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說鳶尾會讓夫子亞伯頭疼不已呢,其實也很簡單。
亞伯是一株老山參,學識淵博,妖法高深,在教授新妖們妖法的同時,他還負責教授文化課。
鳶尾學妖法學不會,可以說是資質(zhì)問題,但若是連文化也學不會,那就是真笨了,草木妖一族是吸收天地靈氣所成,是心思最為細膩的妖,資質(zhì)有限可以理解為嬌弱,是體質(zhì)不好的原因,但這笨就實在讓妖難以接受了。
亞伯在課堂上講了一段妖皇玄七如何力戰(zhàn)前妖皇將邪,解救妖界于水火的妖史,講得唾沫橫飛,神情激昂,表達出對妖皇的敬愛,也是想讓這些新妖們知道妖皇的豐功偉績,新妖們聽得也是熱血沸騰,對這個妖皇充滿了遐想和崇拜。
亞伯就開始提問:“各位同學試想一下,如果說沒有玄七戰(zhàn)敗將邪,如今的妖界會是什么景象?”
他點了一個新妖回答,新妖說:“如果沒有玄七推翻將邪的統(tǒng)治,我們妖界就沒有今日的繁榮了,我們應該感謝妖皇陛下,是他的付出,讓我們的生活美好。”
“尚可。”亞伯點點頭,認為這個答案雖不好,卻是道出了妖界眾妖的心聲,想著鳶尾終是要當妖后的,也該讓她評斷評斷她未來的夫君了,于是又讓鳶尾回答。
鳶尾站起身來,想了想說道:“那我們就還會被將邪的統(tǒng)治?!?/p>
這算是答案?沒有對玄七的崇拜,更別說玄七對妖界的貢獻了,原本指望她說一些沒有玄七的話,妖界的妖民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是玄七給妖界帶來了和平幸福,不能說她的答案不對,可是也太喪,太悲催了,一點沒有崇拜玄七的語氣,奈何她的身份,亞伯想罵又不敢罵,直氣得吹胡子瞪眼。
又一次上文化課,要這些新妖們學習文章,其中有一段,‘三千世界本無窮,魑魅魍魎徒為爾,神魔之戰(zhàn)定乾坤’之語,亞伯就讓鳶尾起來讀課文,然后鳶尾不太認得這些字,就讀道:“三千世界本無窮,離未網(wǎng)兩走為爾,神鬼之戰(zhàn)定干申。”
亞伯沒聽完就瞪了眼,鳶尾看他的臉色,又讀道:“難道是定乞申?”
一學堂的新妖們都暗暗發(fā)笑,亞伯也氣得忍無可忍,只撫著胸口不發(fā)泄出來。“都錯了都錯了?!?/p>
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鳶尾很詫異。“夫子不是說很多字都是象形字嗎?”
亞伯聽完,這才驚覺她認不得的字就認半邊?!肮植坏茫西洒汪u能認成離未網(wǎng)兩,徒念成走,乾坤二字更是被你讀成了干申和乞申?!?/p>
鳶尾埋下頭想了想,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認對了兩個字,心里有些激動,遂抬頭高興的說道:“魑魅魍魎的網(wǎng)兩兩個字我不是讀對了嗎?”
聲音剛落,亞伯只覺五雷轟頂,怎么草木妖一族就出了這么個妖,還是妖皇玄七指定的妖后,她以后成了妖后,這要草木妖一族的臉面往哪兒擱?
深吸了一口氣,亞伯連說話都覺得費力,亦對鳶尾不抱有任何期望?!耙彩?,難為你了。”
聽他說難為自己的話,就說明能認出這幾個字很不容易,而自己能認出兩個來便十分厲害了,鳶尾得意的笑了笑,坐回凳子上?!爸x夫子?!?/p>
亞伯對鳶尾喪失了信心,不能說只是亞伯,應該是整個蒼嵐山的夫子,一眾夫子都焦心不已,為首的自然是蒼嵐山山主古域了,他憂心忡忡的說道:“怎么辦啊,這鳶尾是妖皇欽定的妖后,可她這般愚鈍,教我怎么忍心把她獻給陛下?”
一個夫子也眉頭不展。“可她若一直這樣,我們總不能把她一直留在學院里教導吧,況且陛下單身了幾千年,好不容易等來個鳶尾花妖,如果我們把她藏著掖著,不也是讓妖皇陛下孤苦嗎,依我看,愚鈍點就愚鈍點,好過讓陛下孤單。”
“我就沒想到陛下為什么那么執(zhí)拗,非要一朵鳶尾花妖做妖后。”亞伯整個臉都皺在了一起?!百Y質(zhì)差就算了,連腦子也不好使,你們說,她在化妖渡劫時,是不是被雷劈到了腦門上才這樣的?”
幾個夫子都搖頭嘆氣,古域也是滿臉愁容。“不管怎樣,她始終是這妖界里唯一的一朵鳶尾花妖?!?/p>
“那還能怎樣?!庇忠粋€夫子說道:“我只是為陛下感到嘆息而已,那么天縱英才的一個妖,就要被這鳶尾給禍害了?!?/p>
“罷了罷了,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币粋€夫子說:“既然陛下只想要鳶尾花妖做妖后,雖然鳶尾是愚笨了些,但相信陛下應是不會介意的?!?/p>
夫子們對鳶尾傷透腦筋,鳶尾當然全不知道,她依舊過著每日努力向上的生活,孜孜不倦,一天夜里,花花貍花貓的真身跑到鳶尾身邊,神秘兮兮的說道:“鳶尾鳶尾,我發(fā)現(xiàn)了山上有一處靈氣充裕的地方,如果你夜間去那里修行的話,定能讓你的修為有所進益?!?/p>
鳶尾聽了,一下從土了鉆了出來。“在哪里?”
“我?guī)闳ァ!被ɑㄒ卉S跑在前面。“跟上來。”
鳶尾跟在她后面,一刻鐘后,果真到了一靈氣充裕的地方,只是這土里種了許多花草,鳶尾二話不說將其拔干凈。“這些花花草草長在這里做什么,白占了土里的靈氣。”
妖嘛,大都是自私的,況且還是力求在修為上有所進益的鳶尾,她要到土里吸收靈氣養(yǎng)分,就不能讓別的花草與她爭靈氣養(yǎng)分,待花草拔了干凈,她一頭栽進土里,一瞬間就花枝招展起來。“花花,這里確是靈氣充裕呀?!?/p>
花花聽了也很高興?!霸趺礃樱瑳]騙你吧?!?/p>
“嗯嗯。”鳶尾的花葉直擺?!盎ɑ?,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以后我有了好東西,也第一時間告訴你?!?/p>
“好?!被ɑê荛_心的應下,又說:“我們兩個都不是生來就是妖的妖,所以我們兩個要相互幫襯,若以后有妖欺負你,我第一個站出來幫你,若有妖欺負我,你也要第一個站出來幫我,這才是一輩子的好姐妹?!?/p>
鳶尾回答說:“當然,以后我們兩個要永遠在一起不分開,有別的妖欺負也就不怕了,對了,還有青松,我們?nèi)齻€永遠在一起?!?/p>
“嗯?!被ɑㄓX得有同伴一起闖蕩妖界,就沒什么擔心的了?!澳俏覀兗s定好,一起畢業(yè),一起闖蕩妖界。”
鳶尾立即道:“一言為定!”
次日,夫子亞伯的怒吼響徹蒼嵐山。“誰,是誰糟蹋了老夫的藥田!”
循著聲音,一幫妖趕過去看,只見藥田里到處散落著藥草,而亞伯的臉都氣白了,鳶尾和花花看見不敢作聲,埋著頭準備逃離現(xiàn)場。
這時候,一個叫黃道的夫子來了,他是一只黃狗狗妖,當下大聲喝道:“誰都不許離開,我已經(jīng)聞到就是你們其中一只妖所為了?!?/p>
都知狗鼻子靈,亞伯哭喪著臉?!包S道啊,快替老夫查查,是哪個殺千刀的干的,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鳶尾,花花全身一震,兩個妖低著頭相互遞眼色,可誰也沒明白誰說的意思。
花花本意是想說,我不知道這里是亞伯夫子的藥田。
鳶尾理解成‘完了,我們該怎么辦’,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啊。
花花以為她在說‘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想跟她說,‘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鳶尾則覺得她在告訴自己,‘一會兒你跑吧,我不會讓你受罰的’。
鳶尾感動得熱淚盈眶,這個好姐妹真是太義氣了,就尋思著逃跑,可她又怎么跑得掉呢?鳶尾花的香氣那么獨特,黃道拾起地里一根被鳶尾拔掉的草藥就聞了出來,剛沒跑出兩步,黃道的目光一下就鎖定了她,周遭的妖也很快朝她看來。
見是她所為,亞伯氣得捶胸跺腳,這個未來的妖后糟蹋了自己的藥田,自己總不能叫她賠,或是責罵她吧。
因先前花花和鳶尾有眼神上的交流,見鳶尾成了眾矢之的,花花忙站出來說道:“夫子,是我發(fā)現(xiàn)了這里,讓鳶尾來這里修行的,你要責罰,就責罰我吧?!?/p>
鳶尾感激涕零,想著先前她跟自己說的,就指著花花說道:“夫子,是花花讓我來的,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她吧?!?/p>
音落,花花感到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創(chuàng)傷,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她竟把責任全推給了自己。
亞伯哪敢責備她,只氣得看著鳶尾說道:“還知道推卸責任?好啊好啊,這時候倒聰明了?!?/p>
黃道理解亞伯的苦衷,貼著他耳朵安慰著道:“別往心里去,藥草雖珍貴,但到底不如鳶尾珍貴,為了陛下,你就忍忍吧。”
亞伯欲哭無淚,在眾妖的眼里就成了暴風雨的前奏,青松怕鳶尾遭受嚴酷懲罰,站出來說道:“夫子,我是鳶尾的伴生妖,她做錯了事情我也有責任,你要罰就罰我吧,饒了她們?!?/p>
花花為他的大義感動不已,亞伯正愁有氣無處泄,這突然冒出來的青松可不得好好出出氣。“好,既然你肯出頭,老夫就罰你十天不準吃飯,到悔過崖面壁思過去?!?/p>
十天不準吃飯,那他一松柏妖不是得餓成干柴了,花花心里十分過意不去,做為伴生妖的鳶尾也很感激,而青松卻爽快認罰。
見有妖給亞伯泄憤,黃道便令眾妖散了,好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眾妖們就像是逃過一劫,一哄而散,花花因為青松替她和鳶尾認了罰不肯離去。
青松就說:“你們快走吧,我沒事?!?/p>
鳶尾就來拉花花。“我們回去吧?!?/p>
花花瞪了鳶尾一眼,忿忿說道:“沒義氣的家伙!”
說完氣得跑下了山,鳶尾明顯感到她的怒氣,一路追著她回了屋舍?!盎ɑǎ銥槭裁匆业臍庋??”
“還好意思問為什么?”花花氣憤的說道:“剛才是誰跟我說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卻把責任推給我不說,還要青松替你受罰?!?/p>
鳶尾疑惑?!拔沂裁磿r候說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p>
“就是剛才我們遞眼色的時候?!被ɑ▌e過頭不看她。
鳶尾想了想剛才她們眼神傳遞的信息,然后說道:“我沒有啊,我以為你在跟我說要怎么辦,我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你又跟我說,一會兒讓我跑吧,你不會讓我受罰的?!?/p>
“什么跟什么嘛?!被ɑㄒ庾R到,她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拔沂窃诟阏f,我不知道是亞伯夫子的藥田,你就跟我說沒關(guān)系,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才會站出來同你分擔責任的?!?/p>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兵S尾恍然。“對不起花花,我真的不知道?!?/p>
“算了算了?!绷私饬苏嫦嗟幕ɑㄒ膊粴饬?,就想著替她們受罰的青松。“現(xiàn)在要怎么辦,青松被罰悔過崖面壁思過十天,還不能吃飯。”
鳶尾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拔覀兦那牡慕o他送飯去呀?!?/p>
花花拿手指著她的腦門?!盎谶^崖有禁制,我們怎么送得進去?!?/p>
“那我就沒辦法了?!兵S尾嘆口氣。
花花也很沮喪?!胺凑估镂乙菜恢?,雖不能給他送飯,但也可以到悔過崖陪陪他,讓他不那么孤單?!鞭D(zhuǎn)過頭大聲問道:“你去不去?”
看她的架勢,鳶尾怎敢說個不字?!叭??!?/p>
“這還差不多?!被ɑㄕZ氣緩和了不少?!白鲅偷靡辛x氣?!?/p>
到了夜間,鳶尾果然到悔過崖扎根土里吸收月華,同花花陪著青松聊天,鳶尾和青松本就是伴生妖,有與生俱來的感情,而這次青松的義舉讓花花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妖,由此,三個妖締結(jié)了深厚的友誼。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晃二十年,這天,是新妖畢業(yè)的日子,一番考核下來,只有鳶尾和花花沒有及格,不能畢業(yè),其他的妖全部都可以走向妖界了。
那些妖對外面的妖界充滿了向往,盡都手舞足蹈,大喊的沖出山門?!拔乙J蕩妖界了!”
蒼嵐山新妖進修學院有著禁制,若畢不了業(yè)就出不去,看著同窗們跑出山門,鳶尾和花花羨慕不已,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們也能出去,心中苦惱不已。
然苦惱的可不止她們,比她們更苦惱的是蒼嵐山的夫子們。
亞伯質(zhì)問黃道:“你為何在藥理課上讓鳶尾不及格?”
“她確實不及格呀。”黃道委屈,反問他。“那你自己不也讓她文化課和妖法課不及格嗎?”
亞伯覺得自己給鳶尾不及格實在是無奈之舉?!熬退馁Y質(zhì)跟腦子,妖法和文化要及格就奇怪了,那豈不是讓學院的學子們質(zhì)疑我為妖師表么?讓我以后還怎么立足妖界?!?/p>
“這就是了?!秉S道說道:“別說藥理了,你認為她能認識幾種草藥?”
亞伯被問得啞口無言,山主古域打圓場?!八_實還不能畢業(yè),再培養(yǎng)培養(yǎng),不然把她獻給妖皇,我們于心何忍哪。”
亞伯簡直覺得猶如晴天霹靂,哭喪個臉趴到他肩上。“山主哇,我實在沒那個能耐教她了呀,你看,貓妖本身狡黠聰慧,而跟她同住一屋的那個貍花貓卻被她拖累的畢不了業(yè),可見,蠢笨這個東西是能傳染的,我怕我再繼續(xù)教她,也會被她帶進溝里去?!?/p>
古域也知那種孺子不可教的苦惱,以及顧及身份還不能責罵的痛苦,他心里定然非常難受,就安慰他說道:“再忍忍,等她稍微有所改變,我們就立馬把她獻給陛下,相信陛下會感念我們的辛勞。”又怕不能打動他,還拍著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就這樣子把她獻給陛下,受苦的可是我們的陛下呀,我們也會良心難安的?!?/p>
說到底,夫子們的爭論是因為鳶尾的去留問題,以古域為首的一些夫子認為這樣的鳶尾確實還不能獻給妖皇,否則妖皇非氣死不可,到時候別功沒立成反惹了禍就不好了,以亞伯為首的一些夫子呢,則想盡快讓鳶尾離開,別在學院里礙眼,簡直是讓他們看了都覺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