左右將薛傾關入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