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后,在清新的晨光里,蜘蛛網上掛著的晨露在初升的陽光里閃耀著,陣陣微風輕拂,落英繽紛。
安予帆漸漸開始感覺到身上有太陽光照耀著的溫暖,他努力地想睜開眼睛,陽光馬上刺眼的照著他,等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后,他發現自己躺在湖邊柔軟的沙灘上,一團團粉色的云和藍天交相輝映,一片片花瓣隨風飄落在他臉上,陽光下有人影晃動,還有人的聲音,他的身邊似乎還躺著一個人,依偎著他,但他感覺自己非常疲憊,又漸漸昏睡了過去。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安予帆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這是他熟悉的,他也馬上意識到自己在醫院。病房里安靜得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四周是白色的墻壁,淡藍色的窗簾,陽光從窗戶中透進來,他還活著?
他努力回想著落水前后發生的事情。
正在接聽安娜電話的他,回憶起那不愉快的過往,讓他一時失了神,恍惚中看到吉他要被大風馬上吹落湖中,他想去接住,可是腳下一滑自己卻落入了冰涼的湖水中,那時湖面上風浪很大,慌亂的他沉入了湖底,正當他絕望無助的時候,似乎一個女孩游了過來把他救了,接著發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
走廊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推門的聲音,一個男醫生和女護士來到安予帆的病床前。他們很高興看到他已經清醒,開始給他做檢查,他身體除了額頭,右腳擦傷,其他都沒有什么異樣,男醫生說他只需要再在床上靜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男醫生檢查完,就和安予帆閑聊起來:“你是怎么落水的?”
“我在湖邊,我的吉他被風吹到湖里,我想去撿,一不小心,就落入湖中了。”
“你們可真幸運,在昨晚那種暴雨的夜里跌落南湖還能活著。這南湖平常看著水光瀲滟,平靜美好,清澈見底,但它斷崖式的水位非常可怕,而且湖底變化莫測,一旦溺水,很多人都是死不見尸的,你們可真走運呀。”
眼鏡醫生嘴里不停地說話,他低頭左右看著安予帆還依然蒼白的臉,就沒再往下說,他再次用檢查儀器認真仔細地給安予帆做心臟檢查。臨走時他告訴安予帆:“早晨和你一起送來醫院的那個奇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她還非常虛弱,她身體怎么會那么冰冷,我從來沒有碰到這樣的奇怪病例,她的脈搏跳動非常微弱,我們也不能給她做檢查,所有儀器一接觸女孩就很奇怪地失靈,目前只能憑我的經驗給她把脈檢查,暫時安排她一個人住在ICU。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奇特的病例。”。
“誰?我沒女朋友?”
“和你一起被送來的女孩,她是誰?”
“我不知道。”
“不管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傍晚,安予帆睡醒了,護士給他打完針后,感覺身體不再那么虛弱,他想起了那個救他的女孩。眼睛醫生這時又來病房查房,安予帆趕忙問他自己能否去看看女孩,醫生考慮了一下,說:你自己的身體也還在恢復中,盡量臥床休息吧!”。
“我就去看一眼,難說還能想起什么?”
“嗯,那你去看看,讓護士找輪椅推你去,盡快回來,你還是需要臥床休息,你的心臟檢查情況不太樂觀。”
“這個我一直知道,我會快去快回的。”
征得醫生同意后,一個護士用輪椅慢慢地推著他去ICU看女孩。遠遠的隔著玻璃,看著一個陌生的女孩躺在那里。女孩白皙的臉上雖然沒有血色,但是異常美麗,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一頭烏黑的長發像瀑布一樣的散開在枕頭四周,護士看著說道:“你女朋友真美,看著她睡在床上就像看迪斯尼的睡美人一樣!”
“我女朋友?”安予帆轉頭看了看小護士,又看著女孩。
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言語不當,小護士連忙地解釋道:“不好意思,我隨口說的。”
“沒事,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認識她。”
“啊,大家還以為你們倆是情侶,吵架了,一時…想不開…”
安予帆吃驚的再次看著這個小護士,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家誤會了。”安予帆尷尬地解釋完,就讓護士推他回自己病房了。腦海里全是在幽藍水光中若隱若現女孩那美得令人攝人心魄的眉眼,和她倏然靠近,唇間呵出的氣息裹挾著山茶花的清澀,恍惚間自己仿佛銜住了初春新折的嫩枝,齒間盡是青澀的生機,寒意在此刻溫軟的觸感間悄然消融。
第二天一早,護士來病房例行查房。
“安先生,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今天感覺已經好很多了。”
“那就好,我再來給你檢查一下看看。”護士說完,給安予帆又安排了一通各種檢測。
“恢復的還不錯!”護士一邊微笑的和安予帆說著話,一邊收拾檢查儀器。
“那個女孩怎么樣了?”安予帆看著護士詢問道。
“女孩已經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她今早剛醒了過來。但是…她不讓任何人靠近,也不說話,還把病房搞得一團亂。看她無比虛弱,而且不久又昏迷了過去,護士長說等問問您,再做安排?”。
“問我?…我去看看吧!”安予帆說著便起身和護士出了病房的門。他沿著長長的走廊走著,腳因為那天落水時的擦傷,快速走起來還非常的不舒服,他走的很慢,慢的仿佛幾個世紀過去,護士想來攙扶他,他禮貌地拒絕了。
他來到女孩病房門外,病房里非常安靜。他敲了敲門,沒有任何回應,他推門正準備走進去,一個玻璃杯向他飛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安予凡的額頭,然后杯子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瞬間殷紅的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安予帆忍著痛捂著額頭站在那里,杯子的沖擊力讓安予凡陣陣眩暈和疼痛;女孩看到安予帆滿頭鮮血,像被驚嚇過度的小鹿蜷縮在墻角瑟瑟發抖,她瀑布般有些凌亂的黑色長發如黑墨般潑灑在蒼白的臉上,她眼神是那樣震驚和無助,長長的睫毛像霧一樣,朦朧。回想著昨晚在湖中發生的事,安予帆確定就是眼前這個女孩拼命救了他,在水中她的手緊緊的拽著他,她面龐雖然是第一次看到,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看著此刻女孩那憂傷的眼睛,安予帆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臟莫名的疼痛,就像被人用刀深深地刺入了一般,劇烈的疼痛感覺讓他半個身子失去了知覺,他跪倒在地,頭腦里一個個支離破碎的畫面狠狠的撞擊著他的大腦,讓他眼前一陣陣眩暈,片刻之后暈倒在了病房里。
門外的護士聽到動靜,急忙推開門跑了進來,扶著安予帆呼喚著他:“安先生、安先生,快來人呀,有人暈倒了。”
兩個穿同樣白色衣服的人也推門進來,攙扶著高大的安予帆離開了房間。
阿螺恍恍惚惚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夢是真?恍若隔世一般。玻璃杯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也讓阿螺嚇了一跳,她看到他額頭流出的血,那猩紅的顏色,讓她痛苦害怕地蜷縮在床上大哭著,沒人注意她,護士們都在忙著照顧昏倒在地的安予帆。
但是一旁的阿螺卻聽懂了她們似乎在叫的那個人的名字:“安先生”,原來他不是陳子安。是呀,怎么可能是子安,是她,是她自己親手殺了他,如果那只是一場夢就好了。
痛苦的記憶模糊不清、混亂地出現在阿螺眼前,她無助地哭泣著。
安予帆再次蘇醒過來已經是一天之后。夏意坐在他病床前,正聚精會神的拿著手機玩著游戲,而他床前掛著幾瓶不知道什么藥水的吊針正源源不斷的往他血管里輸送,點滴每一滴一次,他的心臟跳動就加快一次。
高原的空氣很干燥,安予帆有些口渴,就忍不住清了清干燥的喉嚨,夏意這才發現安予帆已經醒了,他高興地看著安予帆,急忙跑出門去叫了醫生護士進來,安予帆疲憊地用嘶啞的喉嚨說道:“可以給我倒一杯水嗎?”。
“好的,好的。”
“安總,你可是把我嚇死了。”
“我沒事。”
眼睛醫生進門來了,看著安予帆喝完了水,給他仔細地檢查了心率、血壓和額頭上的傷口,對安予帆說道:“額頭還好只是擦傷,檢查不出什么異樣,但你已經暈倒了幾次,你的心臟你自己知道的,就臥床休息吧,北京的李教授已經打電話告訴我了你的情況”。安予帆聽到北京,心里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轉頭看著夏意,夏意摸著頭抱歉的說:“你的身體那么虛弱,事關重大,我只能報告總部了”。看著病床上面色憔悴的安予帆,夏意無奈地慫慫肩,安予帆也理解他只是盡職。自己的身體狀況,從那次股東會之后,全公司的人私下肯定都傳開了,俗話說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不怪夏意,只是北京那邊知道了,麻煩的事又變多了,但為時已晚。
安予帆此刻不想考慮那么多,他忙問夏意女孩的情況。
夏意看Boss沒生氣,就有點八卦地問安予帆:“安總,真是那個奇怪的女孩救了你嗎?那女孩那么瘦弱…。”
“是她救了我。”
“一個那么瘦弱的女孩,卻那么野蠻…”
安予帆沒有聽夏意在說什么,他又再次回憶起落水的那一刻,快要窒息的他以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平靜的等待著死神的降臨,她出現了…確實是現在躺在病房里那個柔弱女孩救了她,她拉著他的手奮力地往水面游去…給了他生的希望。
這時,護士推門進來查看針水,安予帆急忙詢問女孩的情況,護士說:“那個脾氣暴躁的古怪女孩還在那個病房,醫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和生理鹽水,現在就等你醒來,看如何處理,她要是再砸醫院的東西,我們就要報警了,她已經影響到其他病人的休息”。
“不要報警,我再去看看吧!或許能知道點什么。”安予帆雖然不知女孩是什么人,但是她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你也還很虛弱,要臥床…。”
“沒關系,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不會逞強的。”
大家拗不過,小護士和夏意只能陪著他再次來到女孩病房門前,安予帆讓大家先離開,他一個人進房間去問問女孩的情況。
安予帆輕輕地叩了叩門,房間里很安靜,他站了一會后緩緩地推開門,女孩卷縮在房間病床的角落里,臉上還有淚痕。此刻她似乎睡著了,窗外的陽光照著她烏黑的長發,這烏黑和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形成鮮明對比,但是卻異常美麗,安予帆輕輕地走過去,低聲地說道:“你好,能聽到我說話嗎?”
阿螺恍惚中有了意識,她也聽到了推門和有人說話的聲音,只是她感到很虛弱,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正照著她,照在四周,明晃晃的,她看到面前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己依然還在那個奇怪的白屋子里,躺在一堆軟綿綿的白色物品上面,她的眼神瞟到離自己不遠處掛著一個透明連著線的東西,順著那跟奇怪的線看下去,線居然插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她一動手背就痛,這是什么酷刑,阿螺心里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惶恐不已。此刻那個人在陽光照耀著有些模糊的臉龐也清晰起來,一瞬間,恍惚中阿螺又看到了充滿活力的陳子安,她的目光凝聚在那個熟悉的身影上,她的視線仿佛要將對方透視到骨子里,眼眸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充滿了渴望和痛苦,交織著悲歡的光芒。片刻之后,阿螺清醒過來,又回憶起陳子安渾身是血的站在雨中,對她說的那些話,情感的巨大波瀾起伏,阿螺頓時心如刀割,頭疼欲裂,瞬間淚光閃現,淚水劃過她的臉頰,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陳子安死了,是她親手殺死他的。
安靜的房間里只聽到一聲響,阿螺想抬起正在輸液的那只手去敲打自己意識模糊不清的腦袋,手連著的輸液管子扯到了旁邊的一個高高的輸液架子,眼看著那個架子馬上就要倒下砸到女孩,安予帆一個箭步沖過去,及時擋住了已經倒下的架子。
阿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愣住了,她抬起頭看著把自己護在懷里的安予帆,她的心跳急促而有節奏,仿佛要跳出胸膛。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充滿了悸動和顫抖。失去的愛人來到她的面前,讓她的心跳加速,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過去。這個人和子安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她知道他不是子安,昨天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大聲地喚著他:安先生。
而她自己不知道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這里是哪?只要一回憶她就頭疼,心痛,恍惚中只記得自己被陳子安推下了湖水,在湖水中她似乎沉睡了很久,是天神安排眼前這個和子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喚醒她的嗎?醒來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自己的族人被滅,而自己殺了曾經最愛的那個人。
她在水里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直到聽到那熟悉的塤聲,她的心臟開始隨著塤聲跳動,睜開眼睛蘇醒了過來。她看到水里一個熟悉身影在水中掙扎著,他奄奄一息,她就不顧一切地游了過去想救他,給那人渡氣,用盡全力地拉著他往岸邊游去,上岸后,她顧不了自己虛弱和頭暈目眩,繼續給他渡氣,直到他開始咳嗽,把一口水吐了出來,自己也疲憊地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對她來說完全是陌生的。
“別動,你的針管錯位了!”安予帆彎下腰輕輕扶著阿螺的手說道。
阿螺的回憶被打斷了,她聽不懂眼前這個人說什么,但順著他的眼神低頭一看,她的手背上腫起一個大包。
“藥水漏了,你別動,我叫護士來處理。”安予帆用另一只手按了按床頭的呼叫按鈕。
片刻之后,一個護士進房間來給阿螺重新把錯位的針管弄好,不耐煩地讓她不許亂動。
“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安予帆看著女孩那么虛弱,憐愛地輕聲說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阿螺用顫抖而低沉的聲音輕聲地說完,回憶起陳子安,淚如雨下,仿佛是受傷的小鳥在哭泣。
“啊?你說的是什么啊?是古詩嗎?不好意思,我在……國內生活的時間不長,不太聽得懂這個……文言文、古詩詞。”安予帆尷尬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有些抱歉地說道,他不明白女孩怎么突然這樣情緒失控,或許真是如護士們說得一樣,她是個古怪的人。
阿螺輕嘆一口氣之后擦干眼淚,就沒有說話,眼神渙散悲傷地躺在床上。
病房里很安靜,安予帆看著女孩眼里除了驚恐還有滿滿悲慟的神情,很是奇怪。過了好一會,他看女孩已經平靜了一些,才溫柔地對眼前這個神思有點恍惚的女孩用手比劃著說道:
“我叫安予帆,謝謝你那天在湖里救了我。”
阿螺轉頭認真地看著安予帆的臉,還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和陳子安太像了。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安予帆看著女孩失落的眼神,疑惑地繼續又說道。
“…安…予…”女孩輕輕地點了點頭。
“安予帆,我叫安予帆,你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需要醫生幫你檢查一下嗎?”
“安…予…帆…”阿螺看著他,重復地念著安予帆的名字,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下,低著頭再無其他什么反應。
“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嗎?他們住在哪里?”
“…”
“你家人的電話,需要幫你聯系嗎?”
“…”
看著女孩又陷入了沉默,一言不發,虛弱地倚著枕頭,安予帆疑惑地看著她,她半天才抬起頭,用一雙清澈純凈的眼睛看著他,烏黑的雙眸仿佛像南湖的水一樣神秘而清澈。
家人?阿螺聽懂了這個詞,腦海里雖然記憶模糊,但她還是能回想起了那片火光沖天的家園,無數族人們無助的哭喊著悲慘的死去,血腥和火光成了阿螺最痛的記憶,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目光迷離而凝重,宛如流星劃過的夜空,美麗而寂寞,最后露出一個勉強的笑看著眼前這個人。那笑中透露出無限的凄涼,安予帆似乎感受到了女孩無法掩蓋的內心痛苦。
“這…是哪里?今…夕…是何夕?”阿螺趕快擦去淚痕,努力地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
“…什么?”突然聽到女孩開口說出的話,安予帆有些猝不及防,一時竟愣住了,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今夕,何夕?…喔,你…是不是想問現在是什么時候?”
阿螺大大的眼睛轉了轉,慢慢地點了點頭,淚水不受控地順著白皙的臉頰流了下來,她趕忙用另外一只手擦干了眼淚。
安予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回答道:“今天是2019年3月2日,此刻是11:20分。”
“2019年?…?”
“這里是醫院,你不要害怕和擔心,昨天你和我都溺水了,不過我們運氣不錯,都沒太大事,只是你還很虛弱,需要再醫院觀察休養幾天。喔,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我們就可以通知你的家人來醫院看你?讓他們知道你現在在醫院是平安的。”
“…醫…院?”阿螺聽著安予帆說了一大堆她聽不太懂的話,只記住了醫院兩個字,半晌才疑惑地看著安予帆問道。
他眼神急切地看著她,但是阿螺沒有繼續說話,阿螺記憶混亂,眼前的這個像陳子安的人說著她半懂不懂的話,讓她的頭突然又感覺到非常的痛。
“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來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安予帆看女孩皺著眉頭,難受的樣子,關切地問道。
阿螺額頭緊鎖,拼命地搖著頭,臉上悲切的看向了窗外,不遠處她看到在陽光下閃著波光的南湖。
“那是…?”阿螺指著窗外問道。
“那是南湖,等你好點了,可以去湖邊走走散散心。”
“南…湖?”
“是的”
阿螺心里滿是巨大的疑問,南湖?伽羅湖?南湖是哪里?她怎么會在南湖?在混亂的回憶里努力地搜索著南湖這個名字,可是她回憶里完全沒有這個湖,她的記憶里只有伽羅湖、滇池,難道伽羅湖也消失了。這再次勾起了她心里的悲傷,眼睛一下又溢滿了淚水,一滴,又一滴淚水順著面龐流了下來。安予帆看著女孩總是莫名地流淚,想她可能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記憶,也就不好再追問。低頭看到床頭柜上擺放的紙巾盒,就從里面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女孩,女孩沒有接,一顆顆晶瑩的眼淚順著她白皙的面龐不住的流,安予帆只能伸出胳膊用手里的紙巾幫女孩擦去臉上的淚。
過了好一會,阿螺稍微平靜了下來。
“你不愿說話,那你喝點水吃點東西好嗎?聽護士說你都沒有喝過水吃過什么東西。”安予帆看著女孩擔心地說道。
安予帆把放在儲物柜里的礦泉水、面包拿了過來,放在女孩的床頭柜上。
“我們坐到這里來先喝點水吧?”他很努力地想擠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但是還是失敗了,面容有些僵硬。安予帆看著阿螺,阿螺看著他的臉,聽話地緩緩地坐了起來,安予帆忙上前小心地扶著她,拿枕頭給她墊在背后,然后他把礦泉水瓶子給擰開,遞給女孩,并示意她喝水。
阿螺看著安予帆,又看了著礦泉水瓶,仿佛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喝礦泉水,她慢慢地重復著他的動作,乖乖地照著安予帆剛才的動作喝了一口水。
安予帆本來還想問女孩一些問題,但看著她非常虛弱和害怕,也沒有再問。
阿螺喝完水,愧疚地伸手去摸他額頭上的包扎的紗布,安予帆明白了女孩對自己行為的歉意,就用手拍了拍紗布,想說沒事,結果用力太猛,拍的額頭有點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阿螺心疼地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安予帆的手,看著這張和陳子安一模一樣的臉,心如刀絞。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阿螺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不好意思地趕忙松開了安予帆的手。
安予帆感受到了她那冰冷的手溫,她的眼睛里像南湖的水一樣的清澈,眼神里滿是溫柔。
“安…”
“安予帆,我叫安予帆。”
“安予帆,”阿螺重復地說完,嘆了一口氣后,趕快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心里那道無法抹去的傷痕隱隱作痛。
這之后,在病房里,阿螺只讓安予帆靠近她,醫生護士們也沒有其他辦法,還好從小常常進出醫院的安予帆對醫院的各種檢查還是很了解的,他向醫生借來了聽診器,坐在床邊準備親自為女孩演示聽診,看到這個聽診器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安予帆細心的講解,又試著在自己身上演示了一遍,女孩才沒再對醫生的檢查抗拒。醫生護士來給她做了更進一步的檢查,醫生測了脈搏,檢查了女孩的身體,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異樣,接著,醫生順著她頸部的腺體將手指移動到腋窩;最后,醫生讓女孩張開嘴,伸出舌頭,用手電筒照了照口腔,她的舌苔上有白色舌苔,扁桃體腫脹嚴重。
醫生對安予帆說道:“她胸部左下方有嚴重的呼吸噪音,肺部也有,這是一種非典型肺炎,需要及時治療。”
“好的,你看需要怎么配合您,我們一定配合,請您一定務必把她醫治好。”
“醫生您看再仔細檢查一下她的聲帶這些,她是不是不會說話?”一旁的夏意問道。
醫生愣住了,一下子竟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這個目前檢查不出來,也許她是受什么刺激,不愿說話,也有可能暫時失憶,等她情緒穩定之后,我再幫她仔細做檢查,目前她最需要的就是治療肺炎。”
“醫生,聲帶不用檢查,她會說話的。”安予帆無奈地看了一眼夏意,對著醫生說道,夏意聳了聳肩,尷尬地做了個鬼臉。
醫生和護士檢查完便離開了病房,安予帆繼續陪著女孩,看她吃了點東西。也沒再堅持問她什么,任由她一整天都憂傷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很遠的南湖。
第二天,夏意早早來到安予帆的病房照顧他,為他帶來了訂制的豐盛早餐,安予帆分出一份,趁熱給女孩送去。病房里依然很安靜,安予帆看到她還在睡夢中,就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可是這門關上時還是發出了聲音,把睡夢中的她驚醒了。
安予帆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打擾你休息,我是來給你送早餐的。”
“昨天看你沒吃什么,是不是沒胃口,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什么,我讓他們去給你買。”
阿螺看著滿臉歉意的安予帆,她趕忙坐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服,羞澀地看著安予帆搖了搖頭。
“沒事,你想起來再告訴我,你先嘗嘗今天夏意帶來的早餐吧!”
阿螺點了點頭。
“你看今天早餐有奶黃包、叉燒包、豆沙包,面包,蛋糕,還有牛奶,水果。”說著,安予帆打開了放在桌上的一個個精致的餐廳餐盒。
“這里還有一碗熱乎乎的粥。”
面對著安予帆擺放在她面前一大堆吃的食物,阿螺眼神游離不定,思考著接下來的每一個選擇。她隨手拿起就近的一個白白的,圓圓軟軟的東西咬了一小口,她眼睛一亮,從來沒有吃過這么松軟可口的食物,便忍不住接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個包子還不錯吧,慢點吃,小心不要噎到!”安予帆覺得女孩肯定是餓壞了,才這么不顧形象的大口吃起來。
“包…子?”
“對,豆沙包。”
阿螺還真沒有吃過這么軟糯香甜的東西,她真是餓了,一口氣把餐盒里所有的包子、蛋糕都吃完了。看著女孩狼吞虎咽地把一桌子的食物都消滅了,安予帆有點吃驚,但他很高興女孩有了食欲,這表明她身體已經慢慢地在恢復。吃飽喝足的阿螺臉色漸漸地有了一點點血色,安予帆溫柔地叮囑她再臥床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按床上的那個按鈕,護士會來照顧她,安予帆把被子給她蓋好,就回了自己的病房,等待主任醫生的早上例行檢查。
回到自己病房,夏意已經吃完了早餐,他讓安予帆趁熱把他那份也吃了,安予帆并沒有什么胃口,隨便喝了點粥,便把飯盒拿開了,等著醫生護士來查房、打針。夏意把桌上的餐盒一個個收到塑料袋里,便準備出門丟垃圾,還沒開門,病房的門卻開了,來的不是醫生護士,而是北京總部的丁亞,他還帶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