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單調嘈雜的鋼琴曲在只有十幾平米的房間里響起,藍色的窗簾半吊著掛在左邊的窗口,側邊倚靠在窗口下方的低矮木床被藍色床單與被子雜亂的包裹覆蓋著,床腳是一架快要搖搖欲墜掛滿衣服和包包的細桿衣架,高大的書桌圍在鋼琴的右側,再右邊就是這個裝滿憤怒暴躁音符的正方形盒子的出口———一道長年在內反鎖的紅漆木大門。
在門后是一個很大的藍色狗籠子,里面有著風干的狗狗糞便遺忘在房間的角落,糞便的主人早已經在幾個月前脫離了這片苦海,被我的父親拉去市場賣給了別人,雖有心留它在我身邊,卻也無力照顧。
現在,只有我一個活物,和偶爾憤怒發聲的白色鋼琴,生活在這個盒子里。
“叮鈴!”
微信聲響起,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從小到大就她一個忠誠的朋友,她的來訪打亂了我的思緒,暴躁的鋼琴曲在炎熱毫無人氣的夏天戛然而止。
“你在干嘛?”
“閑著,無聊。”
“出去走走嗎?”
“晚一點吧,外面太熱了現在。”
“好,那我先洗一下衣服,晚一點出去走走。”
崔玲總是那么溫和懂事,任勞任怨好似天生的一般。
小學同班的時候就這樣,勞動委員的光榮頭銜在她頭上就這么擔了六年,家里的家務也被她包攬完了,一日三餐,爸媽和自已弟弟的臟衣服,都是她的管轄范圍,在這一方面,我比她差多了,所以也注定了在不久的三年后,她得到了她一直期盼的幸福——一個感情穩定成熟愛她的男人……
現如今,回顧往昔,在今年的某個月,聽到了她準備和那個男人在年底結婚的消息。心中不免泛起時間催人走事事催人長大的苦澀與無奈。
我們漫無目的的走在小鎮的道路上,那時總有扯不完的話聊,她問我打算和現在這個男朋友好多長時間,我頓了頓。
“一個星期吧差不多。”
那時候對感情還是小孩子的心態,卻也不曾想,關于完全放下他,我后面盡用了快兩年的時間。
我和他是在一次去附近學校發校外文化教育培訓傳單的時候碰見的。
那天原本計劃照常睡到下午四五點的我被王老師的電話吵醒。
“過來培訓學校這里一趟。”
“這不是還沒到周六周日嗎?”
(我一開始去他那上班的時候就談好了,我只培訓初中數學,周六周末上課)
“不是叫你來上課,學生快放暑假了,去學校門口發發傳單,我安排了另外一個女老師和你去,騎我公司樓下的電動車。”
我起身穿上衣服,路上和前面騎車的女老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吐槽著王老板的扣餿和“用人之盡”,那時候我才十六七歲,是個閑人,她的年紀和我相仿,大個幾歲,師范學院在讀。
終于找到了王老板口中的學校,還沒考試結束,校大門緊閉,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家長在外面等候,抬頭一看,一下就看到了和我們相同目的到此的兩個男的。
現在哪行都不好做,一個學校的學生,七八個培訓機構搶得不可開交,我倒是不在意,錢是王老板賺,有課沒課我就混著上唄。和我也沒多大關系。
學生快出來了,我和另外一個女老師說白了都是還沒完全脫離學校的學生,第一次發傳單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恥,更別說像另外兩個男人一樣直接上前與家長攀談介紹了。
“看看人家,好會講啊!”
我笑了笑回道:
“害,傳單遞給他們,愛接不接,不接就下一個,等人散完,任務結束。”
她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們倆串流在人群里,都不約而同的把傳單遞給學生而不是家長,好像被三四十歲的成人拒絕是一件多么尷尬的事一樣。
一男孩手里提著住校的被褥臉盆,另外一個女老師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拿給他,兩人愣了一下,他艱難的把臉盆往前遞了遞,她心領神會的把兩張傳單放在了臉盆里,邊放還邊交代著拿回去給家長了解一下。
“那男孩真逗!”
她跑過來在我耳邊講,那男孩還跟他說了聲謝謝。
我笑了笑,那應該是初中畢業的學生,一臉天真,學校教導得禮貌善良,想起兩年前我初中畢業的時候,都不曾想過,這一步邁出去,身后的校園就永遠拋在身后了。
傳單在人手的傳遞下到處紛飛,家長接過孩子手里的東西,艱難的放在車上,想著快點離開,各個培訓機構的老師爭分奪秒,瞅人就給他塞個兩張,擁擠的人潮朝我們涌了過來,又朝我們身后方涌去,然后三兩散開,這眼花繚亂的期間,眼睛不時落在那幾個同行的男老師身上。
中間的時候,其中一個人過來跟我們搭過話。
“你們是哪個培訓機構的?”
我沒理,假裝沒看到,徑直走開了。
人潮散了,地上也被五顏六色的傳單鋪滿了。
打道回府,交差!
我們回轉的路上,忽覺身后有人在跟我們打招呼。
一扭頭,竟是剛才那兩個人。他們的電動車跟在我們的右后方,為表示沒有惡意,嬉笑著送上手里剛買的甘蔗,開玩笑的問道:
“吃甘蔗嗎?”
兩個人都偏微胖,之前跟我搭話的是跟我一樣坐在后面的那個人,他們開朗樂觀的氣場逗得我和另外一個女老師笑出了聲。
“走,別理他們了。”
我說到,后來也不予理會,笑了兩聲過后,繼續往前行進著。
他們不死心,跟了上來,忙說等一下。
車速又慢了下來,兩輛電動車現在幾乎是并排行走的。
“加個微信嘛!”
后面那個男的說話了。
“你要加哪個的?”
他頓了頓,腦子轉了一下,不傷任何一個面子的說道:
“兩個都加嘛!”
我明白他停了一下是在想什么,一下又給了我第二個情商在線的印象。
后來互加了微信,我也沒在意,對我們打了個招呼,就先我們一步去了。
后面跟崔玲講訴的時候,就當一個插曲一樣笑了笑講過了。
我們很自然就在一起了,我喜歡他的成熟周到和細心,還時不時逗得我笑。他呢,后面鬧掰拉扯的時候,說當時搭話是看氣質像哪個培訓機構的老板,加了微信也是因為本人長得有幾分好看。
是人都這樣,看到的第一步都是外表,對于當初簡單單純的我來說,明顯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