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季許彎腰，撿起被斷手嫌棄地丟在一邊的塑料袋。

上面的血很多，暗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敲擊著瀝青路面。

季許只覺得荒唐。

怎么會有東西長了一頭的手？這簡直就是怪物。

季許的頭突然泛起劇痛，她狠狠按了按太陽穴，本就毫無血色的面頰愈發慘白了。

可是，白惜姐姐的脖子有十幾米長。

她自己的手在被折斷后還能原封不動的安上去。

難道自己和他們一樣都是怪物嗎？

不。季許想，或許這就是正常的。

對，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她打錯了電話，顧客生氣，折斷了她的手，這是正常的。

她送完東西，顧客因為自己的態度感到愧疚，所以幫她把手接回去，這也是正常的。

在腦中說服自己后，那種尖銳的痛感才終于消失。

季許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大臂與小臂連接處，光滑平整。

但地上的血和若有若無的眩暈感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剛才發生了什么。

想起離開杉樓前白惜意味深長的話語，季許定了定神，拿著塑料袋往回走。

她的身影被厚重的霧氣包裹，逐漸模糊、消失。

袋子上的血順著她行走的軌跡流下蜿蜒的紅痕。

而她沒有回頭。自然也沒有發現，她離開后，地上的一大灘紅色血跡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變淡，消失，最后恢復成黑色的、普通瀝青路面的樣子。

多么干凈，寬敞的一條路啊。

——————

季許在進杉樓大門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

這座樓好像突然“活過來”了。進門后有嘈雜的交談聲，物品掉落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

季許把塑料袋和手機丟在了工位上，然后匆匆去找白惜。

不知道是不是人多的原因，季許覺得樓里詭異的氛圍散去了許多，變得極具安全感。

季許來到了大廳，果然有很多人。這些人主要分三類：第一類是別著工牌的，他們大多在打水聊天，多數面色輕松愉悅；第二類是穿著各種常服，但沒別工牌的，他們大多慌張而謹慎，在大廳到處打量但都沒有開口交流的意思，渾身的肌肉都緊緊繃著；第三類就是咨詢臺后的白惜以及她邊上的那位女士，似乎是她的同事？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躍躍欲試靠近咨詢臺的人，像在看耍猴。

但季許顧不得探究那些人到底是誰，她和白惜打了個招呼：“白惜姐姐，我回來啦。”

“這么快？”白惜看到季許蒼白的面色，挑了挑眉，“受傷了？”

季許立刻倒豆子般問了一堆問題：“姐姐，為什么我的手在斷掉又接上后沒有一點痕跡？我的顧客都是這樣的嗎？姐姐你在杉樓多久了？到底該怎么離開杉樓？外面的霧……”

“停停。”白惜趕緊打斷，“不是什么都能從我這得到答案的。你看到牌子了嗎？這里是咨詢臺。關于你的手你應該去樓上問診臺。”

白惜頓了頓，“至于你的其他問題，我挑你現在能聽的回答。”

她掃了一眼季許，問道：“還記得你是來干嘛的么？”

季許茫然搖頭。

白惜說道：“來杉樓的只有兩種人，第一是房間里那群人，他們來這里是想變強。第二類就是我們這種人，來這里是想變弱。”

“……想變弱？”季許沉思。

白惜：“我建議你先往樓內探索，而不是想著樓外。畢竟杉樓內的與杉樓外的危險程度無法比較。但因為你的工作性質，你必須外出，除非你能換個工作。”

白惜頓了頓，憐憫道：“杉樓在分發工作時會考慮到我們的能力強弱，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你看起來那么……弱，而且記憶也有些問題，卻被安排在外出的職位上，但杉樓的安排一定會有原因。關于你記憶和能力的問題你可以去樓上問診臺看看。”

語畢白惜又意味深長地補了句：“或許拿回記憶對你并不是好事也說不定，杉樓對你有絕對的掌控權，可能你的記憶缺失也是杉樓的刻意安排。不過上面的意思誰都摸不清。”

“我還挺希望你能找回記憶的。”白惜注視著季許的眼睛，“畢竟我們所有的員工，無論有神智的、沒神智的；新員工、老員工都只想留下。而只有你，想離開。記憶是可以抹去的，但本能卻無法抹去。你知道誰最想離開這兒嗎？”

白惜充滿惡意地笑了，稍稍側了側頭：“看到那些從房間里出來的人了嗎？整棟樓只有他們想出去。整棟樓也只有他們最危險。不過那種人拿不到工牌，我們這種人也拿不到他們的身份牌，這么多年來都是這樣，不過誰知道會不會有例外呢？”

白惜似乎想到了什么，變得有些興奮，長長的脖子抑制不住地纏繞住季許，“如果你哪天遇到危險了，一定要來找我。”

季許有些感動。

“我一定親手殺了你，你會死的很痛快的。”

季許沉默了。

季許的臉由慘白轉為血紅，她猛地拍了拍白惜的脖子。

“噢噢，激動了，抱歉。”白惜趕緊松開季許，收回脖子。

季許咳了幾聲，突然發現周圍變得極其安靜，回頭一看，整個大廳的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她淡定的沖他們笑了笑，然后感謝了白惜的解惑并禮貌告別。信息太多了，她要回工位消化一下。

從白惜的話中可以得出幾點：

1.這棟樓內的人分兩類：強和弱。強者是工作人員，而弱者是門內的那群人。季許猜測強者應該都和斷手、白惜一樣有很強的攻擊力。

2.杉樓存在問診臺，而且就在樓上，關于她的手，她的記憶，還有她的能力去問診臺都能找到答案。

3.杉樓極其強大，對本身就具有強大能力的工作人員有完全掌控力。目前還不知道杉樓是什么，季許暫且猜測是某個組織。

4.季許很特殊。從能力和本能來看，她不僅弱還總想著離開杉樓，但卻被分在了“工作人員”。

5.工作人員的職位可以調換。但還不清楚具體方法。

季許準備逐一解決謎團，先從換個工作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