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刀眨眼抵在胸前與長劍相對,兵刃映得雙方眉目冷情。
此時云昭月一把推開沈時清,夢境碎裂的巨大沖擊力加上結界展開,沈時清不得不退出這場惡戰。
“云薄山。”寒風掀起鬼王的斗篷,蒼白的面容含恨顯露,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微微顫抖,嘴角竟有些上揚。
緊接著他腳下使力蹬地,手腕一轉,劍鋒錯開袖刀刀身上挑。云昭月輕盈往后跳開半步,不慌不忙揚手抬刀,再擋他一招。
康玄同知曉云昭月擅使短刀,招法靈活多變,但無論短刀如何抵擋,長劍始終勝在長度。他自覺掌握了優勢,攻勢更加猛,可云昭月只防不攻的態度著實讓他煩躁。每次防守更像是點到為止的教導,云昭月壓根兒不屑與他交手。
幾個回合后,康玄同臉色越發難看,執劍之手忍不住哆嗦。御魔陣抽吸冥界力量,他又分出一半力量去了上天庭,這時候真有點兒捉襟見肘。
云昭月還是剛才游刃有余的模樣,甚至有時間把玩手中袖刀。康玄同徹底被她吊兒郎當的舉動激怒,抬手運氣,雙手換為執刀姿勢,騰空蓄力,劈向云昭月脖頸!
“嘖。”云昭月從牙縫里擠出不悅的聲音。
只見長劍懸于她脖頸一寸處,云昭月單手鉗制住康玄同,微微斜過目光注視著他道:“小子,打不過就得認輸。”
康玄同雙手無法動彈,想動腿踢開她,卻不料云昭月更快一步用強力將他壓制。鬼王被迫跪在地上,發冠因打斗偏斜,頭發散露出幾綹,模樣好不狼狽。
云昭月再淡然不過的目光更令他氣憤,康玄同惡狠狠瞪著這張臉,全然沒了往日里的冷靜自持。嘶啞的聲音沁出血來,沖她喊道:“我為何要向你認輸?云薄山,我是憑著自己走到如今,你呢?要不是師父舍命救你,你活的到今天嗎?”
云昭月神色自若,手上力度依舊不減分毫。
康玄同的眼神猶如噴火:“宵君承口口聲聲說萬物各尋其道,可他還不是偏袒你!又是賜名又是賜字,其余弟子哪里受過這樣的殊榮。你捫心自問師父待所有弟子當真一視同仁嗎!”
他說的句句屬實,云昭月進入師門的確頗得宵君承照料。她問過宵君承為何要讓她拜入師門,為何要賜她名字,宵君承每次都一笑而過,并沒有同她解釋過半句。云昭月私以為他是盡己所能將她引向正途,防止混沌為禍人間,可是百花殺時為何要獨將她留在人間呢?
她至今也不曾明白。
云昭月只知宵君承沒虧待過師門弟子,康玄同是被日積月累的怨懟蒙蔽了雙眼。
“你真是傻的沒邊。”云昭月吐出這一句,仍沒有正眼看康玄同。
“云薄山,你可知道為換你這一命,北疆多少冤魂日日在冥界輾轉受苦,無法轉生,無法湮滅。你呢?你明明有開拓生路的本事,卻在昆侖享高位清閑。憑什么,你憑什么!”
“哐當”一聲,長劍從他手中掉落。康玄同罵完最后兩句,突然佝僂起身子,猛烈咳嗽起來。
他的面貌因累年重病而扭曲,云昭月松手撇開袖子,仿佛不認識他一般:“你說的不錯,我是背著北疆的性命活下來的孬種。你既知我如此,又何必在這與我多費口舌。”
咳出來的黑血在云昭月眼角蔓延,一點點挑撥她的神智。
“你以為我想說嗎?大災那日我被割破喉管,久病至今,每每談吐都會如針刺一般。我原不想廢話,殺了你了事。”康玄同的眼神稍有變動,嘴角牽起,“可惜我又敗了。”
鮮紅的結界把兩人罩在其中,像是新年放爆竹時候的模樣。
云昭月道:“甘拜下風吧,康玄同。”
康玄同執拗昂首:“不可能。”
他只要一與云昭月對視,表情立刻又變得猙獰,獠牙從他的嘴里冒出來:“我要殺了你,殺了上天庭,殺了這該死的北疆凡人,讓你們統統為師父償命!”
周圍夢境憑空生成,云昭月眉頭緊皺,袖刀敏銳地騰飛到她身側。
因康玄同心念改變,眼下是大雪封山,北疆凡人與野獸共處北疆抱團取暖,宵君承多次現身救濟世人。
忽然天君以神鳥慶來傳信,大肆宣揚北疆災禍因宵君承和山中精怪而起,凡人若是再與之廝混,恐有天罰降至。
場景突然變幻,有人為了活命,向天君揭舉宵君承的藏身之處,連帶著守護各個村莊的林家軍也被一舉拿下。
烈焰熊熊,一切再次化為灰燼。多年來云昭月痛恨凡人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們的心念反復無常,常愚鈍自負。
“凡人求人來救他們,等救星真的來了,他們卻又親手殺死。”康玄同的嗓音徹底嘶啞,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北疆有這群凡人活該沉淪!”
康玄同的眼睛猝然明亮一瞬:“云昭月,你醒醒吧,師父不會再回來了。”
“閉嘴。”云昭月厲聲呵斥道,“你個忘恩負義的蠢材。”
梅花形狀的靈魄倏然出現在他前額,康玄同的臉色逐漸紅潤:“呵,忘恩負義的是你。上天庭害的北疆落到這般地步,你居然要去當神仙,與他們同流合污。你不記得是誰殺了師父嗎!”
那人對綁在祭臺上的宵君承道:“結局已定,生死由不得你。”
“君承哥,到了下面,你可別怪我啊。”
宵君承將自身靈魄切碎,護送枉死的靈魂渡入冥界。
云昭月至今以為這樣戛然而止的結局配不上為北疆殊死奮戰一輩子的神仙,可這真真切切就是他身為宵君承的最后一刻。
她師父為庇佑凡人與上天庭決裂,卻因凡人反水而身死,實在是不值得。
趁她恍神的片刻,康玄同迅速拔起長劍,當即刺穿云昭月的左肩,霎時間她身后風雪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