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罷竹葉水，莫林和玄九，鳶尾已經聊了很多，雖不明白她們為何會離開招搖山，但玄九既然冒險帶鳶尾跑出來就一定有原因。

不說其它，妖界誰不知道鳶尾對玄七來說有多重要，而玄九卻把鳶尾帶了出來，無疑是脫離了玄七的保護，承擔如此風險也要把鳶尾帶在她的身邊，只有一個可能，她想借鳶尾逃避什么，應當是她犯了什么錯，怕玄七責罰于她，有鳶尾在她左右，就變成她們兩個妖的事情了，看在鳶尾的面上，玄七也會手下留情。

莫林原就想把她倆留下，眼下猜了個大致，心里也有了底，就算自己不留她們，這玄九也會想要留下來的，為表現出自己對她倆沒有企圖，莫林說道：“天近黃昏，此地離招搖山尚遠，兩位姑娘現在離開，還能趕在夜前回家。”

一聽他要讓自己和鳶尾走，玄九對他再無戒心，加之實在很喜歡他的俊朗，玄九哪兒還肯走？“額，莫公子，既是帶嫂子出來游玩，這剛出門就回去，還算什么游玩，自然是要多走走多看看嘛。”

鳶尾一聽她說剛出來就道：“小九，可我們已經離開招搖山半個多月了呀。”

又來拆自己的臺，玄九深吸了口氣。“嫂子，半個月很短！不就是剛出門么！”

想想妖最少能活幾千歲，半個月時間的確很短很短，鳶尾覺得是自己理解錯了剛出來這個詞的意思，連連點頭。

玄九換了笑臉，再對莫林說道：“是呢，我跟嫂子才出門半個月，還不想回家。”

“只是......”原來她們已經離開招搖山半個多月了，看來自己猜得不假了，莫林裝得有些為難的樣子。“眼下天色已晚，我一男妖，也不方便讓兩位姑娘留宿......”

“我雖與莫公子今日才相識，卻相談甚歡，深感莫公子品性高潔。”玄九無不期待他讓自己留宿的，最好還能發生點什么，可是看他禮數周全的模樣，想發生點事情也是不可能了，但只要自己能留下來，玄九覺得，以自己的美貌，遲早也能發生點什么。“我相信莫公子為妖坦蕩，就算我和嫂子留宿于此，也是十分安全的。”

正中下懷，莫林這才說道：“玄九姑娘都這樣說了，我也不能枉顧玄九姑娘的信任，這樣吧，如不嫌棄，兩位姑娘就住我的屋里，我隨便在哪里歇歇便可。”

“那怎么好意思呢。”玄九心里樂開了花，嘴上也很誠實。“真是叨擾莫公子了。”

“玄九姑娘既然與我相談甚歡，便就是朋友了，以后叫我莫林即可。”如此，也算是與玄七搭扯上關系了。

好些夫妻，可都是從朋友開始的，玄九立馬道：“那好，以后你也不要再喚我玄九姑娘了，像我哥和嫂子一樣，叫我小九就好。”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玄九滿意，莫林更滿意。

當莫林將她們兩個領進屋內，玄九從先才的滿意一下就有了種失落的感覺，屋里除了張床，再就一個灶臺和一口水缸，家徒四壁幾個字，此時讓玄九有了正確的理解，也才明白這個莫林實在是個窮妖，側首看了眼莫林的俊臉，玄九又實在喜歡，對他的喜歡勝過了對環境惡劣的排斥，玄九還面露微笑違心的說：“莫林，看你家中簡潔，就曉得你是個不拘小節的妖，與我著實是一個性子，怪不得我有相見恨晚之感。”

要真是因為不拘小節而家中簡潔也不失為一種閑趣，可莫林當真是窮得叮當響，只怪千殤林貧瘠非常，資源匱乏，自己作為蝰蛇一族的族長，想讓族人過上好日子卻不能，就只能從自己做表率了。

此外，莫林一心只在她倆是玄七的至親上，根本沒在意玄九對自己起了歪心，還以為是玄九為了想留下來的說辭，她既想留，自己可是樂意至極。“我與小九和鳶尾姑娘也是一見如故，而你們也不嫌棄我家中貧寒，實乃真心以待。”

真心兩個字聽得玄九心里一陣蕩漾，趕忙道：“是是是，我們真心以待呢，所以，你不必對我們客氣，我們很隨意的。”

“隨意就最好了，還怕你們會不習慣呢。”莫林點頭。“嗯，現在天色已晚，想來你們也餓了，你們在家中歇一會兒，我去找點吃回來。”

“那好，客氣的話我就不說了。”玄九很開心的道：“你也不用特意去找什么好吃的，你平日吃什么就給我們吃什么就成。”

莫林心說：千殤林能有什么好吃的給你們吃，嘴上卻道：“行，那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

莫林一出門，鳶尾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就皺眉。“小九哇，這里就一張床，連被子都沒有，我們要怎么睡呀？”

哪想玄九斜眼看她。“你是妖，難不成還怕冷？”

鳶尾實話實說：“不是啊，就是覺得有被子睡著舒服一些。”

“嫂子。”玄九抓起她的手，慷慨陳詞的道：“做妖呢，不能只圖享受，須知吃得苦中苦，方為妖上妖，就跟我哥一樣，他能成為妖皇，可是歷經過很多磨難的，所以不管是什么環境，我們都要學會去適應，往后遇到更艱難的時候，也才能夠平安度過。”

鳶尾聽得眼睛都亮了。“小九，你跟玄七說的一點都不一樣，玄七老是跟我說他會保護我，叫我什么都不要管，不要怕，可他要是不在我身邊，我不是要自己來面對問題了嗎？所以，自己還是得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才行。”目光堅定。“小九，你說得太好了，要經受過磨礪，方能為妖上妖！”

這么容易就讓她相信了，玄九很無語，只嘆她身邊若沒有可靠的妖，定會被騙得骨頭都不剩，自家哥哥當真是任重而道遠吶。

屋外，莫林一個閃身就到了族人群居的寨子，而莫林獨居于小茅房，一來是有防止外族侵入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為了不讓族人看到自己的落魄，免得蝰蛇一族信心喪盡，而今日，莫林將會讓族人重燃希望！

寨中已點燃了星星火光，蝰蛇族人見到莫林，盡都圍了上來。

“族長，我兒子出生了，您為他起個名吧。”

“族長，好些日子沒見您了，您都到哪兒去了？”

“族長，照您的方法，我的修為果然大有長進。”

“族長......族長......”

一聲聲對莫林的呼喚，讓莫林心頭更酸，自己身為一族之長都做了什么？讓族人隱居于這偏荒之地，過著艱苦生活，好些族人修為停滯不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資源匱乏，可蝰蛇一族避世已久，而今的妖界，怕都以為蝰蛇一族消亡了罷。

有時候，莫林會問先祖，為何要把族人遷居于此？所謂的偏安一隅只是表面上的自我安慰，千殤林，貧瘠得連鳥獸都不愿停駐，好些年輕一代的族人，甚至連野味是什么都不知道，因為千殤林除蝰蛇一族就沒有活物，好多族人從一出生，就不知肉為何物。

其實，無論仙妖人，總是分三六九等，即使曾經有過輝煌，也有可能落魄，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便就是蝰蛇一族的寫照了，從最初的妖皇族人，淪落為而今的艱辛困苦。

現在，是時候重新崛起，改變這一切了。

莫林扯出標志性的微笑，抬手比在嘴前，示意大家噤聲，大家立馬安靜下來，靜聽族長發話。

莫林環視一圈族人，這些族人實在太聽自己的話了，如果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自己何堪為族長，深吸口氣，開口道：“近段時日，會有兩名女子到我們這里，你們盡可能與她們友善，有朝一日，她們會是我們走出千殤林的契機。”

音落，一男子出聲。“這兩名女子是誰，竟有這般權勢能耐？”

“這兩名女子事關重大，故且暫時不便說出她們的身份，待事成之后，你們就知道了。”即使族人，莫林也不敢泄露鳶尾和玄九的身份，就怕族人出了什么岔子會破壞自己的計劃。

蝰蛇一族對莫林有著盲目的相信，當下再不多言，俱都點頭應是，莫林也知道族人對自己有多信任，朝大家伙點點頭，然后讓族人找了點吃食出來，便帶著吃食回了自己的茅屋。

在等莫林回來的時間，玄九找了塊布把屋子里的灰塵擦了擦，自己可以接受貧寒，卻不能接受臟亂，好在沒什么東西就不亂，只是有些塵土。

灶臺上的油燈把狹小的屋子照得明亮，一進屋莫林就看出干凈不少，忙道：“還讓小九和鳶尾幫我收拾屋子，是我待客不周了。”

怕他誤會自己覺得他屋里臟，玄九慌忙表示。“都是朋友，快別說這些見外話了，屋里干凈得很，我就是擦了擦灰塵而已。”

莫林也只是說說表面話，見她給自己梯子下，自然就接過話來。“平日里我一個妖住在這里，也沒什么講究，就怕你們兩個姑娘家會不習慣。”

鳶尾插話道：“小九說了，吃得苦中苦方為妖上妖，住在這里，就是在經受磨難，我們以后......”

這不明擺著說他這里環境差么！話未說完，玄九忙捂了她的嘴，對莫林干笑了笑，連忙岔開話題。“你給我們帶了什么吃的呀？”

莫林順著話把竹籃打開，拿出里面的一盤千殤林泛濫的火梅刺，這種果子可以從三四月吃到十一月，是族人們常用來果腹的野果，也算得上長期可供的食物了。

看著紅通通的小果子，玄九十分愛眼。“這是什么，看著就很好吃。”

“這個叫火梅刺，是千殤林特有的果子。”為徹底消除她們的戒心，莫林先放了一顆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姑娘家都愛吃。”

誠然，玄九是奔著莫林這只妖去的，哪里會有什么戒心，只不過莫林這一舉動，讓玄九更加覺得他為妖誠摯，當即也拿了一顆吃下，還不住贊嘆。“嗯嗯，真的好甜。”說著，還拿起一顆喂給鳶尾。“嫂子，你也嘗嘗。”

“嗯，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果子都好吃，要是天天都能吃這果子就好了。”鳶尾吃了一顆，屬實覺得十分香甜。

可知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會厭煩，莫林心中苦笑，又拿出籃底的一鍋白菜粥，說是白菜粥，卻是看不見幾粒米。“這是我們這里常吃的菜粥，你們試試，可還合口。”

“額......”玄九的眼睛在灶臺上掃了一下，似在說：我沒看見碗。

“是我怠慢了。”只見莫林走出屋子，再回來時，手里就拿著剛才喝竹葉水的竹杯。“湊合著用吧。”

說著，就把白菜粥裝在竹杯，現在是竹碗了，玄九有些訝異，窮得連碗也沒有嗎？不過玄九還是不動聲色的接了過來，心里還有點小開心，覺著他要是這么窮的話，自己又這么富有，說不得他會因為自己的富有而從了自己。

乍喝這白菜粥，也確實清香可口，鳶尾邊吃邊說：“好吃好吃，再來一碗。”

玄九也把竹碗遞了過來。“我也想再吃一碗。”

莫林替她們添上。“你們喜歡就好。”

舀粥的過程中，玄九忽然想到還不知他究竟是什么妖，出聲詢問：“說來，我們也認識這么久了，我只感知到你是蛇妖，卻又不似蛇妖，仿佛，還有龍氣？”

就認識了兩三個時辰也叫久？而她們跑出招搖山半個多月叫剛出來！莫林有些無語，卻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便道：“是蝰蛇。”

這下，玄九是真的驚訝了，雖說現今的妖大多不曉得蝰蛇一族的存在，可作為妖皇的親妹妹，對蝰蛇一族還是有所了解的，畢竟第一個統一妖族的妖皇，便是蝰蛇，只是自己不曾見過蝰蛇妖，也就不知其氣息是何種味道，加上他身上散發的龍氣，想來已經修成了龍身，隨即恍然道：“數千年來，妖界都不知蝰蛇一族的行蹤，難不成，蝰蛇一族正是隱居在此？”

“不錯。”莫林頷首。“昔日我族一位先祖登臨妖皇之位，不承想遭屬下貪狼暗害喪命，自此權柄落入貪狼之手，貪狼還尤不滿足，下令追殺我族，我族先祖只好帶著族人四處藏匿，最后隱居于千殤林中，方才平安。”

玄九曉得先代妖皇是遭一頭狼妖暗害致死的，卻不知那頭狼妖還下了追殺蝰蛇一族的命令，難怪蝰蛇一族會藏身在千殤林，千殤林有弱水，水中鵝毛不浮，連魚都不能在弱水里生存，可以說是非常危險和貧瘠的地方，要在此地生存下來很難，因而，也就不會有妖想到蝰蛇一族會隱居于此了。

只是。“現今早不是貪狼做妖皇了，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你也一口就道出我的身份，那你應該知道，妖界在我哥哥的統治下已經全然一新，再沒有從前的動亂了，千殤林堪稱絕地，你們蝰蛇一族為何不遷離這里，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呢？”

蝰蛇一族沒有血誓萬妖令，正是因為沒有血誓萬妖令，就不怕玄七動用萬妖令控制蝰蛇一族，自己才有機會重獲萬妖令，號令妖族，這是秘密，也是自己的計劃，莫林怎會輕易讓別的妖知道？自己的族人自己都瞞著呢，就怕會發生什么意外，遂道：“久居于此，便就習慣了這里的生活，遷居他處反難適應，不如偏安一隅，至少能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