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醒了？”沈父一進屋，便看見娘倆正一起坐著。

“爹。”沈安念應了一聲，便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前世便是個孤兒，親緣淡漠。穿越過來之后面對突然多出來的雙親便顯得有些笨拙，索性過幾日自己便會脫離這個家，沈安念干脆不說話。

沈父年近五十，因為常年從事農活脊柱佝僂，那張威嚴的臉龐滿是周圍。

他見沈安念不吭聲，反倒一反常態地多關心了幾句：“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不舒服的。”

“我感覺好多了。”

“嗯。”沈父聞言也沒再多說。他看了眼旁邊的沈母，那張精瘦的老臉上滿是灰敗。

他不吭聲，沈母也知道了什么似的嘆了口氣：“沒收著錢？”

“就收著兩文，還是人家看咱辛苦給的。”沈父坐在小凳子上，聲音顯得格外蒼老：“這年頭啊，都不好過。”

屋子里半天沒人吭聲。

沈母手里握著兩文錢，眼淚說掉就掉。她也是見過這世道的艱難，更知道若是家里再沒個進項，恐怕就真過不下去了，到時候她可怎么辦……

生長在和平年間的沈安念第一次體會到古時候老百姓的艱辛，她看著旁邊剛剛對自己溫柔備至的婦人這副傷心的模樣，心里也不好受。

“爹，娘，別擔心。明天我就去后山上打點野味，前幾天我還聽說那個石頭哥在后邊逮著只野雞，我倆去后邊碰碰運氣說不定也能抓著啥。”沈力不忍心見爹娘這般難過，邊強打起精神道。

“明天我也跟你一起去。”沈父喝了口破瓷碗里的水，默默道。

他和沈母都沒什么法子了，這年頭不下雨，地都曬裂了，不能種莊稼，他們這些世世代代靠地吃飯的農民幾乎就被堵死了唯一一條活路。

沈安念低頭，心道依照劇情的發展，明天他們估計也會空手而歸。

反正自己遲早是要被賣掉，早幾天晚幾天應該也不礙事。

“我聽隔壁的小麗說村頭來了伙人牙子，一個人一袋子糧食呢……”沈安念還沒說完就被沈母紅著眼睛急忙打斷。

“你這孩子瞎說什么，家里再困難也沒到那種地步。小姑娘家家的別瞎想，爹娘說什么都不會虧著你吃喝。”沈母沒想到自小內心的小女兒能想出這個主意。

自己女兒向來乖巧不惹事，能說出這種渾話肯定是隔壁小麗那丫頭拐帶的：“以后少和隔壁那丫頭來往，知道沒！”

其實一開始沈母和沈父是動過這個念頭的，但是現在沈母看著旁邊的沈安念便心疼地厲害，別說給人牙子了，就是今天晚上這孩子沒吃飽她都不忍心，到現在還在想著去誰家里借點糧食先給孩子填飽肚子。

沈安念還沒來得及說話，沈父緊接著道：“你娘說得對，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沈父眉頭緊鎖，給旁邊的沈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多說兩句。

“對啊妹妹，你可是咱家的一份子，哥從小看著你長大，家里就算是把哥打包賣了都不可能把你給人牙子的。”沈力見氣氛這么嚴肅，插科打諢道。

不過他也是真的這么想的，若是之前沈力對自己的妹妹可是沒多少感情，現在不知怎的，他看著妹妹越看越喜歡。

于是這事就在全家言辭激烈的反對聲中被壓下去了。

半夜，蟬聲陣陣。

勞累了一天的沈家人早已墜入夢鄉，沈安念卻瞪著兩個眼睛大眼睛睡不著。

“系統，你在嗎？”沈安念在腦海里試探道。

無人回應。

她又喊了幾聲，在都沒有得到回應后焦躁地翻了個身。

一旁的沈母睡夢中隱隱察覺沈安念的動作，熟練地將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輕拍，一下一下。

察覺到沈母的動作，沈安念被沈母抱在懷里一動不動，良久她眼角濕潤，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隨著旱災的逐漸嚴重，沈家人的生活狀況直線下滑。因為缺少糧食和水源，沈父終于撐不住病倒在床上，整個家庭沒了頂梁柱，沈母和沈力沒辦法，只好出去跪著求街坊鄰居換糧食來維持生活。

“小妹，我和媽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家里千萬別亂跑。”這才沒過去幾日，沈力就瘦了一大圈，臉色蒼白。一旁的沈母相較于之前更加虛弱，她眼眶紅腫，不知夜深人靜時哭了多少次，即便如此，每當沈安念提出換糧食的事時都會遭到全家的一致反對。

沈安念不明白，原設定自己這時候早就已經上了人牙子的馬車，現在劇情怎會歪成這樣。

“在家里好好照顧你爹爹，外邊的人現在都餓瘋了，連人性都不要了，若是見到你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家不一定要起什么壞心思的。”沈母深怕自己不在，閨女出個好歹，便拉著沈安念說個沒完。

沈安念心中熨帖，笑了笑：“放心吧娘，我會乖乖待在家里等你和哥哥回來的。”

等沈母和哥哥終于離開，目送著他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不遠處，沈安念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家和炕上熟睡的沈父，轉身走向原設定中人牙子住的地方。

“小丫頭，我們這里可不是能隨便逛逛的地方，趕緊走開，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那人牙子見沈安念雖長相平庸，但他看著卻投緣的很，私心里不愿意這十幾歲的小姑娘到這里來。

他身材矮小，年紀約三十多歲，面貌卻是精明的模樣。沈安念見他揮手趕人，也不躲避，抬眼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看著那人牙子，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一般道：“我聽說你這里一個人能換一麻袋糧食，是真的嗎？”

張錢停住了趕人的動作，聞言上下打量了沈安念一眼，想要嚇跑這個膽大的姑娘，故意惡聲惡氣道：“你可知我這里收的人都是送去那里的？”

“不知。”

“我這里的人都是要送給京城的大戶人家做奴做婢，若是姿色好，興許能當個小玩意被大人們收入房中，可即便是攀上了這條高枝，身份背景太過低微，府里也不會有人真把你當個玩意，說不定哪天就被主母一個不高興碾死在角落里。

若是本身平平無奇，當了丫鬟婢女更是折磨，賣身契被主家握著，一輩子都只能當府里的牛馬讓人隨意打罵。”

“那要是不進府中呢？”

張錢嘿嘿一笑：“那就只好把你賣給沒媳婦的老光棍了。”

以為自己說了這么多，眼前的小丫頭該是怕了，可沈安念只是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爹娘還有哥哥餓死。”

“罷了罷了。”張錢見小丫頭這么倔，徹底熄滅了想要勸她回家的心思。

這災年誰都不容易，這小丫頭也是走投無路了。大不了自己以后給她尋個好去處，也不枉費自己難得發的一次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