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姬凹凸有致的身形包裹在淡黃紗衣之下，實在是讓男妖見了走不動路的妖嬈身姿，她的腿抵在門框上，后背也靠在寒舍的門框上，看著慵懶隨意的姿勢，殊不知卻是阻擋的意思。

這寒舍，當然就是莫林的茅屋，莫林看她擋在門口，道：“我說大美人，行個方便，讓我出去打點水，好煮茶給你喝。”

姚姬卻是把腿抬高了一些，露出一截足以讓男妖噴血的雪白小腿。“莫林，你哪兒來的茶招待我？”

可莫林的眼根本就沒落在那纖細柔嫩的小腿上，厚顏無恥的嘻嘻笑道：“你嫌棄我，也不用這般明目張膽吧。”

“我要是嫌棄你，也不會幾次三番跑來找你了。”姚姬美目圓瞪。“莫林，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莫林的笑倏地就冷了下來。“姚姬，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清楚，大家伙還能走動走動，若是說得太清楚，可就是徒增彼此的尷尬了，你這么聰明，想來是明白的。”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姚姬就算有怒意，一張絕美的容顏依舊明艷。“我這么多年一心為你，可你還是一成不變的冷血無情。”

莫林嘴角輕牽。“姚姬，可別忘了，你的血也是涼的。”

“是，我和你的血都是涼的，可我不像你一樣，涼得整顆心都封閉起來，不肯接受我的感情，也不肯直視自己的感情。”姚姬站直身子，望著他說道：“莫林，我知道，蝰蛇一族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使之心性大變，可你是一族之長，若是你也只沉溺于過往，那蝰蛇一族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莫林睇向她。“你是想說，你很了解我嗎？”

“我當然了解你。”姚姬試著用手握住他的雙臂。“兩千三百年前我還是一顆蛋，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就這樣被丟在了千殤林，是你把我撿回了族里，我自出生起看到的第一個妖就是你，從此，我的眼中就只有你了，我自然是了解你的，你也看看我，我依然是跟在你身后的那個小女孩呀，從未變過。”

“呵呵，別說笑了。”莫林近乎冷笑。“你早離開了千殤林，你現在可是妖界的第一美人呢。”

“這里是妖待的地方嗎？”姚姬辯解。“我離開千殤林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給族人找一條出路。”

“當真如此嗎？那為何走前不留下只言片語？”莫林一邊撥開她的手一邊說道：“姚姬，不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這里太苦，你受不了才離開的，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我，我不是回來了嗎。”姚姬有些無措的抓他的手。“莫林，我真的是為了讓族人過得好一些才離開的，因為我知道你們很難離開這里，可我不是蝰蛇族人，行事就方便許多，才想著去找出路的。”

莫林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再動。“你也知道你不是蝰蛇一族呀，那蝰蛇一族跟你有什么關系？姚姬，你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為蝰蛇族做什么，你還是做一個蛇蝎美人，過你該過的舒坦生活。”

“莫林，你不可以這么無情，我那么喜歡你，那么喜歡你，即使離開千殤林一千多年，我都那樣喜歡著你。”姚姬的眼淚止不住落下。“我承認，當初是我錯了，可我知道錯了呀，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嗎？明明，你以前是喜歡我的，明明，我們可以相攜一生。”

聽到這話，莫林心頭一滯，不可否認，自己卻曾很喜歡她，畢竟，她有一張讓自己心動的臉，也因她美艷動人，整個蝰蛇一族都待她如同親人，可她的離開，讓族人們傷心難過，也讓自己明白了什么叫背叛，那種難以言喻的心痛好不容易揮散了，自己豈會再去觸碰，鐫起一抹拒人千里般的笑意。“銀環蛇太毒，可不敢靠近。”

姚姬一頓，訥訥道：“就因年少的錯誤，就不配被原諒了嗎？”

莫林冷靜說道：“姚姬，我能跟你待在一處說話，就已經是原諒你了，可是，有些事情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你讓我不要沉溺過往，那你是不是也應該早日放下了？”

姚姬不甘心。“可我，我這么多年，就只愛你，以后，也不會愛上其他妖，你讓我如何放下你？”

莫林的目光冷然。“你是過溺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想著回來回歸本真？姚姬，我可不是你玩兒累了就可以依靠的港灣。”

終于，姚姬明白，當年的自己傷他和蝰蛇族太深，自己沒臉見蝰蛇族人，和他也是沒有可能了，止住抽泣的聲音，拿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水，強扯出一抹笑容。“不是說煮茶給我喝嗎，竹葉水也行，我很喜歡的。”

她不糾纏過往，莫林也早釋然，恢復如常道：“得嘞，你等一下啊，我先洗洗鍋。”

姚姬側過身子讓他，看他拿著鍋碗去潭邊的背影滿眼留戀，曾經，只要雨過天晴，他總會牽著自己的手，在千殤林找蘑菇吃，他還舍不得吃，都留給自己，如今的自己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卻仍舊覺得他給自己留的蘑菇湯最好吃，可是，他卻再也不會給自己留蘑菇湯了，牽起一抹自作自受般的苦笑。“莫林，我知道我對不起族人，也知道你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對我了，可既然是我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后果，以后，就讓我慢慢彌補吧，哪怕，你和族人都不再原諒我。”

弱水不養活物，是不能喝的，所以千殤林貧瘠到連喝水都需要靠下雨天來儲存，不然光靠一條小溪流，蝰蛇族早渴死了，莫林屋前的這個水潭，就是挖出來儲水用的。

潭邊，莫林拿著竹刷把鍋刷得‘呲呲’響，忽而停下手上動作，姚姬率先開口。“有妖闖進來了？”

“不必擔心，是個熟人。”莫林微一頷首，繼續刷鍋，刷完鍋慢條斯理的回到茅屋前。“就在外面煮茶吧，也好等等這位新朋友。”

姚姬點點頭，坐在幾塊石頭壘成的灶臺前，莫林剛把鍋置上灶臺，就聽見遠遠傳來聲音。“莫大哥，你在嗎？”

莫林一邊往鍋里舀水，一邊應道：“正好煮茶喝呢，快進來吧，熾巾。”

不多時，熾巾就快步到了茅屋前，看到屋前莫林的對面還坐著個女妖，不禁打量了一眼，而姚姬見有一個小妖，也回頭略微支了支下頜，算是見禮了。

然這一回頭，從容貴氣，眉目流轉，似驕陽花開般的艷麗，熾巾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妖，若非莫林出聲，熾巾都傻眼了。“姚姬，瞧他，一見你眼睛都不知道轉了，也不枉你擔著妖界第一美人的名頭了。”

聽到聲音，熾巾才回過神來，也才曉得面前的美人是誰，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就是，從來沒有見過誰長得這么好看，我，我并非有意冒犯，姚……”覺得直呼她名字不好，又說：“這位前輩……”

“行了。”姚姬打斷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話。“不曉得怎么稱呼我，就叫我一聲姚姐姐吧，我與莫林自小相識，你既叫他一聲大哥，我也是擔得起你這一聲姐姐的。”

“姚，姚姐姐。”熾巾有些羞怯的喊了一聲。

姚姬輕笑一聲。“別傻站著了，坐下一起喝茶。”

熾巾方在兩妖中間的石頭上坐下，適時，莫林的竹葉水也煮好了，給姚姬舀了一竹杯，再往熾巾面前的竹杯倒。“今日突然來找我，可是有事？”

熾巾立馬正色道：“莫大哥，我確是有事，只是我不敢確定我的推斷是否是真。”

十幾年前，這只小妖無意間闖進千殤林，還掉進了弱水，是自己把他救了上來，他便把自己當救命恩人，發誓要報答自己，后來相處了一段時日，知道了他的過去，他成妖之后就進了蒼嵐山新妖進修學院，令自己欣喜的是，他竟然還是鳶尾的好友。

見他神色認真，莫林曉得，他定然是在鳶尾身邊得到了有助于自己的消息。“是什么，說來聽聽。”

熾巾要報恩莫林，把有用的消息告訴莫林無可厚非，可鳶尾是熾巾的朋友，熾巾并不想更多的妖知道鳶尾的秘密，如此，也就意味著鳶尾會面對更多的危險，哪怕面前的姚姬是莫林的朋友，熾巾也有些猶豫，不由看了看姚姬，其意不言而喻。

莫林瞧出他在糾結，說道：“熾巾，在你答應我去找鳶尾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你選擇我，就是背叛她，所以，你在一開始就有了的決定，現在，又何故猶豫不決？”

是啊，自己在一開始就選擇站在他這一邊，現在又在糾結什么呢？他要做的事情是復興蝰蛇族，要做成這件事情，單靠他肯定不夠，例如眼前的姚姬，便是因為她，莫林才問了自己很多關于蒼嵐山學院的事情，得知自己與鳶尾的伴生妖青松交好，方讓自己去的招搖山，那么姚姬定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幫他，至于鳶尾的秘密，想來他也是不會隱瞞姚姬的，自己不想說給姚姬聽，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熾巾喝了一口竹葉水，大出了口氣，說道：“這話說來有些長，我便從鳶尾帶回一個凡人開始說吧。”

“幾年前，鳶尾在凡世救了一個叫張柱的凡人，并帶回了招搖山，張柱明明只是一介凡人，我卻分明感覺到了玄七對他的客氣和友善，妖界之主的他，何至于對一個凡人另眼相待？后來，我才慢慢察覺出一些端倪，這張柱想修妖，好像還跟玄七提過好幾次，最后一次我也在場，我到現在都記得玄七跟張柱說的話，他說張柱有真的仙緣，以人道登仙途不過幾百年，至多一千年，而以妖道等仙途，可要幾千上萬年之久，張柱何必去舍本逐末。”

姚姬何等聰明，當即就明白了熾巾想表達什么，說道：“你的意思，玄七對這個凡人禮遇有加得有些反常，而所謂的舍本逐末，顯然就是勸張柱不要修妖，可他是妖皇，一個凡人要不要修妖，哪用得著他操心。”

莫林也若有所思。“我想，這舍本逐末還有另一層意思，便是這張柱如果以凡軀修仙，就一定能成仙，可凡人能修成仙的幾率，比妖族還少，玄七他自己都還沒成仙，又怎么能斷定這張柱一定能成仙？所以，定是玄七看出了這張柱非同一般。”

“不錯，這張柱絕非普通凡人，在妖界的時候，玄七對他不同就算了，可到了凡世，一個修為很高的道士，也待他非比尋常。”

熾巾的話引起了莫林極大的興趣。“凡世？你和那張柱還一同去了凡世？”

“嗯，這才剛從凡世回來不久。”張柱說道：“張柱要去凡世了卻塵緣，玄七便安排我和青松送他去凡世，怪就怪在，玄七身邊那么多修為高深的妖，卻為何要派我們幾個新妖去送他？”

莫林一下就想到了答案。“你跟我說過，那個青松是鳶尾的伴生妖，伴生妖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可能傷害自己的伴生妖，伴生妖在妖界，是絕對的忠誠，所以，玄七派青松去送那個張柱，是怕派其他的妖去，會做出傷害到鳶尾的事情，至于你，到底和鳶尾是同窗，是好友，玄七也就沒有什么疑心，另外，玄七讓你和青松去送張柱，一是信任你們，還有就是，你們的修為太低，便看不出張柱究竟有何不同，換句話說，也就是你們看不出張柱真實身份，可張柱若真的只是一個凡人，玄七又如何會有這么多顧慮呢？”

“莫林大哥說的是，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了。”熾巾不置可否的道：“后來，不光我和青松，花花也跟著一起去送這張柱回凡世，然后，就遇到了一個道士，叫長平道人，長平道人明知我們都是妖，卻和我們相處和睦，而長平道人之所以與我們打成一片，還是為了張柱，他想收張柱為徒，而且十分篤定張柱一定能修煉成仙，一個妖皇，一個修為高深的道士，對待張柱的態度都過于的好，是不是說明，這張柱非比尋常？”

姚姬贊同的道：“確實，不說道士和妖是宿敵吧，但一個道士能這般容忍你們，也是很奇怪了。”

“道士修仙，終其目的是為成仙，又十分確定張柱能成仙，那么，他想收張柱為徒，是為了獲得仙緣，而一定能從身上獲得仙緣的人，莫非……”莫林喃喃道，忽而眼眸一亮。“張柱是下凡歷劫的神仙？！”

姚姬想過張柱身份非同一般，卻也只是猜測張柱俢福幾世，所以這輩子得了仙緣，根本沒想過張柱會是下凡歷劫的神仙，到底神仙下凡歷劫是屬于天機了，聽莫林這么一說，也是一驚，立馬把目光投向了熾巾，想聽他確切的解釋。

熾巾看出了他們的驚訝，繼而說道：“我也不敢確定，我只是覺得玄七和長平道人不該對張柱這樣好，簡直是好得反常，玄七還跟張柱說，讓張柱只管做他自己的事情，隨心所欲就好，便是在告訴張柱，他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還有，張柱有個一起長大的兄弟，叫李虎，那李虎行為乖張，性格暴躁，可長平道人同樣是一門心思想收李虎為徒，嘴上說要讓李虎做他的徒弟，可幾乎是在討好李虎，但李虎只是一個瘸子，他有必要這樣對一個瘸子嗎？”

“還有一個？”姚姬忍不住道：“倒真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