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朵見簡易繼續低頭仔細整理,這才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離自己想要看的相片更近了些。
剛才不知道為什么簡易突然盯著她的方位許久,她還滿眼期待地想著他是不是看見自己的存在了?
現在看來只是她想多了。
目光再次投向那張相框,里面的照片上是一個笑得很燦爛的女孩,應該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了,那眼中耀眼的星光讓人挪不開眼。
但是再陽光再溫暖的笑也已經只是過去,今后再無機會瞧見了。
真是可惜啊~
她看起來那樣小,嬰兒肥的一張小圓臉,高馬尾,最簡單的校服,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妹妹,卻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間。
從簡易方才整理的那些東西來看,女孩的父母一定非常疼愛她。
只是命運便要折磨人,在她或許本該一直幸福的人生中安排了那場意外,奪走了她的生命。
楊朵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的惡魔,會那般殘忍地殺害了一個純真善良的女孩?
方才簡易整理女孩的筆記本時,她瞧見了上面記錄的每字每句,全是女孩那顆單純善良的心所想。
女孩只是想要讓自己的父母不再只是辛苦的賺錢,想要他們能夠多陪陪自己,便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也有足夠的錢,就能夠換得他們在自己身邊更多的時間了...
于是女孩不知從何處尋得了或許有工作的機會,但是什么機會,她并沒有在日記里表達出來,因為這是她的最后一篇日記了。
而日記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會賺到足夠的錢,讓爸爸媽媽待在我身邊的時間多一些,只是一些就好。
只是看著這句話,就已經能夠想象到女孩當時寫下這些時的表情是有多么的歡快,又有多么的大的期待,以及在她內心深處又是有多么渴望父母的陪伴。
如此想來,女孩的生活,看似美好,令人艷羨,實則不過也是難逃孤獨罷了。
至于女孩的死因,為何楊朵會知曉她是被殘忍殺害的,還得利于她現在是孤魂的狀態,既已是魂了,那總該有些做人時不得的能力了。
除了能像空氣一樣的隱形,那便還有這聽力也異常的好了。
所以她很清晰的聽見了樓下那對夫妻的哀泣與后悔。
提到女兒的死亡,他們十分懊悔當初為什么只想著錢,不曾多花些時間陪伴女兒,就是因為陪伴少了,才致使于女兒會在網上結識了不好的人,更害得女兒沒了命。
如今有了再多也錢,又有何用?
也換不回他們女兒的命了。
只要一想到女兒被困時日,日日遭受虐待,折磨,死時已瘦骨嶙峋,面目全非,還被拋尸荒山野嶺的慘狀...他們就苦痛不斷,也不敢斷。
只恨那惡魔至今還未落網,他們的女兒怕是也未得安息啊~。
聽著這些,楊朵也覺渾身難受,更多的是氣憤,她同樣恨那未曾謀面的兇手,到底為什么要對待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小女孩那樣殘忍,她不過只是個想要父母多些陪伴的善良孩子,這有何錯?
既能要了她的一條命。
惡魔之心,實難揣測。
這不得又讓楊朵想到了自己的死,她也不過才十八,又是如何死的呢?
是意外?
或也是惡魔之手?
她忽而閉上了雙眼,腦海里突然閃過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接著是沾滿了鮮紅血液白裙子,好像是從人的腹部流出的一滴滴血液,卻又瞧不見人的臉...是誰?
會是她嗎?
“好疼~”。
楊朵猛然睜開雙眼,眼里全是恍惚又無措,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腹部,骨節絞得泛白,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此刻更加慘白了。
一想到方才自己腦子里那血淋淋的畫面,她就覺渾身顫栗,有種深深地無力感,箍得全身發痛,明明她早已感受不到痛意了才是...
所以那個未瞧見臉,被血染紅了白裙的人...難道是自己嗎?
腹部上的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恐懼.....
咔噠~一聲,門開了,原本就很干凈的臥房此刻更加的空曠了,除了一張床未曾變化,其余物品皆已入箱,整齊擺放在了一處。
眼前景象,讓富豪夫人再也忍不住那始終含在眼眶里的淚,直接從兩個臉頰滑落而下,已然成了淚人,嘴里一直念叨著:“安然,我可憐的安然.....”。
安然?
應該是那女孩的名字了。
“可惜了”。
盯著痛苦的女人,楊朵也只能輕嘆這么一句。
安然,安然,卻無安然的一生。
“東西已整理好了,如何處理?你們自行安排”。
簡易依舊很平靜,聲音也辨不出什么情緒來,似乎對那些哭泣聲完全免疫了般,只是一邊取下手上的白手套,一邊建議:“既是逝者之物,還是讓其隨她同去吧”。
若是繼續存留,那對生者來說只會是更多的痛苦。
“好,謝謝您,我們明白了”。
“嗯”。
“簡先生,酬勞已入您的賬戶,今日辛苦您了”。
“職責所在,無需謝語”,簡易微微頷首,算是離別之禮了。
還是同以往一樣,只要拿到了屬于自己的報酬后,他便不會有一絲猶豫地直接離開,甚至連頭也不會回一次。
可他身后,不見其影的楊朵卻不忍地回首看著還沉浸在悲傷里的夫婦倆人,內心觸動很深,又望了一眼那間重新歸于死寂的公主房,“安然,希望害了你的那人,能早日被捕”。
這是她真心的祈愿。
不知為何,她會對安然,這個明明是陌生的女孩感到一絲熟悉?
大概是因為她們年齡相近,又皆已離世,才會有種相識之感吧。
“阿嚏~”。
“嗯?感冒了嗎?”。
簡易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聲,讓楊朵的思緒被拉回,再次全歸于到他的身上,見他神色倦倦,似乎有些疲勞的模樣。
不對啊,按照他規律的作息時間,晚上十一點入睡,早上七點準時起床,七點二十分準時吃早餐,半個小時用完餐后,簡單收拾一下,等到八點半了又準時出門......
按照來這別墅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也就是九點半開始整理了安然的臥房,而那房間本就整潔的很,所以整理起來也根本不用費多少時間。
楊朵估算了一下,他們在那屋里最多只待了四十多分鐘,那現在時間最多也才十點半左右,連簡易吃午餐的時間都還沒到,況且那房間明明比以往要省事的多了,可為何他要比以往看起來更疲倦了呢?
“看來是真感冒了”。
這是她最終得出的結論。
尤其是盯著路邊那些隨風飄搖的枯黃葉子,岌岌可危,好似一秒過后,它們便會從樹上徹底落入土地了...
秋天,總是寒涼,感冒也是并不少見事了。
一片楓葉,毫無征兆地隨風從車窗外飄落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楊朵望著膝上的這片枯葉,逐漸思緒抽離...若是自己還活著,那現在應該正坐在大學的教室里,學習更多的美學知識,又或是沒課,正在圖書館里自習,或是散步在校園的每個角落,亦或是不知在做些什么兼職吧.....
可惜,自己還沒踏進大學的門,便再無機會了。
也不知開學季那日,自己未曾去大學報道,學院是否有尋過她?
她想,大抵是不會有的可能,按照規定,學校恐怕是將自己作自動退學處理了,也不會記得有她這曾經無比憧憬他們學院的一人存在吧。
一切都是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也只能是莫強求。
杏眼中滿是落寞,一只凈白的大手陡然闖入,瞬時帶走了那絲絲落寞,轉而是驚訝,還伴著些許羞赫...
楊朵怔怔地看著那只手,輕落在自己的膝上,停止的心跳再次復蘇,怦然亂動了起來。
她屏息看著那只手,慢慢,慢慢地抬了起來,原來只是拾起那片枯葉丟向窗外而已。
雖然知曉簡易不會感知到她的存在,她也無法感受到他的觸碰。
但在那一瞬間,于簡易而言不過是隨手撿葉的舉動,可對她而言,卻是面對喜歡之人突然如此近乎親密的舉動,便是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女孩子的自然羞赫,渾身升溫,瘋狂心動,陷入了一陣兵荒馬亂.....
簡易將枯葉丟出車窗,隨即將車窗全部升了起來,微微皺眉,不知自己為何莫名的心煩氣躁?
似從看見那串不知名的網址后,他這心便一改往常,變得異常不安,有些慌。
這種感覺一直伴隨到夜里入睡時,都未曾散去。
很奇怪,也讓人愈發心發堵了。
楊朵也感覺到了簡易的不同尋常,往常他都是會從早工作到晚,回到家中為自己做上一頓簡單的晚餐,等到22點至23點這個時間段,他才會準備洗漱睡覺,可今天他不僅打破常規,從結束安然遺物的整理后,他便驅車直接回了這家。
別說是晚餐了,就是連午餐他都沒吃一點兒,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了臥房里。
真的很奇怪。
楊朵不知道他怎么了?
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既問不到答案,也幫不到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靜靜地待在那墨藍色的窗簾下,望著他了。
這便是她這個魂,現在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