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里的火焰畢畢剝剝，所有的法術(shù)卻瞬間熄滅。
你放下覆在顧時夜額前的手，錯愕地看著他沉沉的眼睛，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顧時夜看你怔怔的模樣，問你：“怎么了？”
你的聲音有些顫，淡淡的苦味在心頭彌漫：“我……舍不得。”
顧時夜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瞬如羽毛般輕盈的柔光：“嗯？”
“我舍不得讓你忘了我了。”你低下頭，放松了肩膀，也放下了對《死神守則》的忠誠，小聲對顧時夜說出了心里話。
顧時夜沉而冷的面色有了動容。
讓你沒想到的是，他慢慢將你重新抱入懷中，右手扶住你的后腦，輕推在自己肩上，左手緩緩摟住你的腰：“嗯。”
你的身體有些僵硬，卻在下一秒不自覺地伸手環(huán)抱住顧時夜。
也不知為何，有種無法理解的熟悉感再次盈滿你周身。
——仿佛你們早已相愛很久很久，你身上的每寸肌膚，每滴血液，每粒細胞都因為此時此刻的擁抱而歡愉，它們?nèi)缑酝局担聩o鳥歸巢，似游子還鄉(xiāng)……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無從得知。
你只知道，你的腦子里好像有個黑洞。
顧時夜。
這個名字，這個人，這樣的氣息和心跳，這樣的呼吸，都熟悉地令你心驚肉跳。
他到底是什么人？
為何現(xiàn)在會讓你有這樣的感覺。
不對，或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jīng)如此了。
你不知道。
想不起來。
有點煩躁。
正當你茫然之時，顧時夜手臂的力氣大了些，他擁緊你，黑色的碎發(fā)落在你的臉頰，如念白般呢喃地對你說道：“還記得我說我有想對你說的話嗎？”
他的聲音好聽極了。
你在他懷里輕輕頷首：“嗯，我記得，我會認真聽的。”
聽你這么說。顧時夜深吸了一口氣。
你感到他的胸膛在起伏，原來他也會感到緊張啊。
顧時夜垂著視線，也不顧一身的傷，攬你在胸口，聲音沙啞而深沉，對你說：
“留在這里吧，和我在一起。”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如鴻毛落于天際，卻似驚雷讓你感到耳蝸嗡鳴，震懾于心。而他的心意，他的渴求，近在咫尺，卻似穿越宇宙萬千，凝重悠遠。
你：“……”
他在——向你告白嗎？
你有點懵了，傻傻地倚在他懷里。
時間滴滴答答地流過。
顧時夜在等你一個回應(yīng)。
他的呼吸有一點點亂，一如既往的平靜里帶著不易察覺的些許忐忑與心急。
你抿了抿嘴角。
思考著他的問題。
畢竟你可是冥界的金牌死神，離死神長的位置就差一點點的距離。
《死神守則》上明確規(guī)定，死神是絕對不能對凡人產(chǎn)生感情。
神界也明令禁止神族擅自與凡人結(jié)合。
而且你還有伊里斯老師，他照顧你二十多年，對你好了二十多年，你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對你的感情，你不能這么沒有良心。
更何況，顧時夜和艾思緹公主的關(guān)系一直說不清道不明。整個豐饒城都知道他們才是真的一對。
你這橫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就算顧時夜突然這么跟你說，你也確實很喜歡他。
但是你橫豎都不該答應(yīng)，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你都必須狠狠地拒絕。
不留余地。
才能不留后患。
必須拒絕才行！
……
“好。”
你勾起如明月般的笑容，盈盈地對顧時夜說。
顧時夜抱著你的胳膊明顯一僵，接著他的肩膀輕顫，即便臉上的表情依舊清冷，可你此時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的歡喜。
你對他的感情上了頭。
理智被你拋諸腦后，又隨手扔到壁爐里，被爐火燒得灰飛煙滅了。
什么《死神守則》。
什么神界規(guī)則。
什么死神長的高位。
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貪戀在顧時夜的懷抱里，做他的戀人。
……
顧時夜難得一見地笑了笑，抱你的手臂又緊了一分：“嗯。”
你靠在顧時夜的懷里，愛意像蜜流過心頭，仿若整個天空都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即便是死神，真的動了心，也和普通的女孩沒區(qū)別。
不是嗎？
……
被顧時夜抱了一會兒，你才緩緩開口勸道：“快休息吧，你又打仗又受傷的。”
顧時夜聽話地松開你，躺在了床上，可他的視線里卻始終沒有離開你。
你給他蓋好被子，淡淡笑著說：“閉上眼睛，快睡。”
顧時夜的身子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給你留出位置：“你也睡一會兒。”
看他這么做，你臉“唰”地紅了。
雖然你是冥界的神族，凡人的公序良俗不必在意，可忽然現(xiàn)在就要顧時夜睡一個被窩……
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顧時夜似乎意識到你的猶豫，似乎意識到了不妥，耳根也微微泛紅，重新坐起身：“你睡這里，我去睡那邊的沙發(fā)。”
他話還沒說完，你像是怕他反悔般，匆匆忙忙厚著臉皮脫了外衣，快速坐上床，翻身就鉆到了他的被子里，緊緊貼著他的身體躺下，然后大紅臉地說：“不要，一起睡就行。”
“……”顧時夜低下頭看向枕邊你泛紅的臉頰，沉沉的目光里閃過幾分意外，接著透出讓人迷醉的深情。
他重新躺在你身側(cè)，猶豫一瞬后，抬臂將你攬入懷。
你貼緊顧時夜發(fā)燙的胸膛，忍不住揚起嘴角，因為他穩(wěn)如泰山的樣子被他吵鬧的心跳出賣了。
不過你猜他這樣抱著你估計很難睡著，于是你在被窩里偷偷捏了個昏睡咒語。
咒語生效，顧時夜無法抵擋排山倒海般的困意，很快，他的心跳漸漸變平穩(wěn)，不一會兒，你就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可問題是，他現(xiàn)在倒是睡著了，你卻滿腦子都是大大小小一團亂麻的糟心事。
你剛剛一時沖動答應(yīng)和顧時夜在一起，現(xiàn)在就得一邊享受他的被窩和懷抱，一邊焦慮以后的事情。
焦慮也沒有什么用。
你知道你們壓根就不會有什么以后。
可明明知道不可為，但你還是昏了頭。
明明知道是昏了頭，可你仍舊在他的擁抱中歡喜地藏不住嘴角的笑。
顧時夜身上帶著淡淡血氣和傷藥味道，他就這么躺在身邊，俊美的面孔毫無防備地展露在你眼前，完美的肌肉線條加上溫熱的皮膚，這怎能不讓你心猿意馬。
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這樣想東想西胡思亂想肯定失眠。
說不定還會對他動手動腳。
嘖嘖。
真是色欲上頭。
不行不行，作為女性還是要矜持。
不能讓他知道你是個大黃丫頭。
你無奈給自己也捏了一個昏睡咒，把自己咒暈過去，這才勉強睡著。
……
第二日一早，陽光穿透臟兮兮布滿灰塵的窗子，灑在舊舊的被褥上，溫度剛剛好。
你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身，就看見顧時夜已經(jīng)起來了。他此時正站在床邊一件件地把軍裝整整齊齊地穿上。
顧時夜的面容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整個人身上帶著清冷的氣息。
忽而你有些迷茫。
昨夜他的話他的擁抱他給的溫存，或許只是你的一場虛幻的空夢。
也許那些事并沒有發(fā)生，不過是你夢中的臆想。
可就在你迷迷糊糊想不明白的時候，顧時夜看到你醒了，走到床邊坐下，目光帶著笑意問你：“醒了？”
看著他表情，你一瞬間清醒地得知，昨晚種種都真的發(fā)生了。
你安然地松了口氣，對顧時夜點點頭：“嗯，醒了。”
顧時夜對你說：“我現(xiàn)在得去王宮。”
你的心沉了一下，知道他這么早起肯定是要去見群星公主殿下。
你雖然吃醋，但也知道自己沒資格阻攔，落寞道：“……好。”
顧時夜看出了你的不高興，安慰般拉住了你的手，抬到他的唇邊。
他的嘴唇輕柔地落在你的手背。
“……”
你被他這一親昵的舉動驚得怔愣住，除了瞪大了眼睛，還有像被煮熟的蝦子一般滿臉通紅。
還沒等你反應(yīng)過來，顧時夜已經(jīng)翻開你的掌心，將一把銅鑰匙放在了你手里。
你訝異地問他：“鑰匙？哪里的？”
“我家的，”顧時夜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顧公館。”
“啊？！”你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顧時夜。
顧時夜點點頭：“騎士團營地燒了，別的地方恐怕還有叛亂余黨都不安全。你暫時住過去，那里常年有守衛(wèi)和仆從。”
你低頭看著手中的鑰匙，你或許不會真的需要用它來開門，而是顧時夜給你了一個可以隨意進出他家的權(quán)力。
有點感動。
醋意也消了不少。
“那我如果去了，有人問我是誰，我怎么說？”你歪著腦袋向顧時夜問出心中的擔憂。
顧時夜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微微蹙眉，陷入思考。
“要不我就說自己是黑騎士團的侍女，你看我工作能力強，把我調(diào)到顧公館工作？”你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顧時夜聽你這么說，垂下了嘴角。
“怎么了？”你看他臉色黯了，問他道。
顧時夜輕輕嘆氣，接著拉你入懷，下巴靠在你的頭頂：“我會通知顧公館的管家葉叔，你去了是客人，什么都不用干，住著就好。”
你靠在他懷里，咕噥一聲：“客人？”
顧時夜皺了眉頭，深吸一口氣，似隨口般一說：“……也可以做主人。”
“……”你抬頭木然看向顧時夜，以為他在開玩笑。
顧時夜彎起了一絲笑意，黑夜般的眼眸里也有了不經(jīng)意的淺笑：“都隨你。”
“……”你呆坐在床上，他說得那么簡單，你卻感覺自己聽到了了不得的情話。
心都暖了。
顧時夜站起身，走到小屋子的門邊，輕輕開門。
門外有軍人的腳步聲，你猜是黑騎士團的人。
顧時夜站在門邊，將門開了一道縫，朝陽金色的光從門外闖了進來剛好落在他肩頭和發(fā)絲上。
他回頭看向你，冷冷的嗓音帶著朝陽的味道，囑咐道：“你可以再睡會兒，外面接你的人會一直等著，不用著急。”
你“嗯”了一聲，就看見他逆著光對你非常淺地笑了笑。
一瞬間，你差點以為顧時夜有天界的編制，是你那些守護生命的同僚中的一員。
他好看的容貌讓你的心都化開了。
“注意安全。”你對他說。
顧時夜點點頭，接著他拉開門，頎長的身材擋著外面人的視線，擠身走了出去，并隨手給你帶上了門。
你低頭望向手中的銅鑰匙，上面還掛著一條精心編制的棕色皮繩，仔細看上面寫著一個“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