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得更美了，現在看見你，我都有點不敢認。”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

雪莉看著鐵柵欄里的沈一帆，他瘦了些，零星的胡須還有幾道歲月的皺紋攀上了他的臉頰，他不敢直視她，沉默地拿著對講機，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一帆的頭發很短，應該是監獄里規定不能留長發，刺目明亮的燈光打在他頭頂，隱約可見斑駁的白發跟頭皮。恍若隔世，雪莉差點忘記了，她是在探監她的舊情人。換作以前，雪莉一定不會允許他留這么短的頭發，她會嬌嗔地哭鬧著，“扎我大腿了！”然后笑著挽上沈一帆的脖子，親吻他剛剛給她帶來愉悅的嘴唇。

“吱嘎——”

監獄的大門在雪莉身后砰然關閉，她笑笑，從大衣兜里掏出一根蘇煙沉香，點燃。

“嘟嘟——”一輛銀白色的保時捷911停在路口，從下面下來一個英俊的少年，他穿著簡單的運動裝“雪莉，”他說，“不是說好不抽煙了嗎？”少年的眉頭微蹙著，劍眉星目，他應該是個很受女孩子歡迎的少年，在最好的年華肆意揮霍著他的青春，可是他的眼里，只有雪莉。

“瀟北，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不用你來接我。而且，你應該叫我雪莉姐——或者張老師。”雪莉站在原地，將煙熄滅。

“...好啦，雪莉...姐，你快上來，我好不容易回國一趟，國外的東西一點兒也不好吃，我都餓死了，請你去吃好吃的，我們去吃川菜怎么樣？我知道你最喜歡吃川菜了，嘻嘻。”

雪莉看看他，到底還是跟他上了車。

“雪莉，你知道嗎？美國佬胖子可多了，我那天去逛超市...”開車路上，謝瀟北正要跟雪莉講種種他留學的事情，“瀟北，你回來了，你媽媽知道嗎？”雪莉打斷他。

“...你知道的，你告訴我你要來看他，我連夜坐飛機回來的，時差都沒倒，課都翹了好幾節。”

“瀟北，你起碼應該告訴紅姐一聲。而且，你能申請上MIT不容易，不應該輕易翹課。”

“...”瀟北沉默了一會，“你知道為什么的。”

“...”雪莉閉上眼，“到地方了喊我，最近工作有點累，我瞇一會兒。”

“好。”

到了一家私房菜館，坐上預留的座位，雪莉解下大衣，安靜地在瀟北對面坐下，而瀟北則是熟練地點起了菜，“水煮牛肉，辣子雞，白灼生菜，再來一份雞蛋湯。”

“我的口味你還記得。”雪梨說。

“我當然不會忘，那天...你也是點的這幾個菜。”

“我沒想到你會帶我來這里。”雪莉停頓了一下，“瀟北，你應該在大學里遇見心儀的女孩子，不是在我這里浪費時間，我告訴過你的，我不值得。”

謝瀟北看著雪莉，她穿了一件得體的黑色高領毛衣，微卷的長發自然得垂至腰間，膚白勝雪，不施粉黛，就足以讓他著迷。

“我也告訴過你的，我不介意的你的過去，我可以等。”少年的眼神從沒有過的堅毅。

“哈哈，”他轉而一臉輕松樣，“你怎么都不問問我，在美國過得怎么樣？”

“想來應該是好的。”

“嗯，學業方面倒是沒啥，累點難點都沒什么，我想起我們的約定，總歸是有個奮斗的方向。”少年笑笑。

雪莉從沒寄希望于少年會記得當初的約定，甚至幾年后履行約定，也就由他去了，看過萬千世界的人，怎么會鐘情于遇見的第一朵玫瑰。

...（三年前）

“雪莉，我看你的簡歷上寫你托福110分啊，分這么高，怎么沒有出國留學呢？”肖紅問到。

肖紅是銀行的小領導，四十好幾了，卻保養得極好，她帶的團隊是銀行里數一數二的好業績團隊，年年分紅都拿得高，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強人，但她本人卻一點也不像傳統的女強人，干練，周身籠罩著生人勿進的氣場，恰恰相反，她看上起非常溫柔，面色紅潤，身材勻稱，透露著不屬于打工人階級的富貴感，公司里有人猜測，她老公是做大生意的，卻沒人知道實情。

雪莉剛剛憑借著過硬的本科學歷入職某四大行，還要培訓一段時間，才能正式上崗。“紅姐，家里出了一點變故，本來是要出國的。”成年人都知道有些問題不便深問，肖紅就沒再問過，卻對雪莉生了好奇心。只是看著這個小姑娘不聲不響的，培訓并且實操的業務都妥妥帖帖，與人交往也是恭恭敬敬，有來有往，并且很漂亮，而她的團隊，正好需要這樣漂亮且有能力的女孩，作為過來人，心里不免對雪莉生了幾分好感。肖紅想來，家里能供起出國，小姑娘也爭氣，本科成績，托福成績樣樣能拿得出手，能力也強，放棄出國多半還是因為錢的關系，于是等待一個月的培訓期結束，就帶著雪莉做了銀行最賺錢也是最辛苦的客戶經理，是雪莉的直系領導。

一天工作結束后，肖紅把雪莉拉到一旁，“晚上一起吃個飯？我有事跟你說。”

飯桌上，雪莉說：“紅姐，有啥事？”這個局算是私人邀約，雪莉心里也明白。

“是這樣，”肖紅說，“我有個兒子，馬上高二了，大學準備申請MIT，文化課成績都不錯，就是英語差點意思，我看你托福成績很好，看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家里做家教。”說罷，肖紅頓了下，見雪莉沒有打斷她，才繼續說下去，“一周一次課，一次兩小時，內容你可以自由準備，一直上到托福考試結束，課時費可以給你一小時500，為了避嫌，到時候我老公會轉賬給你。同意的話，這周末你就能來上課。”

雪莉想，如果這件事被公司的人知道了，對肖紅的傷害只會比對她更大，可見這個姐姐是真心想幫自己，日后公司里本來也需要她多多照應，那么不妨就接受這份好意，更何況...自己確實需要錢。

“謝謝你，紅姐，我愿意，不過課程內容我需要準備一下，下周開始上課怎么樣？”

跟明白人說話，話說完了，心里也就知道了。肖紅笑笑，她沒有看錯人，“那當然沒問題啊。”

一周后，雪莉準時赴約到了肖紅家里，是蓉城二環外的一棟下疊別墅，門外就是錦江，算是鬧中取靜。

“是雪莉吧？”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點也不油膩，戴著黑框眼鏡，笑容可掬，“老是聽我家夫人提起你，說你像年輕時的她，”中年男子伸出手，“你好，我姓謝，謝運宏。”

“你好你好，謝先生”雪莉跟謝運宏禮貌握手，“是紅姐看重我了，不敢當。”蓉城開著好幾家運宏牙科診所，也不怪肖紅的氣質與眾不同。

“雪莉來了，快進來吧，”肖紅招呼著，她穿著舒適修身的家居服，臉上是蓋不住的笑意。誰能想到呢，在外面呼風喚雨的女強人回到了家，也心甘情愿做個幸福的小女人。

看到這一幕，雪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也曾是在愛里長大的孩子。

“來嘗嘗，這是今年的龍井”坐下后，肖紅給雪莉倒了一杯熱茶。

“謝謝紅姐，太不好意思了。”

“這有啥，我都把你當自己人的，”肖紅笑道，“只是我那個兒子，你要多費心了，數理化生，他一學就通，就是英語，不上不下的，還需要你帶他多練練。”

“這是自然的，紅姐。”

“嗯，都是自家人，那我也不跟你多客氣了，這是他做過的托福題，你先看看。他鬧騰著呢，上午打球去了，回來一身臭汗，這會兒在樓上洗澡，等他出來我帶你倆見面。”

“嗯，好的。”雪莉接過練習冊，封面上洋洋灑灑寫著：謝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