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楊朵落下的淚,在這一刻,是夾雜著微紅血色不住滾落在她極具痛苦的臉上,一聲嘶吼,破碎又絕望。
轉身不愿再繼續面對簡易,背影孤寂又脆弱。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她愛上這樣一個惡魔?
她好痛,可所有痛苦難受已到了極致卻無處發泄。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從未遇見過簡易,無論夏至初見,盛夏重逢,還是初秋又逢,一起陪伴至深秋.....
她都不想再與他有一絲關系了。
可人生從來就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晚上八點,警局會議室。
蔣理看著方離帶來的那份心理診斷報告,臉上的表情由驚愕到陷入沉思。
那是方離替簡易的診斷,多重人格障礙!
簡易這個人表面情緒太過穩定了,穩定到在面對自己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他始終視若無睹,仿若真就與他無關一般。
可即便一個人的心理素質很強硬,在面對一個職業心理醫生時,也不可能做到那樣坦然自若,甚至一點兒多余的情緒都不曾外泄。
身為心理醫生的方離,當下本能就懷疑簡易的身上患有多重人格障礙?!
但也僅僅是懷疑,她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所以方離才從開始只是旁觀審訊觀察,轉而更直接的直面簡易,不過她嘗試了很多方法,卻都很難打開他的心,甚至是連催眠都用上了。
只是簡易的心真的太難打開了,即便是被催眠了,也沒能讓他的另一人格出現。
而方離最終為什么確定在簡易身上有著多重人格,還是因為她昨天夜里突然想起,人最容易脆弱的時候,便是深夜。
所以她便覺著,或許面對簡易,這深夜便是突破口。
于是她當即就連夜來了警局,再一次嘗試對簡易進行催眠。
“簡易,聽個故事吧”。
“……”。
“二十六年前,一個小男孩出生了,可命運多舛,讓他生在了緬北之地,在一個不幸福,甚至是很殘忍的家庭里”,
“男孩的父親是酒鬼,更是當地有名的毒販,常年酗酒家暴,而男孩的母親則是被拐賣到男人的身邊”。
“可終于有一天,女人再也忍受那些折磨,所以在男孩十歲那年選擇自殺,就在男孩的面前”,
“我想,這一定給男孩的內心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創傷吧!”。
“……”。
“所以最后,在年僅十歲的男孩心底里,便生出了一個自認為是可以保護他的另一個男孩,而那個男孩選擇替他殺掉了父親……”。
“……”。
“簡易,故事熟悉嗎?”。
“……”。
故事里的男孩,就是簡易。
這些也是蔣理他們前兩天才調查出來的事。
方離認為,這出生不幸,原生家庭的創傷,應就是簡易患病的原因了。
而她此刻做的便是,對他提及他最不愿提及,甚至是一直在逃避的過往,徹底地破開他的心防。
所以即便是他一直閉口不言,她也從他逐漸動容的眼神里,看出來他的心房已正在一點一點的開始崩塌了。
在他雙眼從無神空洞,逐漸到緊緊合起時,她也沒有再做過多的引導,只說了一句:“PaPver,醒來吧,你才是這身體最好的主人……”。
PaPver,之前在審訊時,她以為這個名字只是簡易在犯罪的代號。
但后來,在懷疑他有病后,她才驚覺這名字并非代號,或許是他身體里另一人格的名字。
本以為依舊是無用,卻沒想到這次成功了。
簡易再睜眼時,猩紅的雙目,陰鷙毒辣的凝視,和他嘴角的邪魅...都表示,他不再是簡易了。
明明就是和簡易一樣的臉,但當時的那張臉,卻讓方離到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太過可怕了,那已經不能用野獸來形容了,真的就像活脫脫的惡魔。
他低頭看見手腕上的鎖拷,絲毫沒有驚愕恐懼,甚至還透過她的眼,死死盯著里面那張臉,笑的如癲如癡,“廢物,真是個廢物,竟被抓了”。
低啞的聲音里完全沒有被抓的不安,只充滿了暴戾,更宛如一頭被禁錮許久了的嗜血野獸。
是啊,自月圓節過后,病癥消失,他已被困了三月之久。
后來,僅半小時左右,簡易便又恢復如初的模樣,平靜地就像是自己剛睡了一覺而已,完全不知PaPver的存在,自也不可能知曉他做過的那些事情了。
至此,方離才徹底確定了簡易一直以來都處于病中,應該就是從他十歲弒父那會兒起,他的體內,實際也就是在他的心里便衍生出了另一個他,也就是PaPver的存在。
而他卻不知有PaPver的存在,因為他的母親是死在月圓節的前一個月,所以PaPver這個人格會在每年月圓節的月圓夜出現,在長達一兩月的時間里,完全徹底的占據他的身體,從而進行犯罪。
PaPver,和主人格不同,他狂暴,沖動,不喜歡被常規束縛,對一切規則永遠懷疑,所以才會一直蔑視律法,繼父親后,在暗地里販毒,還利用自己的黑客技術,一手打造了那看似普通,實則是秘密的人口販賣網站,進行人口買賣的惡行。
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一個瘋子。
方離從和他的對話里,還了解到他甚至有計劃殺死主人格,讓簡易再也不會存在,從此只有他PaPver。
但可惜的是,他的計劃沒能成功,“全被一個女孩毀了,全被她毀了~”。
提起這個,他狂暴的脾氣更加的暴躁了。
方離當時想,要不是他被手銬禁錮住了,恐怕今夜她都沒機會同蔣理在這會議室里,談起這些事了。
蔣理徹底了解了簡易的這份報告后,沉默了好久,才不得不接受這個有些殘酷的結果,苦澀開口:“這就是你讓我要有心理準備的原因……”。
簡易病了,還是精神類的病。
這對他的判刑,有著很大的影響。
根據中國刑法第18條規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時,造成的危害結果,會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后,可以不負刑事責任,或有可能獲無罪。
這是法律的尺度。
所以現在,以簡易的情況,可能有些難辦了。
尤其是他現在,根本不承認自己犯過那些罪,或者也可以說是他的病,讓他在犯罪的時候,沒有具有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只要后續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后,他就不負刑事責任了。
可那些罪行,卻已成為永遠抹不去的血狀。
即便是他病了,或許不是他的本意,可犯罪的軀體始終是他,這是既定的事實。
那他又憑什么向刑法止步。
“任何人都不能凌駕于法律之上”。
蔣理始終堅信這一點,他不管簡易是否病了,他只知道無視律法的人,必須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
“沒錯,任何人都不能凌駕于法律之上~”,方離也十分認同他的話。
生病,從都不是一個人可以犯罪的理由。
蔣理把最新情況都如實告知了好兄弟楊宇,畢竟他們這次能夠成功抓到,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罪犯簡易,還得感謝他的妹妹楊朵。
她便是簡易,不,應是那PaPver口中令他脾氣暴躁的女孩了。
是楊朵以自己的死亡,破開而得。
按方離對其心理剖析,認定楊朵當初未曾同那些其他被誘拐去的少女被那PaPver賣出,大部分是因為她曾同主人格簡易相識的過程,令他生了同要搶占全部身體一樣的心理,想要將楊朵也搶了去。
但還有一可能,或許是因為楊朵在面對恐懼時的那雙眼睛,像極了他幼時瞧見被虐打的母親眼神,一樣的無助可憐,讓他再次陷入了對不能保護好母親的那股愧疚感.....
從而讓楊朵逃過了被再度買賣的可能,但卻也還是沒能讓她活下來,親眼瞧見正義來臨的這一刻。
一切都是無法更改的結局了。
他們將會在心里,始終為這個弱小可憐,卻又比任何人都勇敢的女孩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