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朵再次見到簡易,不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小洋房家里,而是在冷冰冰的警局審訊室里面。
即便是雙手被拷,坐在這樣的地方,他也還是那樣冷靜,好似被審訊的不是他一般。
只是臉上的青色胡茬,和他眼里透露出的深深疲憊和無奈,都表示他并沒有表面上那樣輕松。
蔣理就坐在對面,桌上擺放的全是從楊朵手機里尋出的線索,以及關鍵證據。
簡易便是他們一直要找的那個惡魔!
那個販賣人口組織的幕后黑手!
楊朵怔怔地看著長方桌上攤開的每一個證據,每一個都和她死亡密不可分的證據,熟悉的求職網、一串很特別的數字符號組合密碼、還有自己與‘惡魔’...的一些照片....
這里每一個證據,都是她用命換來的,也都是拜眼前這個令她歡喜,卻從未被她看清的惡魔所致。
“簡易,你的罪行,如今就擺在你面前了”,蔣理滿臉正氣凜然地盯著這個終于被抓住了的惡徒,肅聲質問:“你還不認罪?”。
他也沒想到,他們抓了六年都沒抓到的那惡魔,竟會是簡易!
一個風光霽月,看起來毫無世俗之欲的遺物整理師。
完全沒想到在這背后,藏著的卻是一個十惡不赦地販賣人口,甚至還有可能販毒的惡魔。
就在一個星期前,他們終于解開了楊朵手機,在私密文件里面發現了現在的這些證據,確定了簡易的惡行。
但最終讓他們徹底確定的,還是那串奇怪密碼,在技術人員的不懈努力下,他們發現了在楊朵和安然,甚至曾經那些失蹤人都共同訪問過的求職網,實際上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求職網。
而是一個大型買賣人口的網站,那密碼,便是能夠從它另一潛藏口進入背后真實秘密空間的關鍵。
所有受害者,皆是被這看似普通的求職網,誘拐進了由簡易一手操控的秘密人販網絡。
在那里面,每一個求職者,都被標上了特殊的號碼,代表不同價格....
簡直就是令人發指。
蔣理在了解過后,內心深處的憤懣,一度讓他忍不住想要直接將簡易給槍斃了。
可他不能,身為人民警察,他可以有嫉惡如仇的心,卻不能有嫉惡如仇的行為。
因為即便是面對窮兇極惡的兇手,作為警察的他們,只是有權對他進行逮捕,而最終的審判,不是他們警察,而是這個國家的律法。
所以蔣理也只能強忍怒火,讓自己盡量平靜的審訊簡易,讓他認罪伏法。
可簡易卻始終堅持自己無罪,認定那不是他。
“簡易,你的罪是逃不掉的”。
“……”。
蔣理還想繼續,卻發現簡易好似瘋了一樣,將頭偏向了一邊,一直深邃深沉的雙眸此刻有些空洞,嘴里還呢喃著:“你去哪了?”。
“……!”。
“簡易,簡易……”。
蔣理又連喊了他幾聲,但人就仿若聽不見,只是死死地盯著那空蕩蕩的某一處,嘴巴一直不停地張合,好像在和誰進行對話?
“你去哪了?”。
還是這個問題。
簡易啞著聲音,眉眼含著淺淺的笑意望向再次出現的那抹紅色身影,好像此刻他們還在家中那般,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
可不是的,什么都變了。
楊朵盯著他從容的一張臉,眼里不再有星星,而是恐懼,源于內心深處恐懼,讓她虛無的軀體忍不住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為什么?”。
“……”。
“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為什么要殺我?”,她的嘴唇在極力壓抑著抖。
“……”。
簡易看著望向自己的那雙杏眼里,不再有從前的喜意,而像是憤怒,又像是在悲傷不等。
他看得清楚,她的眼底在一點點冷卻,成了一片冰寒,像是夾雜著了十足的恨意,一字一頓地咬著牙齒,一步一步朝著自己靠近,嘴里只有那一句:“為什么要殺我?”的問責一般。
“我……”。
他整個人都安靜了,只直直地看著她,恍惚又無措,想要開口,卻不知為何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頭,言語未出便已斷了。
直到她徹底靠近的那刻,他的神色也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東西碎了去,無,聲無息。
“為什么要殺我,為什么……?”。
楊朵忍不住了,面對自己心里所喜,卻又是犯罪殺她的這個男人,這一刻,所有的情緒都難以再自抑,讓她痛苦難受到了極致,眼中落下的淚,苦澀而濃烈。
“……”。
無言對視中,卻沒了從前那般讓人動容的旖旎,彼此的胸口仿若都有塊千斤重的石頭,在不停地向下墜。
她的眼睛還是很漂亮,只是從前望向他時,干凈又澄澈,泛著明亮的光澤。
在他面前毫無攻擊性。
但此刻卻充滿了敵意與恨意,以及討厭之色。
“...楊朵”,簡易沉默了很久,再開口,臉上還是很平靜,只是他的聲線很不平穩:“你不信我?”。
“……”。
“你也覺得會是我殺了你?”。
“……”。
他以為楊朵是瞧著外面那些東西,和聽了那個警察說的話,誤以為他是殺害她的人。
可他真的沒有做過那些事,更不可能傷害她。
至于那些東西,他根本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所以每次面對警察的詢問,他是真的不知如何解釋。
而楊朵又突然的消失,也讓他猝不及防,本以為再也不會見了,沒想到他們會在這里,以這種情況再次相見。
其實當她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是愉悅的。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早在多日相伴下,他對這個看似柔弱似小白花,實則內心堅韌的女孩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即便她是個已死之人,他也依舊為她動了心。
可還沒等他沉浸在與她重逢的那份喜悅,卻面對上了一個完全變了性子的她....
不信他?
楊朵苦澀一笑,相信他,怎么可能。
無關手機里那些東西,關于自己的死亡,她已經全部清楚的想了起來,那些可怕的畫面,全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就和他親手殺了她一樣的真。
叫她要如何信他。
她痛苦的搖著頭,眼神近乎絕望,嘴里依舊還是那句:“你為什么要殺我?”。
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復讀機。
“不...我沒有,楊朵,我沒有……”,簡易情緒難道有些不穩定,他很著急的想要和她解釋,甚至想要把她擁入懷中,期許她能夠相信自己。
可卻忘了自己的雙手早已被拷住,無法多動一寸,更忘了楊朵是已死之人,他們的軀體根本就無法相擁。
“……”。
“蔣警官,這……”。
女警阿英看著對面情緒波動突然有些大,猶如發瘋的簡易,她蹙著眉看了半天,才看向身邊的蔣理。
想問他對現在的情況怎么看?
“……”。
蔣理也是蹙眉,神色復雜地看著簡易,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今天他的心理分析報告,是不是可以出來了?”。
雖是詢問,但是肯定。
“是”,阿英想了一下,繼續:“方醫生說一會兒就把報告拿給你,還說讓你得做好一個心理準備”。
“準備?”,蔣理眼中困惑,“什么心理準備?”。
阿英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個方醫生沒說”。
“嗯”,蔣理沒再多想,反正答案很快就要揭曉了。
看了一眼對面,那似乎還在神志不清的男人,他再次喊了幾聲:“簡易?”。
“……”。
依然無應答。
見審訊已無法再繼續下去,蔣理只好再一次暫時地放棄對簡易的審訊,讓人把他繼續先監管在一獨立的禁閉室里。
而他則準備去見心理醫師方離。
方離,是他們警局,也是整個山城最厲害的心理醫生。
通常在面對一些難搞的罪犯,他們都會請她來對犯罪者進行一個全面的心理剖析,以達到最快突破犯罪者負隅頑抗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