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星！李銘一！快來看看這個！”三人和往常一樣打完球后，坐在地上休息，江昊正刷著手機打發時間，卻猛然叫喊起來。

“怎么了？”李銘一問。

“快看這則新聞！”

“據薩麥爾島刺客組織稱，一名被逐出組織的通緝犯穿過了那道神秘的屏障，據估計逃到了大陸。”

“噗——咳咳咳……我沒事我沒事，繼續……”南星聽到這話，直接被嘴里的一口水給嗆到了，猛烈咳嗽起來。

“相關專家表示，此屏障無人可破，任何觸碰到它的人都會立刻化為灰燼，而這名逃犯究竟是如何穿越屏障的，至今仍是一個謎。沿海居民應提高警惕，一旦發現可疑人員，請立即向當地警方報告。”視頻中的記者嚴肅地報道著。

“這是什么時候發布的？”李銘一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就是今天啊，太神奇了！按照常理來說，根本沒有人能夠從那個島上逃出來，這個刺客也太厲害了吧！”江昊興奮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李銘一和南星之間凝重的氣氛。

“我一直對薩麥爾島的事情很感興趣，據說刺客組織可是島上頂頂級組織，那個刺客在追殺之下竟然活了下來，還穿過了屏障！”江昊激動的情緒只增不減。

“他們怎么知道那個逃犯還活著？”南星緩過勁兒后連忙問道。

“據說是因為刺客首席檢測到她的令牌在大陸。”

南星憂心忡忡地看向李銘一，卻發現這家伙竟然也在翻手機，但他好像是在給誰發信息，南星剛想湊上去看看，李銘一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哥哥！你怎么連火都不關就跑出去了？家里的水燒開了，我不知道怎么關，你趕緊回來吧！對了，你不是說今天讓南星姐姐來我們家玩的嗎？”是妍顏。

“好的，我們這就回去了，等著！”話音一落，李銘一迅速裝好帶來的羽毛球，拉上南星的手，倉促地跟江昊說了聲拜拜后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你？”李銘一的這波操作讓南星屬實不能理解。

“這是我跟妍顏的慣用招數，要是我不想打球了就給她發信息，讓她打電話催我回家。”不一會兒兩人就跑進了小區，李銘一這才向南星解釋道。

“我懂了……不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距離我逃出薩麥爾島已經過去半年了，他們怎么現在才報道出來？而且……刺客令牌，我不知道它還有追蹤功能……”南星慌了神。

“冷靜，刺客令牌已經被丟掉了，他們追蹤不到你的，而且他們也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不用太擔心，我們現在要確定的就是我入侵網絡給你編造的信息有沒有被發現。”說罷，李銘一打開房門，還沒等妍顏向他抱怨就扎進了自己的房間。

“壞哥哥。”妍顏對李銘一的表現顯得非常不滿，嘟著嘴、皺著眉頭，繼續看起了電視。

“很好，信息沒有漏洞。”李銘一如釋重負，南星也松了一口氣，但是臉色依然沒有放松下來。李銘一見狀，平靜地說：“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別擔心，他們現在既不知道你的位置，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想找到你無疑是大海撈針，再說了，你穿過屏障這件事難免會讓人產生疑惑，他們肯定還要花一些精力研究著屏障到底能不能穿過去，而且這都半年了，他們十有八九相信你已經死了，不用緊張。”

“確實。”聽李銘一這么一說，南星心里放松了不少。

“你現在盡管做自己就好，記住，你已經不再是那個刺客了，你現在叫南星，以后依然會是這個人，寒霜已經成為歷史，你要相信、也要讓他們相信這一點。”

“我懂了。”南星呼出一口氣，現在的她完全放松了下來。

“相信我，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二

“真是的，我還沒玩夠就開學了。”第一節課下課后，江昊伸了個懶腰，抱怨道。

“瘋玩了兩個月還不夠？”李銘一說。

“喂，老李，你聽說了嗎？今天咱班會來個轉校生。”

“沒聽說。”李銘一簡略地回了一句，又將思維收回到數學題上。

“我說你這人信息也太匱乏了吧！前一陣子我問你薩麥爾島的事兒，你也是這么說的。”江昊一臉無語地看著對方。

“我對這又不感興趣……再說那都是兩年前發生的事兒了，不過那個逃犯還沒被找到？”李銘一成功消滅了那道燒腦題，這才認真地跟他聊起天來。

“沒有。感覺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

“你們在說什么呢？”南星的聲音從兩人身后響起。

“江昊這家伙在說關于薩麥爾島的逃犯的事兒呢，南星。”李銘一說。

“好好好，跟我講完這件事兒又去給李明一說一遍是吧。”南星有些無言以對。她是逃犯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像江昊這樣的社交達人，南星很難相信他會保守秘密，所以兩年過去她也未曾說出真相。只是一直在演戲，把自己裝作一個不知道關于薩麥爾島的任何事情的普通人，幸運的是李銘一跟他配合的很好，所以江昊并沒有發覺什么。

“我……”江昊被上課鈴打斷了發言，隨即響起的是班主任魯子梅的說話聲。

“同學們都坐下。今天我們班轉來了一位新同學……快上來吧孩子！”

于是她——那個轉校生——就像只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又淡定地站在了講臺上，一言不發地默默看著她今后的同學。

南星滿臉驚訝。

她有一頭齊肩的黑色短發，只是其中的一縷染成了淺藍，挨著藍色的又一縷染成了深紫。她的眼睛藏在一層薄薄的碎發之后，但南星還是能看到它們，空洞的，無神的它們，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快樂，只留下無盡的黑暗。

“學校不讓染頭發呀！”坐在南星身后的李銘一小聲地說。

“對，而且她這配色也太奇怪了吧。”李銘一身后的江昊聽見他喃喃自語的聲音，也跟著說了一句。

“跟大家介紹下自己吧！”魯老師臉上掛著笑容，熱情地說。

“大家好，”那是種與老師截然相反的聲調，“我叫荊小月。”

小月？她可不像明亮皎潔的月啊！倒是像月亮周圍的黑幕。南星想：這家伙到底經歷過什么？

荊小月面無表情地看著講臺下的同學，結果正巧撞上南星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南星則臉上一驚——這家伙什么意思——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這家伙真有意思。荊小月想，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南星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三

體育課上，體育老師正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從今天開始，”他說，“七年級三班將不再跑兩圈熱身，而改為四圈了！”

“好好好，我開始興奮了！”人送外號“火箭彈”的江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李銘一則跟其他同學一樣愁容滿面。

老師一聲令下，江昊如同脫韁的野馬飛奔而去，也不管其他人直呼“我靠”，只顧自己沖鋒在前。

“你為什么不跑步？”南星問荊小月，而對方卻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說：“我還想問你呢。”

“我幾天前感冒發燒還沒好徹底。”南星先回答了。

“我腳崴了。”這就是荊小月的回答。

“你對人一直那么冷淡嗎？”

“什么？我冷淡？不不，我沒有啊！”南星震驚了，她睜著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著那個同樣把眼睛睜的大大的荊小月。

“難道你……沒意識到？”

“哈哈，我還以為我挺熱情的。”南星再一次震驚了。

“呃……你是從哪兒轉來的？”南星換了個話題

“星林學院。”

“哦，那……”

“你怎么那么平靜？每次我回答出來時，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會驚訝的瞪著我。”

“我……為什么要驚訝？”

“那是全省前500的人才能進入的中學……你不知道嗎？應該知道的。”

“我去，那你為什么要來這兒？”

“你這句話就好像這個學校很差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南星還沒說完，小月就先回答了她的問題。

“因為壓力大。”

“壓力大？能具體說說嗎？”

“這么說吧，就像登山一樣。每個人在每個階段，都會選擇，或被迫選擇一座山來攀登。而我選的那座山很高很高，高到抬眼望不到頂。幸運的是，我不是獨自一人，還有499個人與我同行。一邊爬，我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但回過神來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于是我努力追上，并質問他們為什么要爬那么快。他們說‘因為這樣可以早點到達山頂’我很疑惑的問‘為什么要早日登頂呢？我們一邊爬著一邊觀賞周圍的美景不好嗎’‘因為只有山頂的風景才是最美的，那里可以一覽眾山小。在登頂之前，其余的一切都是浪費時間’‘你怎么知道頂峰的角色才是最美的？’我追問道，而他們是這樣回答的‘我知道，因為我的家人，老師還有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我知道’‘可你登頂之后就無法發現這些藏起來的，同樣美麗的花花草草了’‘誰會在意呢！’然后我和他們都沉默了……哈哈，你聽不懂吧。”

“只注重結果而拋棄了享受過程，即使成功了，他們也只是個可笑的贏家。”南星一句總結讓荊小月刮目相看，她不明白像南星這樣看上去很單純的女孩兒，竟然會說出這樣一鳴驚人的話。

“你們倆聊的挺嗨呀！”甩了其他人兩圈的江昊沖過了終點，看見在一旁聊天兒的南星和荊小月，自以為幽默地說道。

“你這就跑完了？”南星看著擦著汗的江昊，驚訝地問。

“那可不！”

“我剛才跟小月……”南星扭頭一看，荊小月將目光聚焦在跑步的同學身上，只給自己留了個背影。她的手插在褲兜里，很隨意地站著，染了一點藍紫色的黑發在風中微擺著。

“她真的很高冷。”江昊說。

“是嗎？”

“說不定……她不擅長與別人交流？還是怕生啊？反正新同學都會有這種情況的，就像你跟我剛認識的時候一樣，那個時候你也是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不過一會兒就熟了，但我看那個荊小月估計需要個十天半月才能跟大家玩到一塊兒。”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說完，南星就跟著跑回來的同學一起鍛煉去了。

四

“這次數學考試，李銘一滿分……南星101……江昊90……荊小月80！你怎么回事兒荊小月！”數學老師井野尚嚴肅地看著她，可她只是默默地轉移了視線。

“我在問你話呢！”他聲音高八度的吼道。

“因為我水平不行。”荊小月的心平靜的像一灘毫無波瀾的水，這是從她的語氣中讀出的。

“你不是從星林學院來的嗎？”

“是”

“那你還考那么低！”井老師氣的頭上都快冒煙兒了，可荊小月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其他人都在座位上緊張地觀察戰況，生怕出現個火星點燃井野尚，不過幸好下課鈴一響，就像一盆冷水倒在了他的頭上，瞬間將那點兒煙撲滅了，老井只能憤怒地退場。

“我去，你說她這個人怎么回事兒？”江昊拍了拍坐在他前面的李銘一，對他說。

“我不知道啊。”

“南星你呢？”

“我也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了解她呢，你不是跟她聊過天兒了嗎？”

“可我還是……不懂她……”

“不應該呀，”李銘一疑惑地問：“她是從星林學院來的，那理科應該是拿手項才對，怎么考成這樣？”

“我感覺她是故意的。”徐敏慧，班長，聽見李銘一的話，嘟囔了一句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你文科差點，沒考過她，還能讓她當班長？”江昊見她走遠后，憤憤不平地對李銘一說。

“魯老師定的規矩，我也沒辦法。”李銘一倒是顯得無所謂。

“魯老師干嘛要以成績定班干部？”南星問。

“因為她這人很傳統吧，不過我聽我哥說她以前不這樣。”江昊回答道。

“現在大部分老師都轉變方式了，但也有一些人不愿意改。”李銘一補充道。

“她教課也挺死板的，反正我不喜歡。”魯老師讓南星想起了她曾經的老師——白鳥，一個同樣把教學只當成工作的人。

“但這也沒辦法……”

“同學們，把數學課本收起來，準備上語文了。”魯老師的聲音從講臺上傳來，班里隨之響起收拾課本的聲響。

南星收拾好后，又看著坐在角落、望著窗外發呆的荊小月，疑惑地想:你為什么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你到底經歷過什么？

五

“筷子好玩兒嗎？”荊小月看見吃午飯前，無聊地轉著筷子玩的南星，說道。

“啊……你別說還挺有意思的。”這是荊小月第一次主動跟南星說話，因此她吃了一驚。

“你轉的還挺好的。”

“是嗎？謝謝。其實我之前練過。”

“可你為什么不轉筆？那種事兒才是學生經常干的吧。”

“難道轉筷子不行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奇怪。”

“什么？我？！”南星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荊小月微微一笑，可南星覺得她笑里藏刀。見南星很驚訝，荊小月繼續說：“我發現你很喜歡把棍棒一類的東西很放在身前，就好像握著一把匕首一樣，而且你用剪刀和美工刀時好像很得心應手的樣子。另外，盡管你對人很熱情，也喜歡與人交談，可某些時候你也會盯著窗外發呆，好像心事重重。”

“是嗎？可能是……我不經意間養成的習慣吧……那我以后盡量改。”

“習慣？”荊小月又笑了一聲“一個人最難改，也最容易暴露的，就是習慣。”說完這句話，她就悄無聲息地走了，就像她悄無聲息地來那樣。

“南星，你怎么愣住了？再不去打飯就沒了。”李銘一端著餐盤走來時，正好看見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南星，便疑惑地問道。

“啊？好，我現在去。”南星甩了甩仿佛被打蒙了的腦袋，然后朝著餐箱走去。

人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分界線間徘徊，但總有某些時候，其中一種顏色會在人身上呈現的偏多，因為這就是人。

小月，你到底是誰？南星惴惴不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