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鳶尾承受了洗髓的痛苦，自然虛脫，現下，整個洞府里都溢散著鳶尾虛汗所散發的香氣，玄七也不敢休息，將鳶尾摟在懷里，一直用妖力幫她恢復體力，自己也因一夜沒睡眼下微青。

近乎昏睡了一天，鳶尾才悠悠轉醒，只覺渾身散了架似的難受和酸痛，一點力氣也沒有，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玄七，我吃了，丹藥，以后，修為就，可以，提升了，吧？”

“當然，只要你勤勉修行，修為定然會有長進的。”玄七輕輕撫上她仍舊蒼白的臉安慰。“你昏迷了一天，餓了吧。”

“嗯，餓了。”鳶尾點頭都難。

床榻旁的矮幾上放著一個小火爐，爐子上一直溫著粥，就是怕她醒了會餓，玄七一早就讓白離備下的，他慢慢將鳶尾放到床頭躺好，再取了碗盛了粥，舀一勺子先在嘴邊吹涼了才送到鳶尾嘴邊。

鳶尾覺得張嘴都累，好半天才把一碗粥喝完。“玄七，我怎么，覺得渾身，都難受呢，這樣下去，我怎么，修行呀？”

“這丹藥能改善你的修行資質，昨晚你經過了冰火淬體，又排出了體內的雜質，也就是說，你現在的身體已煥然一新，你需要花些時間來適應，況且，昨晚你承受了洗髓的痛苦，當然會虛弱了。”玄七溫柔的順好她耳邊碎發。“養一段日子自然就會好了。”

鳶尾聽得半懂不懂，只知道需要適應現在這虛弱的身體一段時間。“嗯，那養好了，我就要，好好修煉了，增長修為，玄七，我困了。”

“困了就睡，我陪著你。”玄七說著，就要扶她躺下，這時候，洞府外傳來玄九的聲音。“七哥，我可是你親妹妹，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招搖山，你卻要設個結界攔著嗎？”

聽到自己妹妹的聲音，玄七怕她吵了鳶尾休息，而自己又不能離開鳶尾，只好將她放進來，抬手一揮，結界打開。“進來。”

玄九踏著步子悠哉悠哉走過門廳，進入寢殿，見哥哥坐在床上，嫂子躺在床上，不由揶揄。“喲，哥哥，這么早就準備和嫂子睡覺了呀？”

待她走近了，玄七才說：“你小聲點，別吵到鳶尾了。”

“我沒，睡著。”鳶尾睜著眼睛。“玄七，我好久，沒看見小九了，我想和，她說說話。”

聽她說話有氣無力，玄九這才發現鳶尾面色發白，看上去十分虛弱，而自己的哥哥也是眼下微青，嘖嘖道：“七哥，這一屋子都是鳶尾花的香氣，我說你也太狠心了吧，這才兩年不見，你就把嫂子折磨成這樣了？”

玄七瞥向她。“你胡說八道什么？”

見他瞪著狹長眸子，淡淡黑眼圈更是清晰的出現在玄九眼前，不禁道：“七哥，我怎么就胡說了，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縱欲過度的樣子么？”

玄七急道：“我那是一天沒睡覺！”

“難怪難怪。”玄九了然似的瞅著他，再瞥向鳶尾。“嫂子，想來你也是一天沒睡吧？”

鳶尾說道：“我不知道，我暈過去了。”

“唔......”玄九詫異的看向玄七。“七哥，你可，太不是妖了......”

“你住嘴。”玄七知她又要亂說，喝止道：“我說你腦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么？”玄九又看向鳶尾。“嫂子，我看你精神萎靡，是不是遭了大罪呀？否則怎么會暈過去呢？”

“可不是。”鳶尾如實的回答：“昨天我，都痛暈過去了，今天醒來，渾身酸痛，一點力氣，都沒有，動都不想動。”

玄九輕笑的朝玄七挑了挑眉，不語，卻顯然挑釁。

玄七見了氣得撫額，先溫言跟鳶尾說：“鳶尾，咱們說話要說清楚，不能只說一半，很容易引起誤會的。”隨即轉頭又對玄九道：“那是因為鳶尾昨天服用了養髓丹，第一次服用此丹藥如同洗髓，洗髓會經歷什么，不用我再給你多作解釋了罷！”

“是這樣嗎？”玄九還是狐疑的看向鳶尾，這朵妖界唯一的鳶尾花妖。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妹妹？”玄七知道她不信，終歸有些東西越描越黑！只得讓鳶尾證實自己的清白了，便也朝鳶尾看去。

鳶尾奇怪。“你們怎么，這樣看我？”忽然想起玄七說自己的身體已經煥然一新，驚道：“難道我的樣子，變了么？”

這話問得兩個都是一愣，玄七問：“你為什么會這樣想？”

“不是你，說的么，我經過，冰火淬體，排出，體內雜質，身體就，煥然一新了。”鳶尾看向他。“身體煥然一新，是不是，連我的，樣子，也變了？”

看來自己確實想岔了，但她為何會覺得洗髓后會改變模樣？玄九很疑惑，并帶著這份疑惑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玄七看出她對鳶尾的行為有著質疑，只看了她一眼，然后撫上鳶尾的臉頰，同時，一絲妖力從指尖注入了鳶尾的太陽穴。“鳶尾，你剛剛就在說困了，既然困了，就好好睡一覺吧。”

鳶尾眨了眨眼，連話都沒說一句便沉沉睡去。

知道是自己的哥哥讓她休眠的，玄九這才開口。“嫂子她......？”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原本不想跟你說的，怕你擔心。”玄七垂下眼睫，深幽眸子有幾分黯淡。

“七哥，你我是親兄妹，而我也是你養大的，你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么。”玄九面色從先前的嬉鬧變得正色。“你有事情瞞著我，我才會擔心，其實，我也看出來了，嫂子她，是心智不全，是嗎？”

“她不是心智不全。”玄七抬眼。“而是她，沒有心。”

玄九震驚了。“七哥，沒有心的妖要么就是癡傻，要么就是毫無修行資質，我本只是猜測嫂子心智不全，沒想竟是無心，而你剛才又說昨晚給她服用過養髓的丹藥，說明嫂子兩樣皆占。”定定看著他，認真道：“七哥，就算你想盡辦法為她改善體質，但她終究無心，無法領悟高深術法，無法與你同登大道，她如何配得上你！”

“就憑她是妖界唯一的鳶尾花妖！”玄七看向她，眸光已冷。“小九，我不希望再聽見你說這樣的話。”

他竟然會用這樣嚴厲的目光看自己，玄九一滯，隨即道：“七哥，即便她是妖界唯一的鳶尾花妖，可她到底是傻的，而你是妖界之主，有她這樣的妻子，會給你帶來無盡恥笑的！”

“小九！”玄七的聲音都冷了。“你可知鳶尾是我一生所求，縱然會引來恥笑，也是我甘之如飴！你要再敢說她的不是，就算是你，我也不會原諒！”

“七哥！”玄九怔住了，從小把自己養大的哥哥居然會因為鳶尾對自己說這樣的狠話，當下眼眶就紅了起來。

終歸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妹妹，看她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玄七又不忍了，語氣也溫軟下來。“小九，我不想對你說重話，只是你也知道，鳶尾是我一生之愿，無論她是什么樣子，我都會全心待她，而且，鳶尾會好起來的，你所說的，都只是擔憂罷了。”

“七哥，她是無心，沒有心的妖怎么可能像正常的妖一樣？”玄九說完，忽察覺出他話里有其它意思，擔心道：“七哥，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么？”

玄七有些糾結要不要告訴她，畢竟，自己的一舉一動關乎整個妖界，可若不跟她說，又怕她對鳶尾的態度不會改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妹妹與自己所愛的鳶尾有隔閡，遂思慮一番，還是說道：“我用自己的心頭血給她造了一顆心，百年之后她就會長出一顆心來，到時候心智和資質都會恢復正常，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和鳶尾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我明白......”他想要自己和鳶尾好好相處，玄九怎會不知，可是。“可是七哥，取心頭血是何等大事，會有損根基和妖力的，你可是妖界之主哇，若此事被居心叵測的妖知道，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玄七道：“所以，整個妖界除了你我，還有白離之外，就再沒有別的妖知道了。”

深吸口氣，玄九道：“我定然是不會說出去的，如此，我豈非不是在害你嗎。”

“好了，知道你是擔心我，不然，我也不可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了，你要相信你哥哥，只是取了心頭血而已，很快就會恢復的。”玄七勾出一抹清絕笑容。

“七哥，你也別擔心，我會對嫂子好的，我剛才只是有些心急才說了那樣的話。”玄九懂事的道。

“我知道。”玄七像小時候一樣拍拍她的頭。“說說吧，怎么突然來我這兒了。”

“我不是想七哥了么。”玄九也像小時候一樣，親熱的挽著他的胳膊。“自從你有了嫂子，怕是把我這個親妹妹都給忘了吧，既然你不來青丘陪我，我只能來招搖山找你了，省得到時候你真把我這個妹妹給忘了。”

“說什么渾話。”玄七兩指彈了彈她的額頭。“鳶尾無心，需要我好好照顧，你呢，我照顧了你兩千年，還不夠？”

“看吧，我就說七哥偏心，一下就試出來了吧，要照顧嫂子就不管我了。”玄九手上挽他挽得緊了幾分。“為了以后還能有疼愛我的哥哥，我得把你看緊點才是。”

“又開始胡說八道。”玄七自顧躺到床榻上。“我累了，要休息，你自個兒玩去。”

“看吧看吧。”玄九砸吧著嘴，唉聲嘆氣的說道：“你有空陪嫂子卻沒空陪妹妹，還不承認自己偏心。”

“我陪你了兩千年你還要怎樣，可別太貪心了啊。”玄七一手枕在后腦，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快走快走，別在這里擾我休息。”

“哼，不理我算了。”玄九雙手抱在胸前。“看我以后有了相好的妖，也不理你了。”

玄七闔上眼，只揮了揮手，俊逸若玉的臉上在聽了這句話后沒起一絲波瀾，玄九只得跺了跺腳，氣呼呼離開。

走出洞府，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山間螢火閃爍，如天上的星星眨眼，玄九漫無目的的走著，心里很不平衡，以前，自己不論要做什么，哥哥都會縱著自己，現在哥哥有了鳶尾，感覺哥哥已經不重視自己了，把對自己的愛，全都轉移給了鳶尾。

嘆口氣。“她可是妖界里唯一的一朵鳶尾花妖。”玄九喃喃道：“狐族誰不想要一朵鳶尾花妖，而草木花成妖本就極為不易，哥哥等了三千年才等來這么一朵，看緊點也很正常，算了，不跟他計較，誰讓鳶尾精貴著呢。”

“九姑娘，你獨自在這里自言自語的說些什么呢？”

回頭，就看見白離站在自己身后，玄九說：“沒什么，誒，我今天過來沒見著你，你很忙嗎？”

“陛下這幾天把什么事都交給了我，就比往常忙了些許。”白離笑了笑，一頭金黃頭發在月光下灼灼發亮，使得剛毅的面孔有了幾分柔和。“所以九姑娘今日來招搖山我都沒時間招呼，不過，我已經讓侍女把九姑娘的洞府收拾了出來，九姑娘從青丘過來一路辛苦，也能好生休息。”

“白離，你明知我七哥是為了陪嫂子把什么事情都丟給你。”玄九說道：“你怕是忙得腳不沾地了吧，還能面面俱到為我做安排，也是難為你了。”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白離含笑道：“咦，我聽九姑娘的話里怎么帶著酸呀？”

“還不是我七哥。”月夜下，玄九的眼白很是醒目。“往常每年他都會回青丘陪我兩天，就算沒時間回青丘，也會把我接到招搖山來住兩天，可自從他娶了媳婦這兩年，不僅不回青丘看我，也不把我接到招搖山了，就連遣個妖給我帶兩句話都沒有，我都懷疑，他有了媳婦兒，是不是就忘了我這個妹妹了。”

白離有些吃驚。“你是在吃夫人的醋？”

不可否認，自己確實有些嫉妒鳶尾。“還不是因為七哥一下就對我不聞不問了，我心里能舒服嗎。”

“九姑娘，陛下這么些年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媳婦兒，且又在新婚，對夫人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白離不由勸道：“何況夫人也是你嫂子，不是一家妖么？對陛下來說，一邊是他的媳婦兒，一邊是他的妹妹，你和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最重要的妖，你要這么想不是讓陛下難為嗎。”

玄九無奈道：“這些我都明白，但七哥驟然對我這么大的改變，也得讓我適應適應不是。”

“那就好。”白離說道：“如果你待夫人能像待陛下一樣，我相信陛下會很開心的。”

“不管怎么說，她是我的親嫂子，就算我對她不能像對七哥一樣好，也決計不會差到哪里去。”玄九如是道：“你就放心吧，別為我七哥操心了，雖然我現在心里是不大舒服，但哪個不長眼的妖敢對我嫂子不敬，我第一個不放過。”

白離欣慰的點了點頭，玄九又說：“我會在招搖山住些日子，平日里你忙你的，也不用管我，省得你一天連修煉的時間都沒了。”

再怎么說你也是陛下的親妹妹呀，能不管嗎？白離心里苦，嘴上卻說道：“九姑娘往常都只住兩天就回青丘，今年怎么想起要長住了？”

玄九還不曉得他是害怕自己留得久了，道：“當然是為了和我嫂子培養感情了，你不也說了嗎，我和嫂子相處歡愉，我七哥才會開心的。”

“正是呢。”白離看著她訕訕笑道，心道：別的妖只知她長著一副明艷動人的臉，卻不知她有多愛惹事生非，只望她在招搖山的日子，不要惹出什么事來讓自己擦屁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