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三刻,鳳云羲和云清回到了巫山,云清坐下來的那一刻,鳳云羲透過燭光,看到云清煞白的臉。
“你怎么樣?”
“我沒事。”
鳳云羲嘆了一口氣:“有事就是有事,說出來,我也不會笑話你。”鳳云羲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道:“你的藥呢,放在哪里?”
“在那邊的柜子里,從上往下,第三層。”云清道。
“恩。”鳳云羲從柜子里摸了好幾種藥,拿到云清面前問:“哪個是止疼藥?”云清從鳳云羲手里取下一個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顆白色的藥丸,喂進嘴里。
“我去弄點熱水,你等我一下。”
“卿城,不用麻煩了,你早點去休息吧。”麻煩了鳳云羲一整天,云清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了。
鳳云羲回頭笑道:“如果我覺得并不麻煩呢?”鳳云羲容貌俏麗,她每次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把扇子,能吹走別人的煩惱。云清張了張嘴,什么話都沒說出來,他看著鳳云羲提了一桶水進來,為他一盆又一盆地倒血水。云清很想說一些感激的話,但話到嘴邊,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一種感覺從心底發出來,堵在喉嚨口。鳳云羲蹲在他前面,他可以看見鳳云羲的眉毛,中挺的鼻梁,這一刻,云清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是他見過的這世上最好看的人。
天色變得黢黑,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好了。”鳳云羲給紗布打上結。云清吃過止疼藥后,早就不那么疼了,“你好好休息,我先把尸體給天尊送過去。”
“卿城,謝謝你。”云清終于道出了心底的謝意。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這幾天,注意傷口不要碰水。”鳳云羲叮囑道。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云清叫住他:“卿城,可以再請你幫我做一件事嗎?”云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從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鳳云羲感受到他云清糾結的心情。
“說吧,我一定幫你。”鳳云羲大方熱情的樣子消除了云清心里的顧慮。
“天尊喜歡在巳時和午時之間用膳,麻煩你提前為他準備好放在離華宮的玉靈閣。”沈濯的一切膳食都是云清在準備,但他現在這個樣子,不適宜在旁人面前出現,過多的關心,他吃不消。
鳳云羲在這里最羨慕的人就是云清了,能夠給沈濯送飯,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美差,一點兒也不麻煩。鳳云羲沒有表現地太明顯,她點點頭應道:“好,你放心地休息,這幾天,我會幫你照顧好天尊的。”
“卿城,謝謝你。”云清感激地說。
不,我要謝謝你才對。鳳云羲笑了笑從門口走出去。
扛著一個麻袋,走到哪兒都特別顯眼。鳳云羲從云清房間里出來,尋了一條烏黑的路,來到無心殿。天蒙蒙亮,來過一次,鳳云羲已經把無心殿的布局記在了心里,這一次,不需要小蝴蝶指引,她憑著記憶來到離華宮。說實話,鳳云羲覺得自己挺像一個賊,鬼鬼祟祟的,還背著一個鼓鼓的麻袋。天色尚早,鳳云羲猜沈濯多半還沒有醒來。想起云清的交待,反正現在無事,鳳云羲索性把麻袋拴在樹上,然后興致勃勃地跑去廚房給沈濯做飯。
她做了四道辣菜,留了一道養胃的湯是清淡的。她準備好這一切,把菜往餐盤上一放,端到離華宮。原本閉塞的大門在她過來時,已經打開了。沈濯睡醒了覺,就直接來到前廳,當他打開門時,就看到樹上有一個麻袋。鳳云羲高高興興地端著盤子來,坐在前廳的沈濯瞧見她,臉色立刻拉了下來。沈濯每次見到鳳云羲都是一副嫌棄冷漠的表情,而鳳云羲每次見到沈濯,一個淺笑的眼神就出賣了她心里的開心。
“尊上,你醒來的正是時候,我剛剛做好飯,還熱乎著呢。”
沈濯看見鳳云羲這張臭臉,已經懶得說“怎么又是你”這句心里話。他看著鳳云羲勤快地像個店小二,又是擺盤子,又是盛飯舀湯。沈濯看了一眼盤子里的辣椒,這么多,想辣死他嗎?
“外面的麻袋是你帶回來的?”沈濯沒有動筷子,只是看著鳳云羲。
“恩。”鳳云羲點點頭。
“云清呢?”看見自己的殿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明物體,沈濯自然是好奇地看了看,呵,一袋子晦氣,早上的好心情都被弄沒了。巫山殿的鎮邪司是擺設嗎,就不會先找個合適的地方先放著,然后再叫他過去察看情況。
“他去忙別的事情了,我看見他扛著一個麻袋,就順手幫了個忙。”鳳云羲對善意的謊言向來沒有限制,云清受傷的事,想必他是不愿意讓人知道的。“尊上,先吃飯吧,或者你想先喝湯也行,這個湯里我放了黃芪和山藥,喝了對胃好。”鳳云羲把湯推到沈濯面前,沈濯嫌她多管閑事,但是又覺得她手藝還不錯,他抿了一口湯,確實味道不錯,黃芪的味道被紅棗和山藥蓋住了,不是很濃。
“你吃了嗎?”沈濯看到鳳云羲一直站在他身邊,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吃個飯,被人盯著,感覺十分奇怪。
“尊上是想叫我一起坐下來吃嗎?”鳳云羲笑地很開心,沈濯看見她這副狗樣子就覺得氣悶,本來是想要叫她一起吃的,現在不想了。
“吃過了就給我滾,沒吃就給我滾去吃飯。”沈濯冰冷地吼道。
吃了也是滾,不吃也是滾。這根本沒得選擇嘛!
“尊上先別著急趕我走嘛,你吃完了,不得有人收拾嗎?我覺得我就是那個適合留下來收拾盤子的人。”鳳云羲說著說著,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沈濯看見她坐了下來,心中火焰更甚,真想一把火把鳳云羲的屁股燒穿。不過,盤子確實需要有人收。他不喜歡太熱鬧,所以無心殿除了他自己,沒有別人。云清會幫他打理好無心殿的一切,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操心這些小事。
“本尊現在還沒吃完,不需要你在這候著,你要是閑著沒事,就把你帶過來的那個東西找個地方放著。”沈濯只想把鳳云羲支走,看著她就煩,這頓飯要他怎么吃?
“恩,那你記得把湯喝完。”鳳云羲走出門外。
沈濯拿起的勺子又扔在湯碗里,“記得把湯喝完”,什么語氣,整個那么溫柔的聲音是要膩死誰?
煩人的狗東西。
鳳云羲出了門,才想起法修跟他講過巫山殿有一處鎮邪司,專門關押妖門邪祟,平時都有專人看守。
“我明明看見有八個糖葫蘆,現在怎么只有七個了?”
“是你看錯了,只有七個。”
“哼,我不可能看錯,一定是你偷吃了。”
“就是你看錯了。”
“你不要耍賴,說好等我回來一起吃,你怎么能先吃了呢?”
“我沒有耍賴,就是你看錯了。”
“哼,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就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
鳳云羲來到鎮邪司,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兩個小孩為了一顆糖葫蘆在這里爭執,現在是腦袋朝一邊,誰都不理誰。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這兩個人,哥哥叫命舍,妹妹叫命之言。
“阿舍,阿言。”鳳云羲親昵地喚道。
兄妹兩齊齊轉過頭來問:“你是誰?”
“我叫左卿城,是巫山殿新入門的弟子。”鳳云羲溫和地笑道,可妹妹命之言的話讓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你不是左卿城,你是誰?”命之言道。
鳳云羲表情一愣,嘴巴像打了結:“我就是——左卿城,左燮神君的三公子左卿城。”
“你不是。”命之言再次肯定道。
果然,這兩個小孩不簡單。能夠看守鎮邪司這樣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個什么本事都沒有的鳥人。
妥協了一般,鳳云羲無奈道:“我是鳳云羲,九重天的掌簿官使。”
誰知,命之言還是搖搖頭:“你不是。”
這次,換成鳳云羲瞪大了眼睛,她是啊,她怎么就不是了。還是說,命之言能看到八百年前蛇妖的身份。這一次,鳳云羲心里慌了,沈濯最討厭妖怪了,尤其是蛇妖,如果被他知道她以前是蛇妖,那沈濯恐怕一刻也容不下她,她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夠靠近沈濯,不管做什么,她都要留下來。
“我就是鳳云羲,天君親自任命的掌簿仙官,你們愛信不信。”鳳云羲耍起了無賴,兄妹兩看著她無賴的樣子面面相覷,命舍嚴肅地誡導她說:“說謊的人,是進不去的。”
“不進去就不進去。”鳳云羲扛著麻袋往回走,如果這個麻袋里面的人還有一絲做人的意志,被她這樣折騰來折騰去,恐怕早就不想活了。白來了一趟,鳳云羲又回到了無心殿。
“阿言,他到底是誰?”鳳云羲走后,命舍忍不住好奇地問他妹妹,他和命之言是龍鳳胎,但天賦卻不相同,命之言知前世,命舍知來生,而他們二人的天賦力量互相制衡,命之言強大時,命舍就會變弱。
“除了那個人,這世上再無人會同時叫我們阿舍和阿言了吧。”命之言用不屬于小孩子的沉穩聲音道。
命舍瞪大了眼睛,命之言趁他發愣的時候,快速地從他手里搶過糖葫蘆。一轉眼的功夫,兩個人又恢復了小孩子的心態,為了一顆糖葫蘆爭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