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走停停,順著白離標注的路徑,雖然在玄七的旨意下讓他們避開了有大量妖居住的地方,可途中還是會遇到零散的妖,而這些只能走路的妖,也就大都跟青松,熾巾的妖力差不多,畢竟那些修為高深的大妖,都在自己的族群里壓陣呢,就是要去哪里,直接飛不就成了,所以,這條路上根本不會有什么危險。
偶爾遇到一兩個妖搭搭訕,各自問問‘你是什么妖啊’,‘你又是什么妖啊’的話,也都各自散了,路途中倒無甚意思,終于,在一個半月后,他們走出了妖界。
頓時,迎面飛來鵝毛大雪,他們三個眼前都是白蒙蒙一片,再回頭一看妖界的地界,卻是溫暖如春,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青松修為不高,止不住搓著手臂。“我說你們凡世怎么這么冷?”
張柱一個凡人,更是受不住,上牙磕下牙的說道:“凡世一,年有四,季,我忘,了,現在,正是,寒冬。”
“哎呀,太冷了。”熾巾也打著哆嗦說道:“這樣根本走不了多遠,我看,我們還是回妖界里面去,再想其它辦法。”
于是,剛踏入凡世的地界,他們三個又退了回去,當下覺得渾身舒暢。
“唔......”青松呼了口氣。“還是妖界舒服,早知道你們人界條件這么惡劣,我就不來了。”
張柱解釋道:“凡世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各有不同,其實每個季節都有其獨特的景色,春季花開,夏季草綠,秋季落葉,冬季白雪......”
“打住打住。”青松打斷他。“說得我們做妖的好像沒有見識一樣,我們妖界也是有一年四季的好吧,只不過沒你們人界那么明顯罷了。”
“咳咳。”熾巾忍不住咳嗽兩聲。
青松歪頭看他。“怎么,我說錯了嗎?”
他是沒去妖界各處走走,只不過走了這一條來凡世的路而已,哪里知道,妖界環境惡劣的地方,比剛才凡世的大雪,要惡劣得多了去了,有冰封千里之地,亦有烈日當空黃沙千里之地,并且四季如此。
熾巾不好沒了他的面子,只說:“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身上沒帶厚衣服,現在該怎么辦?”
“要不,我們回招搖山取?”青松說。
“走回去要一個半月吶!”張柱立馬否決。“再走回來又是一個半月,一來一去三個月,凡世都該是春天了,還用取什么衣服。”
“他說的也是。”熾巾贊同道:“那要不,我們在這里等些時日,等凡世春天來了,我們再過去,至少可以省了路途奔波之苦。”
青松說:“我同意。”
張柱說:“我不同意。”
青松和熾巾都望向他。“為什么?”
張柱理所當然的說:“難道,我們就不能去附近的城鎮買衣服嗎?”
“哈哈。”青松笑了起來。“妖界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買賣東西,就是招搖山下的萬妖城,你不知道嗎。”
張柱驚得瞪大了眼,怕他不信,熾巾也說:“在千年前,還沒有這萬妖城呢,是我們的妖皇陛下殺了先妖皇將邪,當上妖皇后才建的這座萬妖城。”
張柱悲哀了一陣,沒多久也想通了妖界為何只有一座可供買賣的地方,說來,妖的壽命動不動就幾千上萬歲,就算在路上走上幾個月的時間,對他們來說也沒什么,另外,修為高的妖還可以飛,雖然只有一個萬妖城,但只要那些修為高的妖想去,也至多不過一天兩天的事情,甚至可能幾個時辰,所以,修那么多城鎮干嘛,還不方便管理,一個萬妖城足夠!
現在怎么辦,難道真要在這里等上幾個月?張柱不甘心的問:“那你們有沒有不怕冷的方法?”
“有哇,罩個盾就能水火不侵。”
剛聽青松說這話時,張柱喜出望外,但下一刻,就大失所望。“但早先不就跟你說了嗎,我們妖力不高,飛要消耗妖力,那罩護盾自然也是要消耗妖力的。”
跟不能飛只能走是一個道理!能做到,卻不能持久。
張柱只得接受這樣的現實,當真和他們在附近找了個山洞住下來。
每天,摘些果子,或是去小溪里抓幾條魚填飽肚子,就這樣干耗下來,近乎度日如年,張柱時常跑到邊界去看看凡世的情況,卻發現就算不下雪,也是天寒地凍,可現在這時候,外面早該冰雪消融了才是。
就這樣,在邊界耗了三個月,發現凡世居然還是這樣的情況!就身上穿的兩件衣服,根本不行。
實在是怪異事情,三個坐在一起合計,青松問:“這什么情況?你們凡世就是這種破地方嗎,什么春季花開,夏季草綠的,分明就是一年四季的冰天雪地。”
熾巾不得不提起以前自己在妖界闖蕩時經過的焰重山。“那個青松,其實,妖界有些地方也是常年冰寒,不見一絲陽光的。”
青松雖沒在妖界闖蕩過,但是在學院的時候也學過妖界的地理,自然是曉得的,白他一眼。“你這是在幫他說話?”
熾巾道:“當然不是,我曾去過一個叫焰重山的地方,當真是一年四季都被寒冰所覆蓋著。”
青松被熾巾拆兩次臺,氣得不再多言。
而聽熾巾提到常年冰寒,張柱似是想起了什么。“對對對,我怎么忘了,極北之地,就是常年冰雪的,那么外面,應該就是北川了!”
“你什么意思?”青松有些接受不了。“你是說我們這幾個月是白耗在這里了?”
張柱比他還要不能接受,可眼下的情況,怕就是如此,也是全無主意了。“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青松生氣了。“我怎么知道怎么辦。”
“冷靜冷靜。”熾巾勸道:“依我看,我們在這里干耗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回去帶好盤纏再來吧。”
好像是唯一的法子了,于是,他們又灰溜溜的往回走,都說去時路慢,回時路快,可他們三個都精神懨懨,竟是比去的時候還慢。
招搖山,玄七牽著鳶尾,說:“今天,我帶你去個地方。”
鳶尾眨巴著眼。“要出去玩嗎?”
玄七說:“是啊,想去嗎?”
鳶尾高興道:“當然想,來招搖山這么久了,我都沒去過別的地方呢。”
“額......”玄七頓了頓。“我帶你去的地方還是在招搖山里,不過,你一定沒去過。”
來招搖山這么長時間,鳶尾可是把招搖山都跑遍了,有些興趣乏乏。“哦......”
看出她向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玄七說道:“你要是想去別的地方玩,等我得空了,就帶你去,好嗎?”
“真的?”鳶尾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玄七側首看她的表情。
鳶尾難以分辨自己有沒有受過騙,當即就笑了。“嗯嗯。”
看她有了些興致,玄七也放心了,自己可不想精心為她準備的驚喜,是在她不怎么開心的時候送給她的,那樣,自己的心血就會大打折扣。
緩步行走在招搖山上,一路把守的妖兵相繼行禮,不一會兒,到了一處山崖前,看著挺險的地方,鳶尾來過這里,怕掉下去,沒有往山崖上去過。
哪想,玄七直接帶著她往山崖行去,剛踏上山崖,眼前的景象豁然轉變,竟是玄七將這里隔絕開來的一番景象,既是用法陣圈起來的結界,又有障眼之法。
左邊一小橋下溪流逶迤流動,小溪邊上滿布鮮花嫩草,郁郁蔥蔥,時不時有幾只蝴蝶飛過,右邊,是洋洋飄雪,漫天飛舞,落在地上,形成厚厚積雪。
鳶尾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忍不住繼續往前走,又看見左邊的景色變成了一個小湖,再抬頭,皆是滿目紅楓,還時不時飄飛一兩片血紅葉子,在翠綠的湖面上打旋兒,轉首,右邊是參天古樹華蓋蔽日,一束束陽光透過茂密枝葉透射下來,金光閃爍,一顆大樹的枝干上還垂著一個秋千,輕輕擺動。
這里,將四季之景溶于一境!且春夏秋冬四季中都各有一座木屋,顯然是想過什么季節,就可以居住在哪個季節里。
玄七從后面圈住鳶尾的腰,微微欠身在她耳畔說道:“喜歡嗎?”
“喜歡!”鳶尾驚訝不已,回過頭來,說道:“玄七,這里是照著南極仙島布置的嗎?”
“看來,你還記得。”玄七溫柔的說道:“那時,你也想要一個既有嚴冬又有繁夏的地方,我答應給你造一個,可我覺得只有兩季太單調了,于是花了點時間尋了些奇珍異草回來,為你造了這處四季之境。”
“玄七,你太好了!”鳶尾高興得轉過身來,面對著他說道:“這里比南極仙島還要美。”
“那,是不是該表示表示?”玄七指了指自己的臉。
他只要一指他的臉,就是要自己親他的意思,鳶尾立馬踮起腳親了上去。“玄七,我最喜歡你了。”
這一口親得響亮,玄七非常滿意,既然她沒有心,那自己就將自己一點點裝進她的記憶,待日后她的心長起來了,就知道自己的好了,也就會潛移默化真的喜歡上自己。“走,蕩秋千去。”
鳶尾歡快的跑進夏景里,坐到秋千上。“玄七,你推我。”
哪想玄七也坐到她身邊,說:“這里的樹都成精了,不用自個兒推。”
說著,秋千就緩緩蕩了起來,鳶尾興奮的道:“真的蕩起來了,那我要再高些,就像飛起來一樣。”
玄七便摟住她的腰。“那抓緊了,馬上就要飛起來了。”
如真的有妖在后面使勁推一般,秋千越蕩越高,蕩得最高的時候,那弧度幾乎都平行了,鳶尾本能的回身抱緊玄七,怕自己被蕩飛了出去。
玩了一陣秋千,鳶尾又跑去冬景里,踩在松軟的雪地里。“玄七,我們堆雪人吧。”
玄七怕她受凍,在她身上罩了盾不讓寒氣侵入。“好哇,那你堆的雪人,是誰?”
“當然是你了。”鳶尾蹲在雪地里,雙手捧著不知怎么一點都不冷的雪,玄七本來聽了還很開心,可她又說:“不過,也得有青松,花花,還有我,我們說好的,我們四個永遠在一起,那堆成的雪人,也是要在一起的。”
好罷,只要她高興就好,玄七也蹲下來,和她堆雪人,當鳶尾堆好一個雪人指著說道:“玄七,你看,像不像你!”
那雪人矮矮胖胖,鼻子眼睛擠作一團,跟自己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玄七只是干干笑了笑,便指著自己堆的雪人。“你看,我堆的你。”
那雪人眉目清晰,仿佛雕刻的一樣,鳶尾瞪大了眼。“玄七,你太厲害了!”
玄七自得道:“你夫君厲害的地方可多了,以后,你會慢慢發現我的所有優點,也會越來越喜歡我的。”
鳶尾湊近他身邊,認真說道:“可我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我不知道更喜歡你會是什么感覺。”
“這個嘛。”玄七想了想,道:“就是你會不想要和我分開,只想跟我在一起。”
自從聽了張柱的鬼故事,鳶尾是片刻不想跟他分開,道:“我現在也是呀。”
玄七忽然發現,自青松送張柱去凡世后,她只偶爾和花花一起玩玩,近乎都是跟自己在一起的,難道,她真的已經慢慢喜歡上自己了么,非是像喜歡青松和花花那種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意識到這一點,玄七的心都歡騰了,一下就把她抱了起來,在雪地里轉圈。“鳶尾,我太開心了!”
在冬景里堆完雪人,雖然鳶尾堆的玄七和花花慘不忍睹,但玄七堆的鳶尾是真真漂亮,雪人鳶尾的手還牽著雪人玄七呢,即便雪人玄七在鳶尾的堆砌下根本沒有堆出手來,但至少是這么個意境,玄七是這樣認為的。
至于為何沒有提到青松呢,那是因為,玄七能精心堆鳶尾,怎么可能愿意花心思去堆青松?所以,雪人青松也是難看的緊,不過,絲毫不影響鳶尾玩樂的心情,很快就跑到秋景的楓林里轉了一圈,轉完又去春景里的小溪邊捉魚,玩了整整一天,終于累趴下了,枕著玄七的胳膊躺在草地上,望著滿天繁星。
她指向星空,說道:“玄七,以前在蒼嵐山的時候,夫子說,這天上的星星其實是一條河。”
“是,叫銀河。”玄七轉首,看她望著星空時的神情浪漫,說道:“傳言,天庭上有一條叫名燭龍的龍,他睜開眼時就是白晝,閉上眼時便是天黑,可他一閉眼,天地間實在太黑了,于是,就有一位司職星辰的神仙出現,一到了晚上,他就把籃子里的星星傾灑出來,布滿整個夜空,使得天上地下都可以有些微亮光,再不是漆黑一片。”
“我還在想,如果是河,為什么會看不見水流呢,原來是這個原因。”鳶尾若有所思的說道。
“額......”她懂的東西實在太少了,玄七只得慢慢教她。“這銀河一詞,并不是說真的就是河,而是形容,就比如,我覺得你很漂亮,就會用貌美如花來形容。”
鳶尾也轉過頭看向他。“可我本來就是花呀。”
聽她這樣一本正經的亂說,玄七也不像以前那樣詫異了,慢慢追上了她的思維,想著不能用花形容她了,就想到冰雪聰明一詞,以冰雪比喻她的白皙肌膚,但她哪里來的慧?覺得這個詞不太合適,又想了個香肌玉膚,她身上有鳶尾的花香,用玉來形容她絲滑的肌膚再合適不過,就說道:“你是花,我確實不該用花來形容你,可還有好多詞呢,比如,香肌玉膚。”
誰知她又說:“我是鳶尾花,自然是香的,但我的皮膚不是玉呀。”
饒是玄七耐心再好,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半晌才道:“所以,這才是形容嘛,玉質細滑,用玉來形容你皮膚嫩滑,懂了嗎。”
鳶尾似懂非懂的點頭,又打量著玄七。“就像你很瘦,就用骨瘦如柴來形容,對嗎?”
自己看著確實有點瘦,但不至于瘦成一根柴,這完全就是在貶低自己,可玄七在教她形容詞的運用,她這樣形容其實是正確的,好半天,才面露苦笑,從嘴里擠出幾個字。“對,你形容得很好。”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玄七擁著鳶尾,沉沉入眠。
翌日,玄七要回議事殿處理一些事務,本來鳶尾還想在四季之境中玩的,卻是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這讓玄七以為,只要鳶尾身邊沒了青松他們,就不會想去找他們,鳶尾能依賴的人就只有自己,長長久久的相處下,她對自己就產生了感情。
青松他們已經被自己派去凡世了,看來,這花花也要找個法子送走,如此,鳶尾身邊就只有自己,不管發生什么事,她要找的妖就只能是自己,以后,她的記憶里會有越來越多的自己,讓她根深蒂固的覺得,自己是她最重要的妖,還怕她長出心以后,不喜歡自己么?
有了這樣的想法,玄七有了主意,不讓鳶尾身邊有任何親近的妖,可是,當他踏入洞府中就看到了青松,熾巾和張柱三個坐在一堆吃東西。
他們竟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是說人類要斬斷塵緣往往是念念不舍,千難萬難么?玄七以為沒有幾年是回不來的,這張柱怎么這么干脆?是因為他是神仙下凡歷劫的緣故么?凡心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