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她遇到事情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玄七就很高興了,至少證明她依賴自己。
起身,掛在架子上的長衫就飛了過來,再一轉身,衣衫已經服帖在他身上,滴滴水珠在他胸前滾落,浸染了薄衫,他有幾分愉悅的問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能給你辦妥了。”
“那太好了。”鳶尾也從水里跳出來,玲瓏身姿在緊貼的衣衫下若隱若現,還沒開口說什么,就看到了玄七的鼻子在流血,于是問道:“玄七,你方才練閉氣練久了嗎,都憋出內傷了?”
玄七這才發現鼻端有淡淡血腥,忙拿袖角去擦,頓了頓說道:“我,我沒事,你先把衣服換了,有什么事待會兒再跟我說。”
鳶尾歪著個頭看他。“練閉氣真的沒憋出內傷嗎?可我見你還在流血呢。”
她要再這樣站自己面前,自己就真憋出內傷了,玄七側過頭不去看她。“真沒事,就是最近有些上火,乖,去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就先出去寢殿,鳶尾想既然他說沒事應當就是無事吧,換好衣服再跑了出去,見玄七已經斜倚在了床榻上面,便坐在了他身前的床沿,說道:“玄七,那個張柱說,他想回人界去跟家人朋友告個別,以后好潛心成妖。”
聞著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鳶尾花香氣,玄七姿態慵懶。“他還是一心想成妖么?”
“是啊,他說他已經想清楚了,他要成妖。”鳶尾說道:“只是,他找不到回人界的路,我想著是我們把他帶來妖界的,不如我們把他送回人界吧,然后再一起回來。”
開什么玩笑,自己堂堂一妖皇,怎么可能去護送一個人回人界?這讓自己的臉往哪擱,就算這個張柱是下凡歷劫的神仙,但他此時就是一個凡人而已,拋開臉面不說,自己一妖界之主無端護送一個凡人,顯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定然會引起無數的猜測,這個凡人張柱到底什么身份,竟能讓妖界之主如此重視,如此一來,反而會給張柱帶去無盡的麻煩。
畢竟,若張柱真是神仙,被一些心懷不軌的妖知道了,吸食了他的精元,修為必然突飛猛進,雖然妖界現下祥和,但祥和的背后,不過是自己在鎮著,有這樣一個下凡歷劫的神仙冒出來,還不讓那些惡妖紅了眼?屆時,吸食了張柱精元的妖修為會漲到何種地步不可斷言,但這樣的惡妖會在妖界掀起何等風浪不是不可預見,而因張柱隕落妖界,又會得罪了天界,進而打壓妖界也未可知。
思及此,玄七撐起身子,說道:“不行。”
“為什么不行?”鳶尾馬上就問:“你剛剛不是才說,我跟你說的事情,你都能辦妥嗎?”
要怎么跟她解釋當中利害呢,況且張柱真是神仙下凡歷劫,也是天大的秘密,否則一旦道破天機,會擾亂張柱命數,導致張柱歷劫不成,等日后返回天界,他想起歷劫失敗的原因是妖界引起的,恐怕也會找妖界的麻煩。
誠然,知道張柱身份的事是不能泄露的,以鳶尾那性子知道后還指不定會惹出什么禍事來,玄七想了想說道:“額,是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說的是,你的事我都能辦妥,可你說的是張柱的事情,對不對?”
鳶尾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又說道:“那張柱要回人界找不到路怎么辦?”
玄七撫了撫額前碎發。“這還不容易,找兩個妖陪著他一起不就成了。”
抬眼就看到他散漫的綽綽姿容,真真好看極了,鳶尾吧唧一下親在他臉上。“還是你聰明,那你準備找哪兩個妖陪他回去?”
玄七很受用的摸了摸臉,說道:“至于派哪兩個妖去,我得再看看,你跟他說也別著急就是了,我知道安排。”
“好,回頭我就跟他說。”鳶尾自是不知道他的顧忌,找的這兩個妖必是要信得過的,還不能太聰明,恐猜出張柱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生出貪念。
“那是不是該睡覺了?”玄七躺下,伸出一只手臂,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鳶尾依言躺在他臂彎里,玄七順手摟住她的腰,聞著她身上的鳶尾花香,沉沉睡去。
翌日,鳶尾和花花,青松,熾巾還有張柱待在山后的花園里,對張柱說了玄七的安排。“張柱,玄七讓我跟你說,我和他不能陪你去凡世,等過段時間,他會安排兩個妖陪你回去的,讓你不要著急。”
身在妖界,自己一個人本就格格不入,雖有些失落她不同自己一起,可既然妖皇說了會安排,張柱也不敢再要求什么了。“好,我聽從陛下的安排。”
聽了他們的話,花花他們才知道張柱要回凡世,花花當下就問:“張柱,你不是要修成妖么,怎么又要回去了?”
張柱回答:“我回去是為了結凡塵之事,才好回來潛心成妖。”
幾妖點點頭,而花花和青松聽過鳶尾怎么救的張柱,可熾巾沒聽過,只知道鳶尾從一群人手上救了他,但鳶尾那點修為,怎可能打得過一群人?便問道:“對了張柱,鳶尾是怎么把你從一群人手上救下的?”
張柱剛要回答,鳶尾就興奮的說道:“我來說,我來說,我和玄七坐在云車上去參加南極仙翁的壽辰,我在天上就看見他被一群人圍著打,于是我看不過去,沖進人群里喊了一聲住手,誰知那些人聽到我的聲音,大叫著鬼呀就逃跑了,我厲不厲害?”
她說完,青松嘖嘖兩聲。“你沒聽人吼的是鬼嗎,是鬼厲害,不是你厲害。”
鳶尾不悅,轉頭就看向張柱。“既然你們人害怕鬼,就肯定見過鬼,鬼很厲害嗎?”
“其實,我沒見過真的鬼,我也不知道鬼厲不厲害,不過,我聽過一些鬼的傳說。”張柱哪里知道,他身上的神氣,鬼根本近不得身。
在蒼嵐山學院時,雖然對鬼也有過學習,但妖界終歸沒有鬼,而人界有鬼,張柱說的就定是真的了,幾個妖都有了興致,皆道:“快,說來聽聽。”
“嗯,我想想啊。”張柱開始慢慢回憶自己聽過的鬼故事。“從前,有一個大官,他晚上做夢的時候,夢見有人在掐他的脖子,他嚇得一下醒了,竟發現自己呼吸困難,于是他跑去照鏡子,真的看見自己脖子上有手指印,這個大官知道是鬼所為,就請了個道士來抓鬼,那道士住進了大官的家,道士說他的家里陰氣很重,確實是有鬼,叮囑他今天晚上一定不要睡覺,大官聽他的話,果真一坐到天亮,第二天,那道士拿著盞燈給大官看,燈里面沒有燈芯燭火,確有兩團綠幽幽的火焰在燃燒,知道這兩團火焰就是鬼魂了,大官也放心了,到了晚上,自然就想好好睡一覺,可是,他還是夢見了有人在掐他脖子,并且他驚醒過后死命反抗都不能掙脫,更令他驚訝的是,他不能掙脫的原因,竟是他自己拿雙手掐著他自己的脖子!第二天一早,他家里的仆人準備伺候他洗漱,半天叫都沒人應,便推開房門,發現他已經死在了床上,且是自個兒把自個兒掐死的,可哪有人會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家里的人都很害怕,昨天那道士不是把那兩只鬼都抓住了嗎,為什么今天大官還是死了,就又把道士找了來,道士在晚上的時候開壇做法,才發現他家里的鬼氣森森,招來了不下百只鬼魂,這么多鬼聚在一起,實在是一件怪異的事情,就詢問他們原因,才知道,這些鬼魂是來報仇的,原來,大官以前貪墨了修筑河堤的錢,致使洪水泛濫,害死了很多百姓,這些百姓心有不甘,變成鬼就來找大官復仇,道士知道了這個大官的所作所為后,十分不忿,就把這些可憐的鬼給放了,等大官家里的人問道士時,道士只說,家里沒有鬼了,至于大人的死,你們不是也看見了嗎,是他自己把自己給掐死了,雖然大官的家里人覺得這道士的本事不濟,分明是抓不住鬼,那么鬼就還一直在這大官的家里,這些人整天惶惶不可終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久后,一個個的把自己都給嚇死了。”
聽完后,幾個妖都饒有興致,花花還問道:“明明那么多鬼還在那大官的家里,那道士為什么要說家里沒有鬼了呢?”
張柱說道:“道士說的實話,這些報了仇的鬼會去投胎,不就是沒鬼了嗎?”
熾巾說道:“那這么說,那大官的家里果真是一個鬼都沒有了,那些人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
鳶尾也問:“鬼真的那么厲害嗎?就算不存在,也能把人嚇死?”
張柱說:“這我就不知道,我也只是聽過,沒見過。”
這是第一次聽真的鬼故事,以往在蒼嵐山學院所學只是鬼的魂體形態之類的東西,并沒有他的故事那樣生動有意思,青松聽出了興致。“張柱,再說一個。”
他一提議,鳶尾花花和熾巾也起哄道:“對,再說一個。”
張柱想了想。“好,那我就再說一個。”
“有個姑娘十分愛美,非常喜歡照鏡子,但是有一天,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變得越來越丑了,她很不開心,心里想著要如何才能讓自己變得更美,這時候,一個聲音出現在她耳邊,說,你想像我一樣美嗎?于是,這姑娘發現鏡子里的自己變成了一張絕色女子的容貌,明知道是鬼在跟她說話,卻都不知道害怕了,只回答說,想,想,我想跟你一樣美,那鏡子里的美女就說,那晚上子時的時候,你來照鏡子,就能變美了,姑娘無比期待的等到了子時,但當她看到鏡子里的美女時,嚇得尖叫了起來,那鏡子里先前的確是有個美女的,在笑顏如花的對她笑,可是,這笑容慢慢變得陰森,美女的眼睛開始流血,鼻子嘴也開始流血,很快,那張漂亮的臉就像融化了一樣,皮肉一塊塊脫落,最后變成了一具頭骨,到了第二天,人們發現這個姑娘趴在房門口,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像是要跑出門一樣,正當人們奇怪姑娘為何會趴在門口,一個人就去撩開姑娘的頭發,哪承想,那頭發一下就被全部掀掉了,而露在人們面前的,已然是只有一具頭骨的尸體,而頭骨下面,正是脫落的皮肉。”
聽到這里,鳶尾和花花已經抱在了一起。
“后來,這面鏡子又到了另一個愛美的姑娘手里,同先前那個姑娘一樣,她看到了鏡子里的美女,鏡子里的美女仍舊讓她子時的時候來照鏡子,這一次,那姑娘在鏡子里同樣看到了美女,但她看到美女正拿刀一刀一刀割自己的臉,把自己的臉割得面目全非,又到了第二天,人們發現了那個早已氣絕的姑娘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血肉模糊,只剩骨架的手,卻還握著一把匕首。”
“啊!鬼啊!”鳶尾和花花嚇得大叫,青松瞪一眼過去。“你們兩個大吼大叫的做什么,好好聽,別打岔。”
鳶尾和花花止不住顫抖,不再作聲,只聽張柱繼續道:“再后來,住在附近的有個姑娘聽說了此事,就把這面藏著鬼的鏡子帶回了家,到了子時的時候,她坐在鏡子前面,而鏡子里面映出的臉,竟和這個姑娘長得一模一樣,姑娘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開口說道,我終于報仇了。”
故事說到這里,不禁鳶尾和花花害怕了,連青松和熾巾都有些毛骨悚然,熾巾在神魔異鬼這門功課上學得很好,聽完都忍不住說道:“這么說,最后這個姑娘就是鏡子里的那個鬼了?”
張柱頷首。“不錯。”
青松又道:“如此,這女鬼不是一直生活在人群里面嗎?”
張柱回答:“是的,但別人并不知道她是鬼。”
“啊,太嚇妖了。”花花驚叫道:“正是不知道她是鬼,想著身邊有個鬼一直存在,真是渾身的毛都炸了。”
“你是妖,還怕鬼?”青松鄙夷的說道:“在張柱面前,你也不怕丟妖臉。”
......自己是個人,他們就沒把自己當成他們的同類,果真是非我族類呀,張柱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本來就是嘛。”花花轉頭問鳶尾。“鳶尾,你有沒有被嚇到?”
再看鳶尾,臉色都有些白了,半天才說道:“我再也不要聽鬼故事了。”
“我也是。”花花十分贊同。
“花花,我們走吧。”鳶尾緊抓花花的手臂。“我要回去找玄七。”
“我也不想在這里了。”花花起身,環眼四周,除了青松他們以外,有好些值守的妖兵。“這里這么多妖,還有一個人,我總擔心,他們其中一個就是鬼。”
“這妖界哪有鬼......”
青松,熾巾和張柱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