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之夜

黑小虎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腦子很亂。他想，首先得去弄清楚如心這半年發生了什么。他忍著痛掙扎下了床，走到桌前將那支簪子拿回手里，然后推門出了房間，雖每挪一小步都疼得他直冒冷汗，但他不想再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了，總得做點什么。

玉蟾宮布局精妙，結構復雜，房間也是眾多，他也不知如心現在在哪個房間里，穿過曲折的回廊，忽略來往的玉蟾弟子對他的側目和議論紛紛，他聽到一間房里傳來談話聲，便走了過去在門前駐足。

那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聲音，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神醫逗逗。

房間內逗逗深深嘆了口氣，搖著頭對眾人說道：“那噬魂蠱不愧是蠱中之王，雖畏寒，卻能在感受到寒氣之時立即進入休眠狀態，從而保護自身不被寒氣所傷。就連冰天雪地這等至寒的劍法，竟也只能暫時將其壓制。今日我試圖用內力將蠱取出，可不成想那休眠體竟附著在他們的心臟之上，若是強行取出的話，稍有不慎，就會斃命。哎，我們還是小看了這蠱毒王啊”

“這該死的大毒蟲！”大奔聽聞逗逗這話，氣得差點將桌子拍散。

莎麗有些不安：“照這么說，那蠱蟲沒死，之后會復活重新將他們控制起來嗎？”

“我想這既然是它的一個保護機制的話，等到合適的時候是會復活的”

跳跳急了：“合適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啊？你就不能說重點嗎”

逗逗雙手往前一攤，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這。。?！?/p>

見他倆又要吵起來，達達趕緊息事寧人：“好了好了，你們就少說兩句吧。依我看這事不難辦，就現將他們都留在玉蟾宮，有藍兔在，再凍那蠱蟲多少回都不成問題，待我們去殺了那大毒蟲，他們體內的蠱自然也就解了”

莎麗點了點頭：“達達說得對，其他人倒是沒什么問題，不過你們還記得藍兔昨天說的嗎？那女孩會冰魄劍法，能牽制住她，我擔心。。?！?/p>

逗逗擺擺手，安慰道：“莎麗不必擔心，那女孩體內的蠱蟲在被凍住之前就開始噬魂了，想必是她違抗了蠱毒王的指令，我想若是那休眠體復活了過來，大概是要繼續噬魂的罷，藍兔也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她啊。哎，可惜了”

跳跳最看不慣他這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恨恨道：“可惜什么，她為蠱毒王殺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

“可那也不是她本意啊，她不也是被。。?！?/p>

逗逗的話被門外傳來的一聲“黑小虎？！你在這里做什么？”打斷，大伙兒聽到藍兔的聲音，都出了門來看發生了什么事。

黑小虎這下全都明白了。他知道蠱毒王為何要利用如心，也知道如心為何會變成江湖中人恨之入骨的魔女了，內心劇烈地起伏，站了這么久，感覺傷口又要裂開了。黑小虎此刻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那蠱蟲復活過來！

他看著眼前眾人，然后將視線放在了藍兔臉上，過了這么久，他終于可以好好看看她。

注意到虹貓輕輕將藍兔往自己身后拉的小動作，黑小虎內心一陣苦笑，他動了動嘴唇，緩緩開口說道：“救如心”。

夜涼如水，藍兔坐在荷花池旁看著頭頂高懸的明月，內心就像者眼前被夜風拂動的池水，蕩起細小的漣漪。忽然肩上一重，她揚起頭看著虹貓將一件深藍色的披風披到自己身上，然后再身邊坐下。

“夜里風大，當心著了涼?！?/p>

她將頭輕輕靠在虹貓肩上，虹貓也伸出手來，將她環在懷里，開口道：“是在想如心？還是黑小虎？”

藍兔輕笑道：“你這人，平日里盡是氣度風范，怎么到我這兒就像個孩子似的”她知道虹貓只是太過在乎自己，也只是打趣他罷了。

“你總跟我說，我和如心定能再見，沒想到還真讓你給說準了”她收了心思，訥訥道，隨即低下頭去。

虹貓想起幾個時辰前黑小虎在門前倒下那一瞬，懷中的人渾身一僵。逗逗醫者本能，趕緊上前給黑小虎止血，剩下的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藍兔才開口道；“那女孩，真是如心。。?！薄Ｄ罴白蛉账{兔說到那女孩竟會冰魄劍法時欲言又止的樣子，大家心中便也明了。

他也曾經認定如心已經死了，說的那些話只是希望藍兔可以盡快走出來，可沒成想，現在再見到如心，卻是執劍相對的場面。

虹貓知道藍兔心里不好受。

“虹貓，你說會不會是上天讓我還她那一劍啊”。

當初她要殺黑小虎，如心擋了那一劍?？粗莻€曾對自己無比依賴的小女孩倒在自己的劍下，她幾乎要崩潰。這九年來，一想起如心，她便會陷入無止境的愧疚和痛苦中，久久不能自拔。而當九年后看到那有著如心影子的蒙面人持劍向自己刺來，她甚至有些慶幸，能夠死在這個人的劍下，也是一種解脫吧，就在自己已經準備好接受這一切的時候，黑小虎卻擋在她身前。。。

曾經拉著手一起走在大草原夕陽下的三人，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虹貓道是她那心魔又發作了，不住地心疼，只能將她抱得更緊：“藍兒，她既然還活著，你也就不必再折磨自己了。”

“可逗逗說，她的命隨時可能會丟，虹貓，我想救她”。

“這些年，也不知她和黑小虎之間發生了什么，會變成如今這個局面，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那蠱毒王欲行陰謀，我們必會為武林除害，只是這件事得從長計議，藍兒，你的冰魄是克制那噬魂蠱的法寶，萬萬不可魯莽行事”虹貓知道，她想在那噬魂蠱再次發作前，殺了蠱毒王！

七劍傳人，永遠都要以大局為重，她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

“藍兒，生死各有命”黑小虎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全黑，逗逗正給他送藥過來，見他又要起身，趕緊過去制止。

“我說黑小虎，你還當自己和以前一樣不把這傷口當回事呢？現在你內力盡失，本就恢復慢，不讓你亂跑你就乖乖躺著，傷口再裂開一次我可就真懶得管你了”

要不是看在藍兔的份上，我從一開始就懶得管你。

黑小虎嫌他啰嗦，不耐煩道：“帶我去如心那?！?/p>

“不行！”逗逗斬釘截鐵地拒絕，隨后轉念一想，如心這事大家都沒弄明白，不如現在問個清楚。

“讓我帶你去找如心可以，不過你得先給我說說，這幾年都發生了些什么，如心是怎么活下來的？又是怎么落到了那蠱毒王手上？”

“我現在沒空跟你說故事?！焙谛』⒗淅涞?，推開逗逗，下了榻來，踉踉蹌蹌地往外走。逗逗也不攔他，只是慢悠悠地說著：“這玉蟾宮少說也有一百來個房間，你可別沒等找到如心，自己又倒下咯”

黑小虎頓了頓，敗下陣來，逗逗說的確實有點道理。他回身走到床前坐下，端起逗逗剛拿來的那碗藥一飲而盡，而后開口跟逗逗講述這一切的始末。末了，逗逗沉重地嘆了口氣：“造化弄人啊”

黑小虎松開了不知何時攥緊的拳頭：“現在你能帶我去看她了吧”

逗逗無奈道：“你隨我來吧”

“他怎么又來了？”逗逗推開房門，便看到如心繼續昏睡在榻上，旁邊那小子似是已經睡著，趴在一邊，手卻還緊緊地抓著如心不放。黑小虎越過逗逗，往房內走去，在看到這場面之時停住了腳步。

針鋒相對

“寶寶。。。寶寶不要。。?！币琅f昏睡著的如心仿若陷入了夢魘一般，緊閉雙眼，擰著眉頭，一臉痛苦的表情，驚醒了睡在一旁的留影。聽到如心的聲音，他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直起身子，一手依舊抓著如心的手不放，另一只手輕輕撫著她的頭，溫柔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不要害怕”。等如心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才注意到剛進門的兩人正怒視著自己。留影認得逗逗，但另一個男子他從未見過，他不知為何這人對自己一臉心懷敵意的神情，盯著他的那眼神，仿佛要冒出火將他燒穿一般。

逗逗走上前來，瞪著他責罵道：“我不是讓你別過來了嗎？自己的傷還沒好，不躺在床上調養，一個個的非得跑來跑去，真當我神醫是白給你們治病的啊？”逗逗后面半句話，一下罵了兩個人。

留影討好似的陪著笑：“我就是想來陪陪她，你就讓我留在這吧，神醫大人！”

逗逗顯然不吃這一套，冷哼一聲：“你留在這兒她就能好得快些？”

“可是我不在她身邊，她會害怕”留影滿眼疼惜地看著榻上那人，低聲說道。

黑小虎站在門口，聽了這句話之后一愣，目光稍稍移轉到榻上那人臉上，只覺得傷口那處，猛地一痛。他晃了晃神，木訥地低下頭看了看傷口，奇怪，沒有再流血。

不是傷口的問題，那為什么會痛？

逗逗白了他一眼，轉頭對黑小虎打趣道：“黑小虎，你這徒弟倒是遇到了命里良人”。

黑小虎聽了這話，心中不是滋味，卻也不再楞在原地，抬步走到如心身前。

他細細地端詳著她，看著她的眼神小心翼翼，仿佛怕把她給碰壞了一般，卻又不敢錯過一絲一毫。黑小虎心內萬般情緒絞在了一起，似乎都讓他記不清事情的始末了，忘了當初她為何離開，忘了現在她如何回來，忘了這半年時光里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此刻自己眼中只有她一人，半年漫長的光陰，縮成了回憶中的一個點。

你好像比之前，成熟了一些。

留影有些納悶，黑小虎？這個人就是如心之前時刻掛在嘴上的小虎哥哥？為何此刻神醫又說他是如心的師父？他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心兒什么人？”

心兒？你們之間有這么親密嗎？連我都沒叫過你心兒。

逗逗見黑小虎不理會留影，以為他是念徒心切，便幫他作了答：“沒聽到我方才的話嗎？他是如心的師父”停頓一秒后，他自以為調動氣氛地再加了一句“以后早晚你也要叫他師父。”

卻不成想這話一點都沒達到他預期中的兩人相談甚歡的效果，反而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他心下有點兒尷尬，難不成是他說錯了什么？

逗逗見兩人都不再說話，看了一眼如心，便走出了房間。他靠在門外，落寞的神情逐漸在他臉上散開。幸好藍兔那招冰天雪地動作快，要稍微再慢點兒的話，如心的魂就要被噬個一干二凈了。他一想起現在躺在屋內隨時都有可能因體內蘇醒的蠱蟲而喪命的人，竟就是那個大草原上天真爛漫地叫著他“神醫哥哥”的小女孩，心里就一陣難受。

“神醫哥哥，我們來定個暗號吧！”他記得那個小女孩很調皮。

“好??！你說說看。”他記得自己最喜歡慣著她。

“我們摁對方的大拇指呢，就代表偷跑出去捉魚，摁對方的食指呢，就代表去捉弄大奔哥哥，摁對方的中指呢。。。。。。”他記得那個小女孩總是有層出不窮的鬼點子。

他還記得自己和她打賭輸了，還欠她一個愿望。九年前他以為這個愿望要永遠地欠下去了，沒想到九年后她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一次，自己還能不能等到她把愿望說出來呢？

逗逗無力地靠著門坐了下去，雙手插進發間，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屋內沉默了許久，黑小虎盯著如心不說話，留影看著他也不說話，握著如心的手沒有半點要松開的跡象。直到如心的神色再次變得緊張，抓得留影的手一陣發痛，嘴里含糊不清地念著：“不要。。。寶寶你不要傷害小虎哥哥。。。不要傷害他”。兩人皆是一愣，隨即黑小虎上前一步，將如心的手奪了過來，緊緊握住。

留影的動作僵在原處，正欲發作，卻見如心眉頭逐漸舒展，呼吸也恢復了平穩，他的手無力地從空中垂了下去。

這個人只要握著你的手，就是一句不發，也能讓你安心是嗎？

心兒，你是真的很愛他，愛到了骨子里。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你都能感覺到，他是不一樣的。

“她說的寶寶是指什么？”黑小虎的聲音里，夾雜著隱隱的怒氣，甚至連他自己都搞不懂這怒氣從何而來。

留影讀懂了他這句話，不由地在心里嗤笑一聲，沒好氣地回答道：“別多想，只是你輸給她的內力罷了”

黑小虎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內心也多有不快?！斑@事她都告訴你了？”明明自己警告過她不許跟任何人說。

你和他關系很好嗎？

他不由得想起方才那聲“心兒”，心內莫名地煩躁。

留影對他翻了個白眼：“放心吧，沒別人知道，她也不是有意要給我說的，只是那日喝醉了酒，我送她回房時她把我當成了你，抱著我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我可不是故意要打聽你們倆之間的秘密的”注意到黑小虎看向自己毫無善意的眼神，他無奈地接著解釋道：“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種會乘人之危的人”

自己一個人在這里說了這么多，也沒見黑小虎表示些什么，留影開始有點兒不痛快了。他瞪著黑小虎，盡量壓抑著憤怒說道：“你既然這么在意她，又為何要對那神醫說你們只是師徒關系？你就這么不愿意承認她？”

在和逗逗述說過去發生的事的時候，他確實是刻意把自己和如心的關系定位在師徒之上。他教她習武，練劍，認字，撫琴，除了這層關系，他自己也說不出什么其他?？伤溃f不出和感受不到是兩回事。

他張了張口，卻無法回答留影的這個問題，只從喉嚨擠出幾個字：“她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不在自己的身邊，如心過的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

這句話成功激怒了留影，他站起身來揪著黑小虎的衣襟，將他狠狠往旁邊的墻上撞過去，門外的逗逗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從傷神之中緩了過來，趕緊進屋查看情況。只見那留影揪著黑小虎，抵在墻上咬牙切齒地在說著些什么，逗逗趕緊沖過去拉開他，破口大罵：“你這臭小子，干什么呢”。照這么折騰下去，黑小虎的傷怕是永遠也好不得。逗逗見黑小虎的衣襟上再次滲出血來，趕緊點了他的幾處穴位為他止住了血，轉而對那怒意不減的留影吼道：“趕緊給我滾回你自己的房間，別讓我動手！”

“黑小虎，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沒了你，她照樣過得很好，不！是過得比以前更好！她有對你吐露過心事嗎？有向你坦誠過想法嗎？你了解她有多少？你關心過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嗎？你不知道的關于她的一切，我全都知道！我知道對于她來說，所有的不快樂都是因你而起，所以，我警告你，像你這種什么都不敢承認，只會傷她的混蛋，最好離她遠遠的，從今往后，她由我來照顧！”

方才留影惡狠狠地對自己說的話不斷在耳邊響起，黑小虎只覺心亂如麻。如心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可他在這種時候，似乎還搞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

留影說得沒有錯，他對如心的了解，還不如老張。每一次如心和他分享什么趣事或抱怨什么煩惱的時候，他的置若罔聞一點點將她的滿心期待消磨殆盡，漸漸地，她也就不來找自己了。他知道如心喜歡自己，那份喜歡隨著時間的積累和變化，讓他從最開始的并不在意，變得越來越擔心。

黑小虎打她，罰她，不理她，拼了命讓自己覺得她只是個永遠都不會讓自己放在心上的小丫頭。

可他對如心的在意，就連初次見面的留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為何自己就是不肯承認？是害怕自己對過往那段感情近乎偏執的堅持，會在對她的念念不忘之中敗下陣來嗎？

想到這里，黑小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仿佛正接受著審判一般，在上一段無果的感情之中，他背負了太多，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過去是他不愿放下，可現在，他再也沒辦法阻止自己找到那個放下的理由了。

他曾覺得，自藍兔從魔教少主黑小虎的生命中路過一遭后，自己的心便已經空了。

如心一直試圖給他那空落落的心里，添點什么，可他要么視若無睹，要么一再回避。

在那晚的夜空之上，有一顆堅固不催的銀釘，在他以為這蒼穹一片漆黑之時，等待著他轉身之時給予一絲微光，讓他不再彷徨。而在黑小虎自以為空無一物的心里，又未嘗不是有一個身影，堅定不移跟在他身后，只消他回頭一眼，便能再不讓他忍受孤獨呢？只怪他偏要不顧一切地往那黑暗里頭走，固執地想讓自己認為，那人從未走進過自己的心。他費盡力氣給自己編了個謊，就真的將自己騙過了。

而一切謊言，在失而復得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失而復得，寥寥四字，竟包含了多少喜樂離愁和牽腸掛肚。

想到方才他看到那昏睡在榻上半年未見的人時，那種全世界都已與自己無關，眼里只有她一人的感覺，終于讓他肯回過頭，去看一看那一直被自己藏在身后的感情。

那是她不在自己身邊的半年里，無數次將自己驚醒的夢魘；是那日他重新買回和被打碎的那支一模一樣的珠花簪卻發現再無機會為她戴上時，滿心的失落；是他刻意忘記掉每一個有她在的日子時，發間偶爾跳出來的銀絲。

是不是人總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后悔，在失而復得之時才知道珍惜，在她命懸一線之際才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再失去她了。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愛著她的。

或許開始于她的那句：“閉上眼睛，我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也或許開始于她放到自己手心的一朵花。

只是這一切的原委，在這時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關于他曾問到過的那個問題，世界上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在一念之間，已經知曉了一切。

他現在心里頭只有一個想法，定要在蠱蟲蘇醒過來之前，將那蠱毒王碎尸萬段！

他已經失去過如心一次了，絕不會容她的性命再有半點閃失。眼下自己內力全無，又身受重傷，要除蠱毒王只能依靠七劍的力量，他雖已不再是魔教少主，但卻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黑小虎，對此定是心有不甘。好在七劍與如心感情深厚，不消自己開口，也定會為她殊死一搏。

只是多等一刻，如心的危險就多一分誰都不知道那蠱蟲何時會毫無預兆地復活過來。他恨不得現在就去取那蠱毒王的狗命來，可聽神醫逗逗說七劍已有自己的計劃，只等明日最后一步準備妥當，便立即前往黑虎崖擊殺蠱毒王。他心想七劍沒把他當做自己人，也不多問。黑小虎雖心急如焚，但能做的也只有等著。念及于此，他只覺心中無比煩悶，想要出去透透氣，將逗逗臨走前交代的那句“不可亂動”拋在腦后，出門后徑直朝如心所在的房間走去。

看到今日揪著自己的衣服教訓自己的那個小子靠在門外坐著睡著了，再一看門上那把鎖，黑小虎瞬間就明白了，這定是那神醫干的。黑小虎靠著石柱看那傻小子一下又一下點著頭的瞌睡樣，覺得有點好笑。想著若自己年輕個幾年，指不定也能這樣守著心愛的人一整宿。

看來他是真的挺喜歡如心的。黑小虎想起不久前逗逗的那句：“黑小虎，你這徒弟倒是遇到了命里良人”，喃喃開口道：“我若是真有個徒弟，許配給這小子也不吃虧”。說罷，他留戀地看了一眼那漆黑的房間，繼續往玉蟾宮深處走去。

如心，你千萬要撐住啊。

夜色漸濃，草叢里開始升起點點螢光。

十里桃花，清荷微擺，螢火飛舞，再加上那絕世美人，玉蟾宮的這份景色，是讓天下人千萬人都夢想著領略一番的。

漫漫螢光將荷花池邊相互依偎著的兩個身影映襯得忽明忽暗。

果真是一對璧人。

淡淡荷香從小路的那頭傳來，黑小虎的眸色在黑夜中暗淡，隨即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正要邁出的腳步，轉身默然離去。

藍兔，我好像該放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