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先生,不好意思”。
楊宇處理好領養的相關事宜,才匆匆趕來,見簡易挺拔地站在長廊下,立刻上前再三表示自己的歉意。
“耽誤你的時間了,實在是今日院兒里的事有些多了,我父親……”。
而廊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注了。
秋日的雨就是這樣,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你父親的東西,已全部整理好了,還在那房中”。
簡易斂了斂深邃的眼眸,目光從前方空無的大門處收回,轉過身來直接打斷了楊宇未說完的話,接著:“但這東西”,
說著他頓了一下,視線落在了手里的木盒子上,楊宇也順著他的眼神,看向了那盒子。
紅色梨花木盒,是母親很珍貴的東西。
他眼底的哀傷之色又重了一層,這盒子...自己曾聽母親說過那是她的嫁妝,如今...
看來是真的將楊朵視為女兒了。
可他不只想要這個妹妹,他是喜歡楊朵的,一直都是超越妹妹的喜歡。
也是因為此事才會突然離開這里,只身前往國外,為得就是父母能夠同意他對楊朵的情。
因為自己比楊朵大了六歲,比她成熟,所以一些事情他必需要考慮好,并準備好,才能有資格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曾同楊朵約定好了要在她成十八歲成年后再見面。
也準備好了,與她再見面時,便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是現在好像一切都慢慢脫了軌,變得不可控了.....
父母的離世,以及一直未曾聯系上的楊朵...這一切,都讓他有一瞬間閃過劇烈的心慌,他覺得自己好像失去她了一樣。
但他也未曾擁有過她。
“你得把它給該擁有它的人,也是逝者所愿”,簡易還在繼續,很認真負責的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了。
他將木盒雙手呈至給楊宇。
“...好”,楊宇似猶豫了兩秒,才將木盒接到自己的手中。
打開,打開它。
盯著在兩人之間傳遞,最終落入楊宇懷里的木盒,楊朵此刻就只有這么一個念想。
她真的很想知道,院長爸爸要給自己的是什么東西?
而那封信里又寫了院長爸爸的哪些話?
曾經院長媽媽留給她的是一條,在自己眼里是這世間最美的白裙子了。
后來在那半個月后的暑期兼職時,她便是穿著那白裙子,再一次地在咖啡館里又逢簡易.....
那如今,院長爸爸留給她的又是什么呢?
“楊宇哥,打開,求你打開...讓我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楊朵看著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打開木盒和信,而有些呆愣住的楊宇,只能發出自己的祈求了。
可奈何她的祈求只能無望,楊宇聽不見,上天亦不如她愿。
楊宇最終還是沒有打開那木盒,只是自顧自地說起:“爸,您放心,等聯系上了朵兒,我會把這些都親自送給她,只是...”。
“您說她出國,怎么整個人就像是消失了呢?也聯系不上....”。
像是在和已去的父親報備,又像是在自琢磨,想要一個答案。
出國!?
簡易一點兒也不感興趣男人口中的人去哪里了,如今又怎么樣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工作,在交出箱子的那刻起,便已結束了,所以只要拿了錢后離開就好。
但楊朵不行,她沒有辦法不關注這和自己有關的話。
出國?
她出國了,所以現在自己的尸體可能還在異國他鄉?
不,不可能啊~
以她的情況,孤兒,又才剛剛成年,身上也沒多少錢,又才考上心儀的大學...這有哪一條理由,是能夠讓她有出國的可能呢。
所以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出國的。
而且她現在只是忘記了自己死亡前一個月的記憶,并沒有忘記其它。
她清楚記得就在那一個月前,自己還在努力兼職,為即將步入大學做準備,也是想要為院長爸爸減輕負擔。
自院長媽媽離世后,院長爸爸的身體也開始出現問題,是需要有人照顧才行。
所以在她所有的記憶和計劃里,從來就沒有要出國這一事。
但為什么楊宇會說那樣的話呢?
除非...是有人冒用她的身份,給他們提供了自己出國的假信息?!
那會是誰這樣做呢?
又為什么如此做呢?
而她是為何而死?
又到底死在何處?
回去的路上,楊朵已無心同往常那般關注身邊的簡易了,而是被太多太多的謎團圍住了整顆心,也無人能分享求助,只能自己絞盡腦汁地琢磨了。
她一心想弄清楚自己的死亡,可無論她怎么想,這腦子里就是沒有一絲相關的信息,所有記憶只停留在了她工作的那間咖啡館里,自己努力工作的身影.....
“所以...現在的我,在院長爸爸和楊宇哥,他們的眼里,應該已成了一個自私的忘恩之人了吧”。
這是她苦思冥想后,未尋得自己死因,卻得到的另一結論。
恩情未還,出國,失聯,這不就是妥妥地忘恩負義。
她從小就心思極為敏感,只要是有一點點的不對,她都會覺得那全是自己的錯。
就如此事,明明不是她給出的消息,明明自己都已經死了,她還依舊有些固執的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院長爸爸,沒能照顧好他,沒能見他最后一面.....
對不起楊宇哥,沒能遵守同他的約定,在十八歲的時,沒能站在他面前,與他再相逢.....
她將頭埋得更低了,心里的愧疚也愈發地深了,以至于讓她完全沒有顧及到身邊簡易不知何時有了分心狀態,也導致了一場車禍正悄然而臨。
簡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突然分神,只是腦子里驀然出現了一少女的背影。
一頭黑色自然的長發,隨意散著,簡簡單單一條白裙子,她就這樣如朵柔弱小白花,靜佇在風中。
而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卻什么都沒抓住。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越走越遠……
“別走……”
薄唇蠕動,不知為何喊出了這么一句,聲音里還似有不舍和痛苦.....
是一陣急促且很慌亂地鳴笛神,讓他回過神。
而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一輛闖了紅燈的小型貨車正從左側方,正直直地朝他撞了過來.....
“簡易!”。
巨大的恐懼下,楊朵已經忘了自己不是人的身份,出于本能的她脫口而出他的名字,更是沒有猶豫地俯身上前,想要擋在他身前。
可魂終究只是魂,在觸碰不到他的那瞬間,她才明白自己是無法保護他的,但她也無法就這樣看著喜歡的人在自己眼前出事。
所以她只能固執的,用自己那虛無地身子,去護在他身前。
在車子無限靠近的那一刻,簡易只覺自己的聽力和視力似乎都被無限放大了。
恍惚中,他好像聽見了有個女孩在喊自己的名字,更看見了一道似有似無紅如火的身影,從自己的副駕探出了半身來,想要保護他。
僅僅是一瞬,又全無了。
或許是錯覺,時間都短暫的慢了下來,他并不恐懼死亡,甚至是可以安穩靜待自己的命運,但在兩車將要相撞的兩米之距時,他改變了想法,迅速轉動方向盤.....
砰~地一聲劇烈撞擊,隨著白煙冒起,安全氣囊的彈出,原本該相撞的兩車,卻以黑色轎車撞上路邊花壇而避免了更大的禍事。
“...簡...簡易~”。
聲音里似乎是有過兩秒的猶豫。
看著昏睡過去,背部緊靠座位的簡易,他的額角還在滲血,在棱角分明的臉上滑過,楊朵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急切地呼喊他。
明知無用,卻依舊執著,眼底充滿了擔憂與不安,臉上更是寫滿了焦急,和想要尋求幫助的期待。
可是無人能瞧見的,沒有人,沒有人可以看見她。
“簡易,醒醒,簡易……”。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喊醒他,也很努力地想要將他從車里救出來。
可是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觸摸不到他.....
“不行,為什么不行...拜托請救救他吧~”。
楊朵已近崩潰絕望的邊緣了,她自己救不了簡易,目光四下慌亂的搜尋,只盼能有一人來幫忙。
她很怕,很怕他死在自己的身邊,而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
敏感的她,覺得這場車禍,或許正是因為有自己在簡易的身邊存在,給他帶來了不好的氣運。
一個孤魂,在人身邊久待,肯定就會帶走一些好運。
可她不想,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傷害任何人,尤其還是自己喜歡的人,所以請救救他吧。
無論是神,是人,還是誰,都好...請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