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身披大紅喜服,拖曳在地面上,炫開的裙擺繡著荷花,寓意吉祥,百年好合。
而張柱的伴郎則是青松了,當他們走到玄七面前時,姚姬正要把花花的手交到張柱手上,卻被青松一把抓住,姚姬不明其意,卻是不會在婚禮上失儀,只淺淺笑了笑,就站回了花花身邊。
青松這才抓著花花的手,站到張柱面前,并緩緩將花花的手放到張柱手里。“張柱,今天,我便將我妹子托付給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
在握住花花手的那一刻,張柱忽然感受到了一份沉重,這份沉重是不可背棄的承諾。“我張柱,必不負花花。”
若非花花的手被張柱握著,都要忍不住拂開面上遮著的珠簾了,雖面容掩在珠簾下,可依然能從花花的聲音中聽出愉悅。“我也不會負你的張柱。”
青松笑了,如同真的將心愛的妹子托付給了合適的人,方退回張柱身邊,面向玄七和鳶尾。
誠然,玄七和鳶尾也面帶笑容,鳶尾的笑容源于和花花的情誼,玄七則是欣慰,好歹,也算幫花花這個不成器的小妖傍上了一個大人物,再不至于一點兒出息也沒有了。“本尊祝你們恩愛兩不疑,永結同心。”
鳶尾說不出這等文縐縐的話語,只咧著嘴,開心道:“花花,張柱,祝你們幸福。”
“謝謝陛下,謝謝鳶尾。”花花的開心幾乎要通過聲音溢出來了。
“謝陛下,謝夫人。”同樣,張柱也說著感謝的話,眼睛在望向鳶尾的時候,卻又來不及駐留,因為手心里的溫軟讓張柱無法忽視,或是說分心。
玄七頷首。“白離,開始吧。”
接下來,就是拜天地,送洞房等婚禮流程了,怎么說也是玄七讓白離操辦的這場婚宴,自然是熱鬧非凡,一來,玄七有意與張柱打好關系,再者,花花是鳶尾好姐妹,玄七不想虧待了花花。
因而,哪怕在場的妖都不認識這個新郎,眾妖都還是向張柱敬酒,當然,大家伙都知道,成婚這天新郎喝的酒可都是白水,但也不妨礙這些妖的熱情。
喝了一肚子水的張柱脹得慌,好不容易挨到席散,終于回到了新房。
當然,招搖山的新房肯定是洞府,不過,洞府被白離裝飾得非常喜慶,一應器具都掛上了大紅綢,滿目新婚該有的顏色。
花花素來在夜間精神,今晚卻特別乖巧,坐在石床上一動不動,花花時刻記得喜娘的叮囑,一定要等到新郎一起喝合巹酒,這樣才會恩愛一生。
等到張柱回了新房,對恩愛一生的期盼仿佛落實,花花興奮到想立馬沖到張柱身邊,讓他跟自己喝合巹酒,幸而姚姬眼疾手快,摁住了她,并對張柱說道:“新郎回來了,快過來,和你的媳婦兒喝合巹酒了。”
張柱的心情也很說不清道不明,自己當真就跟花花結成夫妻了,慢慢走近喜床,妖侍很有眼色的端了酒跟在張柱身旁,待張柱坐下后,就立即把裝了酒的匏瓜瓢端到他倆面前。“夫妻合巹,恩愛相親。”
張柱還有些不大相信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當合巹酒出現在眼前時都有著些許錯愕,和不好意思,花花卻是一點不知羞怯,拿起兩個匏瓜瓢就遞了一個給張柱。“張柱,喜娘說了,喝過合巹酒,我們兩個就能恩愛一輩子,喏,給你。”
張柱盯著手里的合巹酒想,自己雖暗自發誓要對花花好,可自己娶花花終究是為了接近鳶尾,心有虧欠,那這所謂的好,會是花花期望的恩愛嗎?
直到很久以后張柱才想明白,對花花好,是自以為是的歉意,可久而久之的對花花好,就成了習慣,成了本能,一旦出自本能,就是源于真心。
這時候的張柱,還處于自己給自己信心的階段,或是說自己想給自己拿決心的階段,捧起匏瓜瓢一口飲下,然后說道:“花花,我會是一個好夫君的。”
花花聽了十分歡喜,也將手里的酒喝光。“張柱,我也會是一個好妻子的。”
看他們兩個喝完合巹酒,一眾妖方離開新房,只剩下張柱和花花,喝過合巹酒了,屋里也沒別的妖了,花花馬上取掉了頭上繁重的發飾,露出一張笑意盈盈的可愛臉頰。“張柱,你知道熾巾送了什么禮物給我們嗎?”
“什么?”張柱哪里曉得,只知道熾巾于昨日回來,就把禮物送給了花花,那禮物裝在小木盒子里面,也瞧不見。
“他送了駐顏草給我們。”花花從枕頭下拿出小木盒子,打開盒子解說道:“你看,吃了這個草,我們兩個就能保持現在的樣子,很多很多很多年。”
“額……駐顏的丹藥,在招搖山不是有很多嗎?熾巾為什么送駐顏草給我們?”張柱有些不敢相信,熾巾居然為了這么一株草在外奔波近一個月。
“是有很多呀,而且這個駐顏草也只是煉制駐顏丹的主要靈草而已。”花花不以為然又理所當然的道:“可這是熾巾送給我們的,代表了他的心意,所以,我們現在就把這駐顏草吃了吧,才不浪費他的心意呀。”
“好哇。”誠然張柱已經從白離那兒拿了駐顏丹吃,吃這株駐顏草實在是多此一舉,可自己承諾過要對她好,便就從她的要求開始做起。
當然,花花是早就吃過駐顏丹了,花花現在吃這什么駐顏草,屬實是為了不辜負熾巾的一片心意,一把將草折成兩段,把草尖拿給張柱。“草根比較難嚼,你吃這一截。”
“難嚼的當然要給我,你吃嫩的。”張柱不由分說就去拿草根。
花花縮回手。“不行,我說了要對你好,怎么能讓你吃難嚼的草根。”
“我也說了要對你好,就要說道做到。”張柱也拗起來。
花花很多時候本就轉不過彎,這時亦是正常發揮。“可給你吃草根的話,不就是我對你不好了嗎?”
“花花,乖,聽話,把草根給我。”張柱無意識的說了這種近乎寵溺的話,也無意識的帶上了寵溺的語氣。“你想啊,我是你夫君,對你好就是我該做的事情,你只管接受我的好就行了。”
“那我是你的妻子,我對你好也是我該做的事情呀。”花花扭捏了眉眼,顯是想不明白。
跟她相處了好幾年時間,張柱可以說非常了解她了,便道:“你把草根給我,就是讓著我,這也是你對我好的一種方式。”
“是哦,讓著你,就說明我對你好啊。”果然,話鋒一轉,花花就悟了,把草根遞給他。“給你,我們一起吃。”
把那什么駐顏草吃了,花花伸了個懶腰,然后仰到在床榻上,發出舒暢的聲音。“啊,能躺著真舒服。”
慵懶的聲音像是誘惑,張柱瞬間漲紅了臉,心也不自覺的快速跳動起來,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床榻上。
倏爾,花花翻身,從背后抱住張柱一只胳膊,雖不算太過親密的舉動,可花花的頭擱在了張柱肩頭,使其說話的熱氣,就像是羽毛在耳邊輕拂。“張柱,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到了晚上就精神,可是今天太累了,我想睡覺了,我們睡覺吧。”
睡覺兩個字簡直是妥妥的暗示,因而張柱忽略了花花說累的初衷,也忘了在海溝村時,自己,花花和青松一起睡覺的情景了,只想著接下來就該是面紅耳赤的場面,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好,好哇,那,那睡吧。”
花花當即道:“那你要抱著我睡。”
這曖昧到明顯的言語令張柱都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動了,這時候,腦子里哪還有什么鳶尾,只有抱著花花柔軟身體的臆想,然而,也就只有臆想了。
下一刻,花花就化為了原形,貓似水般的身體穿過張柱腋下,輕盈的爬上張柱雙腿,然后踮起后腳,前腿扒拉在張柱胸口,拿腦袋蹭著張柱下頜。“一起睡吧。”
張柱有一瞬錯愕,也想起了青松曾對自己說的話‘你要讓她當你的媳婦兒,就真是在一起睡覺了’,原來,花花嘴里的睡覺,當真就只是字面意思。
不過,她柔軟的毛在下巴來回摩擦,真的是很舒服,張柱內心有著不愿承認的失望,卻也沒有太大的失望,雙手抱住花花兩只前腿,隨即躺在紅火的喜床上,花花就這樣趴在了張柱的胸口。“壓著你,會不會重?你會不會不舒服?”
花花的原形是一只貍花貓,縱使是一只營養比較好的貍花貓,也不會太重,張柱人高馬大,哪里就會覺得重了?幾乎是無意識的,張柱支起腦袋親在花花毛茸茸的臉上。“你這么丁點兒大,不會壓著我的,不是說累了嗎,還不快閉眼睡覺。”
“可是,我又有點睡不著了。”
花花綠色的眼睛在昏黃洞府里顯得尤為閃亮,張柱覺得比寶石還要璀璨,比星空更迷醉,如此漂亮的眼睛就這樣看著自己,竟有了滿足的心境,似乎認為這雙無與倫比的美麗雙眼屬于自己了,很幸運。
不知不覺中,就又有了寵溺行為,雙手輕揉花花臉腮。“乖,睡覺,不然明天起來眼睛就黑了。”
“我眼睛是綠色的,不會變黑的。”花花仰著小臉說道:“但其實,我只看得到綠色和青色,所以我才知道我眼睛是綠色的。”
張柱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說你只能看到綠色和青色?那其它顏色呢?”
“其它顏色我是看不出來的,除了綠色和青色,就只有黑白了。”花花如是道。
她能看到的顏色居然只有青,綠色,這讓張柱沒由來心疼。“會不會覺得看不到其它顏色會難受?”
“不會呀。”花花眨巴著好看到極致的大眼。
張柱看她心性開朗,覺得是她內心堅強的表現,反而更心疼了,只想讓她眼中有多些色彩,遂道:“既然你只看得到青色和綠色,那我以后就只穿這兩種顏色的衣服。”
“為什么只穿這兩種顏色的衣服?”輪到花花奇怪了。
張柱理所當然,或是說自以為是的說:“因為你只看得到這兩種顏色呀。”
花花這才說:“不用不用,我說的是以前,后來玄七給我吃了一種藥,我現在什么顏色都看得到了。”
自己心疼老半天,沒想人家早就能看得清顏色了,張柱頗為無奈的道:“花花,咱以后說話能不能一次說完,別說半截留半截,會產生誤會的。”
“怎樣才算一次說完?”
“就是把想表達意思表達清楚。”
“哦,就是要把一件事情的始末都說明白?”
“真聰明。”
“.…..”
說了早點睡覺,花花和張柱依然聊到了大半夜,連張柱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耐性可以這樣好,簡直可以和玄七比拼,其次,更不知道自己的婚后生活也跟玄七如出一轍,甚至,玄七還好過張柱一點,至少跟鳶尾同寢時,玄七抱著的是人形鳶尾而非一朵花,然張柱就只是抱著一只貓睡覺,而后日日如是,各自樂在其中。
熱鬧,且稱得上盛大的婚禮讓眾妖心情愉悅,有些是因為進入招搖山感到自豪,有些是在群妖里認識了別族的妖,展開了妖際關系,有些是親見了妖皇倍感有幸,等等,這些都是花花和張柱婚禮帶給他們的利益和虛榮,可這場婚禮帶給花花和張柱的卻是后患,這夜過后,張柱是下凡歷劫的神仙這件事就慢慢傳開了。
海溝村,干完農活,滿身泥污的賈妞扛著鋤頭回家,自張柱離開后,賈妞就只能多墾些地了,不多種點菜,還真怕剩下的錢不能維持生活。
回到家的賈妞先是喂了母雞,就趕緊去廚房燒飯了,一會兒,在竹林里跟著長平道人學法術的虎子就該回來吃午飯了。
賈妞奶奶的年紀已經很大,去年還能走動走動,今年就只能躺在床上靠賈妞照顧了,賈妞每天操持著這些家務,當真是忙都忙不過來。
“妞兒,中午隨便吃點兒就成,你別太累著了。”無形中,李虎對賈妞的稱呼都變了。
其實就現在的情形,家里能有什么美味珍饈?不過是趁早去海邊撿了些漁民們不要了的小魚蝦回來,雜七雜八的煮成一鍋湯而已,但這樣的生活已經讓賈妞感覺到幸福,就沖著李虎的別太累著了,賈妞就覺得都值得,因為李虎變了,變得不再跟自己鬧騰,近乎變得,很乖,那自己做什么都會有干勁兒,賈妞知道,這叫甘之如飴。“我不累,你跟師父坐一會兒啊,飯馬上就好了。”
長平道人把李虎帶去竹林里去學法術,是擔心有時候李虎沒能掌控好法術把房子給炸了,至少在竹林里著了火,不至于影響到賈妞和她奶奶的生活,省得房子塌了還得修,不承想,李虎學法術出奇的好,從來沒有過紕漏,而且是教什么會什么,本以為怎么著李虎也得學個十幾二十年才能有所小成,這下看來,不出一年半載,就能試著跟自己出去找點活計,便不用再讓賈妞這么辛苦了,不愧是下凡的神仙,這修行天賦,果真不是凡人能比的,當然,終歸是下了凡,成了凡人,凡人的煩惱,就無可避免,比如,口腹之欲。
作為李虎的師父,長平道人自然會在生活上幫襯李虎,不然光靠賈妞一個人,縱使再能干也難支撐,誠然,長平道人一心修道,對金錢沒有欲望,只會是偶爾得了銀錢的情況下拿給賈妞補貼家用,再說了,長平道人有師門,賺了錢,也會拿回去孝敬師門的。
長平道人提著一只大公雞走進廚房。“阿妞啊,這雞是昨天給人做了道場拿回來的,你晚上給燉了吃。”
“誒,謝謝師父。”賈妞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沒有太過客套,已然像是一家人,賈妞覺得,這樣的生活過得越來越有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