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到齊之后，鳳云羲才姍姍來遲，她站在人群的后面，被明心遠叫到前面：“卿城，你終于來了，過來幫我一下。”巫山殿有一個極光展，每當有隆重儀式時，都會準備一場極光火焰。極光火焰不復雜，只要施法將巫山殿的火流螢召喚來即可，這召喚火流螢的術法至少需要兩個人，一個人施術，另外一個人用掌心托舉流瓶，將火流螢吸引過來。

“幫我拿著這個。”明心遠把流瓶遞給鳳云羲。

展沐臺以前都是青灰色磚石，現(xiàn)在鋪上了琉璃彩，每一處都在宣告著巫山殿即將迎來一個新主人。日晷上的影子慢慢挪移，辰時三刻，浮云托著兩位尊神慢慢地踏上展沐臺，臺階之上，龍鳳交椅鎏金溢彩，兩位璧人拾級而上，一個天尊，一個靈尊，任誰看了，不感慨一句天作之合。

“參見天尊，參見靈尊。”高呼聲再次響徹整個巫山殿，鳳云羲不禁想起八百年前，她在山腳時，看到的那一幕場景。

因為還沒過禮，所以，現(xiàn)在秦茯在巫山殿的身份還只是靈尊。貴賓至，流螢飛，不多時，極光展就開始了。鳳云羲托舉著流瓶，看著一個個的火流螢從四面八方地飛來，它們?nèi)鐗羧缁茫棾鲆环⑹缊D景，鳳云羲喜歡這光景，平時定要瞧出一個熱鬧來，可今日，卻根本無心欣賞，不論火流螢如何想在她面前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高臺之上的人身上，有那么一瞬間，鳳云羲以為沈濯注意到她了，可一串火流螢飛過去后，鳳云羲看到沈濯的視線根本就不在她身上。沈濯或許沒有注意到鳳云羲，可是坐在沈濯身旁的人卻打量了鳳云羲好幾次。極光展后，又是一場崔云秀，九天云彩落到展沐臺上，巫山殿的女弟子今日放下手中刀劍，換上仙裙，在云彩中穿梭起舞，眾人被云中女子的曼舞吸引時，秦茯錦上添花，云彩之中添上繁花簇柳，蓮舞翩翩的女子踩踏花葉，飛舞而上，平常見多了舞刀弄槍的男人們見此場景，紛紛忍不住喝好。在一片喧囂中，鳳云羲不禁感到十分落寞，心痛的感覺緊緊地困住她的思考，那么多苦那么多痛都抵過來了，可是這一刻，她卻承受不住了，眾人的喝彩，就像在歡慶新人，而她，站在臺下，活像個笑話。過了一會兒，鳳云羲將流瓶交給站在第一排的同門，悄然從熱鬧中離開。

巫山殿，或許已經(jīng)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天大地大，哪里才是她的歸宿。

鳳云羲朝著山下走去，不知不覺走到山腳，她想起八百年前，她守在這里，一心想拜沈濯為師，哪怕被拒絕了，也不肯離開，現(xiàn)在，她卻要主動選擇放手。鳳云羲找到她種下種子的地方，之前，她的花種都是為沈濯種下，這一次，她為自己種下一顆種子，如果她不能守在沈濯身邊，就讓這些她種下的滿棠花海替她好好守著她這輩子最愛的人。

如果，鳳云羲沒有在此逗留，如果，鳳云羲能夠早點離開，或許就沒有后來的事了。

正當鳳云羲準備離開時，一個跋涉了許久的人拖著身子，疲憊地倒在地上，在他昏過去之前，叫了一聲：“卿城。”

“天舒師兄。”鳳云羲大叫道。

李天舒當初離開時，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人知道，他突然回來，還受了一身的傷，鳳云羲不敢驚動太多人，只敢叫了明心遠過來。明心遠給李天舒渡了一晚上的靈力，見李天舒還沒醒來，次日一早，就對鳳云羲說：“卿城，你去叫蘇素過來。”明心遠說。

“好。”鳳云羲趕緊跑出去，她腳步快，走到因臺水榭的時候，看見云清正隨侍在秦茯身邊，為她介紹這巫山殿的秀景。鳳云羲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繞不過去，只能迎面撞上。

“弟子參見靈尊。”鳳云羲恭敬地說道。

“嗯，起身吧。”秦茯聲音冷脆，常給人一副很疏遠的感覺。

“卿城，你這是要去哪兒？”云清忍不住問。

鳳云羲笑著掩飾說：“我聽說岳恒那有了新季的水果，所以想去弄點做成果醬。”

“哦，那你去吧。”云清笑道。

鳳云羲點點頭，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繞過兩人身邊離開。秦茯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帶著一絲疑惑地問道：“你剛才叫她什么？”

“回靈尊，剛才那個是左燮神君的三公子左卿城。”云清道。

“左卿城。”秦茯低聲地念道，然后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樣，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左卿城，鳳云羲，秦茯心里劃過兩個人的名字。鳳云羲的千面術雖然厲害，能瞞過眾人，但對于擅長造物的靈尊來說，這種以假亂真的術法，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戲，她一眼就看穿了千面術下的真面目是誰。

明心遠在屋內(nèi)等了許久沒有看見鳳云羲回來，正準備親自去叫人，門突然就被人從外面撞開，鳳云羲走進來，身后跟著蘇素。蘇素和明心遠對了一個眼神，目光移到床上的人身上，她坐到床邊，為李天舒把上脈，眉頭越鎖越緊。

“你們到底讓他去做什么了？”蘇素忍不住責備道。

明心遠不敢回答，李天舒外出的任務是天尊派的，旁人哪敢質(zhì)疑。

蘇素又補充說：“元靈都差點讓人吸干了。”聽到這話，明心遠和鳳云羲皆是一震，明心遠這才明白，為什么他給李天舒渡了一晚上的靈力竟然毫無作用。

“我先給他開十服護元藥吃著，你們這段時間，暫時先不要給他渡靈力，他的元核現(xiàn)在很脆弱，經(jīng)不起折騰。讓他好好休息吧，沒事別吵他。”蘇素坐到桌邊，鋪開一張紙，開始寫處方。明心遠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天尊，蘇素直截了當?shù)卣f道：“這事，非同小可，還是稟告天尊吧。”明心遠思來想去，也覺得此事確實需要上稟，他叮囑鳳云羲在這里看著李天舒，自己則前去無心殿稟明情況。

這段時間，李天舒究竟遭遇了什么，就連昏迷時，都是戒防的樣子。鳳云羲端來一盆水，拿著濕毛巾擦過李天舒頭上的細汗。不多時，房中突然多出兩個人。

“參見天尊。”鳳云羲看到來人恭敬地喊道，但是，沈濯卻好像沒看到她一樣，掠過她身邊，朝著床邊走去，沈濯的冷漠，每次都是入心三分疼，這次，卻好像格外疼些。鳳云羲黯然神傷地退到一邊，像一塊木頭一樣，呆呆地看著床邊。

沈濯察了一番李天舒的樣子，心下猜了七八分，他先是施法修復李天舒的元核，然后取出一朵花盞，護住李天舒靈脈，花盞散發(fā)的靈氣纏繞在李天舒周身，最后沈濯燃了一盞燈芯，對明心遠說：“在芯火熄滅之前，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待他一醒，立刻告訴本尊。”

“是，天尊。”明心遠送沈濯離開，從始至終，沈濯都沒有看鳳云羲一眼，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鳳云羲的心已經(jīng)痛到麻木，她傻傻地呆在原地，直到明心遠進來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