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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北夢浮沉錄

第十一章:君子

沈時清步履穩健走在前,身側懸著曹福生的妻子。詹長忠盯著曹福生走在后面,時不時拽過他身上的鎖鏈,生怕他跑了。

月光下,地面上的腳印如同點點淡墨,悄然融進林中。

樹林的影子深淺不一,落在人身上分量也不同。曹福生年過半百又是彎著腰行走,一叢叢樹影壓下來,只覺渾身酸痛,走了上一步,便不再想抬下一步。

他半揚起頭往前看,勉強能看見他妻子羅裙及地,一路走來染了不少灰塵。

此處樹林枝葉過于繁茂,光線比在他府中弱了些。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曹福生想起年輕時妻子也十分愛穿羅裙,偏愛明麗顏色。走路時,她常走在他的前面,歡喜講著日后事。她最常說不管他將來做什么官,一定要為北疆多做些事,這樣自己才不后悔嫁他。

曹福生知道女子在世間行事多艱,難以拋頭露面,她是把自己的志向寄托在了他身上。

裙擺漣漣衣翩躚,記憶中的年輕女子與前面發髻灰白的妻子重疊,曹福生暗自紅了眼眶。

“看路。”詹長忠提起鎖鏈,曹福生一個踉蹌差點被石子絆倒。

沈時清把酒壇倒個方向,滴出僅剩的一點酒水,這么一大壇子居然讓他喝空了。

曹福生轉過頭不看他,眼不見為凈。

“提上來。”沈時清轉身對詹長忠道。

“是。”詹長忠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空曠的街道上鎖鏈聲格外清晰。

沈時清道:“曹大人還記得這兒嗎?”

曹福生不情愿地抬頭,滿是蛛網的扁額直入眼簾。他當然忘不了,這是北疆給沈時清建的第一座神廟,那上面的字是他成為神使時親筆提的。

曾經灑金的大字只剩漆黑行跡,意氣風發的神使也步入了風燭殘年。

幾五十載春秋已過,沒變的是站在匾額下,一身清輝的神君。

曹福生道:“記得。”

“那便請吧。”沈時清把酒壇仍在一邊,推開了這座塵封已久的大門。

廟里大大小小的屋子上沉著雪和灰塵,背著沉重的樹影。往前走幾步,香爐碎片、護身符、斷了的白燭,什么東西都有。

正前方立起一座一層閣樓那么高的神像,半垂眼向下看著,一手托起北斗七星,另一手執筆謄寫。神像的面前供著一堆新鮮瓜果,最中央的香爐上有三根香安靜燃燒。

沈時清從袖中取出一盞燈放在供桌上,神像手里的北斗七星珠子一般落下,到他掌心時儼然成了一副鑰匙。

墻壁上的磚發出咔吱咔吱聲音,每塊磚都以不同的方式轉動著身子,最終一致的漏出了身上的鎖頭。

燈光照射下的磚頭慘白一片,神廟像是迫不及待張開嘴,露出了白花花的牙。

“咔噠”一聲,沈時清插入鑰匙,周圍景象劇變,剎那間他們已置身于濕氣濃厚的暗牢。

詹長忠拎起曹福生往前一扔,鐵欄自動出現,隔開曹福生與他的妻子。

欄桿外,沈時清往黃玉珊瑚椅上靠去,皺眉道:“曹大人,你當神使也不是第一日了,怎么越干越糊涂?”

“你也知道神力各有所司,本君根本不擅治病。天下掌管身子康健的各路神仙多了去了,你何苦單跟本君耗著。”

曹福生沖著他吵嚷道:“你是北疆唯一的神君,出了事不找你找誰!你說的輕巧,天下神仙是眾多,可誰肯出手幫北疆人!”

沈時清手里捏著梅花骨碎塊,看似無心道:“曹大人這話就錯了,前幾日還有位昆侖的仙司大人來北疆,怎么到你嘴里上天庭的神仙都薄情寡義似的。”

曹福生扶墻站起,啐一口道:“都一樣。”

他的目光變得兇狠,在夜里閃著陰森的光:“你們都一樣。”

沈時清繼續把玩著那塊碎骨:“本君區區一個小神官,哪里敢跟仙司大人相提并論。”

“哼,”曹福生的胡須都在顫抖,“您二位都出身世家大族,自然和我們這等賤骨頭不一樣。”

沈時清身上那件披風是麒麟毛繡的,在暗夜當中浮著淡淡的金光,在曹福生看來那是祖傳的氣派。而他當神使當了大半輩子,外袍還是縫縫補補,里棉絮了又拆,拆了又絮。

沈時清道:“大人何出此言,曹府早就比沈府華貴了。”

“殿下只說那好殼子,卻不敢與我談曹府內里如何。”曹福生作揖道,“論置備,曹府所存房屋只有一兩間尚可住人,沈府少說有二十間。論傭人,曹府里面家丁十位,沈府仆從百位有余。論錢財流通,曹府這幾年除去給妻兒尋醫看病的錢,府內上下吃穿用度的錢,其余或是給了災民,或是用于救急,還有一部分買了祈福用物。”

“我曹福生作為神使,盡職盡責,從不敢懈怠,我敢說一句從未愧對北疆百姓,你沈時清敢嗎?”

沈時清一把抓住梅花骨,用余光掃過曹福生道:“本君不敢。”

詹長忠再也忍不了了,他松開拳頭指著曹福生罵道:“你懂個屁!你也就有哭窮賣慘的能耐,說半天廢話,你幫北疆什么了?這骨頭要沒殿下守著,北疆早就……”

曹福生供著身子擠出斷斷續續的笑聲,任由詹長忠罵個不停。牢里的影子太多太重,他彎腰久久不起。

沈時清抬手打斷道:“大人,本君無意否定你的功績,可你總得給本君個交待。”

曹福生盯著地面緩緩道:“我說了,我偷梅花骨只為給妻兒治病。”

沈時清道:“那鬼是從何而來?”

曹福生道:“誰不知梅花骨是混沌所化,能通天地,鬼肯定是這么來的。”

“大人懂得不少。”沈時清手指在空中劃過,“可尋常鬼族身上不應有神咒痕跡,怎么你妻會有?”

曹福生猛地抬頭,他妻子轉過身正面對著他。她已經不再不停喚著曹福生的姓名,鮮紅口脂沾在皓齒,一根根獠牙爭先恐后地冒出。

燈下無影,曹福生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沈時清!你敢妄傷百姓!”他扯著嗓子喊道,喉間腥甜一股腦兒涌上。

沈時清看也不看曹福生一眼,慵懶托著下頜,盯著梅花骨道:“曹大人,本君能力尚微,暫且使不出這等隔空取魂的法術。”

女人呆呆地立在空中,

“不可能,你騙我,這是障眼法!”曹福生喃喃自語,失態地胡亂抓著頭發,原本規整的發髻被他弄得一團糟,頭上的帽子也歪斜向一邊。

詹長忠再道:“看好了,你妻兒根本沒病,是有人下咒!”

“不可能!”曹福生撕心裂肺地喊著,整個暗牢都在顫抖。

祖宗說過,他這幾年勤勤懇懇為北疆做事,陰德早就積累了不少,再過幾日他就能飛升。等成了神仙,他妻兒的怪病一定有救!

等成了神仙,他不必仰仗沈時清過日子,更能為北疆更多出一份力。

現在卻告訴他,他等的是一場空。

妻兒的怪病不是病,是神咒所致。

曹福生攥得手指失去已感覺,剩下鬼咬傷的那處火燒般疼。

他不曾想神仙給的希望,原是個吞人魂魄的圈套。

荒唐,實在是荒唐!

“他不會瘋了吧?”詹長忠看著曹福生又哭又笑,不由小聲對沈時清道。

沈時清將梅花骨收入袖中道:“不能,曹大人心智堅定,依本君看,渡過此劫指日可待。”

“我……”曹福生垂死的眼睛倏然明亮,“我……”

詹長忠發現曹福生嘴巴緊閉,大叫一聲:“不好!”

后面墻上一腳飛踹,曹福生嗆出一口氣,吐出幾口粘糊糊的液體,里面摻著枯萎的花瓣。

沈時清道:“大人,你既來這兒,就選不了生死了。”

他撫摸著披風上金烏團繡道:“你若識時務,最好夾著尾巴做人。”

百川于懷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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