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節(jié),柳鶯都會隨父母到濟(jì)南給姥姥、姥爺拜年。2000年的春節(jié)也不例外,不同之處是,她的姥姥在幾個月前因病去世了。
姥姥是最疼愛她的人,柳鶯的幼兒園是在濟(jì)南上的。一直到6歲,姥姥每天給她準(zhǔn)備衣褲鞋襪,幫她梳辮子扎頭發(fā)。
柳鶯永遠(yuǎn)都無法忘記,她一邊看電視,姥姥一邊喂她吃飯,而姥爺則在一邊叨咕姥姥太寵外孫女了。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轉(zhuǎn)到BJ上小學(xué)以后,沒有了姥姥的悉心照顧,柳鶯的生活很長時間沒有習(xí)慣過來。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她留起了短發(fā)。
“我多么希望你能再幫我梳一梳頭發(fā)啊!”柳鶯對著姥姥的遺像輕聲地說。姥姥的面容依然那么地和藹可親。
“嗨!”柳鶯嘆了口氣。姥姥病危時,是上一個十一黃金周,她原本是要去庫布齊露營的。“如果姥姥沒有生病,邱文靜就沒有可乘之機(jī),商琦就不會和我分手了。”柳鶯這么對自己說。
“也許是姥姥讓我早點(diǎn)和商琦分手,他這樣的人品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柳鶯苦笑著。
不知何時,姥爺站在了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孩子,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成天待在屋里。”
這是柳鶯來姥姥家的第三天,父母已于前一天回京。她原本想多待幾天,但是姥姥不在了,有些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柳鶯對外公點(diǎn)點(diǎn)頭:“我明天回去了。”
在售票窗口,柳鶯臨時起意,買了一張去往上海的票。她決定去南方散散心,為什么會有這個想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過了淮河,便是南方。
春節(jié)過后的南方已經(jīng)呈現(xiàn)萬物復(fù)蘇的跡象,前往東南亞過冬的燕子已經(jīng)回來了。水田之上,燕子飛舞著,有的在掠食,有的在準(zhǔn)備筑巢,孵化燕子寶寶。
這些江南的景色,郁舜浩給她描述過。“我為什么老是想起他?”柳鶯問自己,她明確知道此行不是為了郁舜浩而來。
“難道是為了他?”柳鶯想到的他是張晟。
千禧年的跨年之夜,張晟牽著她的手,擁擠在中華世紀(jì)壇的外圍人群中——但那只是為了防止走失,并非情侶之間的牽手。盡管如此,她還是覺得溫馨。不過,她并不奢望。經(jīng)歷多次愛情的創(chuàng)傷之后,她已心灰意冷。
跨年的鐘聲響起后,柳鶯、張晟、郁舜浩、虞茜琳跟隨人群來到王府井的一家咖啡館坐到了凌晨四點(diǎn)。郁舜浩將虞茜琳擁在懷里,而她與張晟僅僅是坐著。
在天安門廣場等待日出的時候,情侶們都是背對背坐著,那樣可以暖和一點(diǎn),她和張晟則是并排坐著。
日出時分,情侶們歡呼著,擁吻著,只有她和張晟傻傻地站著。
“他為什么不主動一點(diǎn)呢?”有那一刻,柳鶯這么想。但她很快自嘲道:“柳鶯啊柳鶯,你怎么不長點(diǎn)記性呢!”
柳鶯不知道的是,十個小時以前,張晟去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找井雅雯,井雅雯對他的回應(yīng)是帶著她的男朋友來相見。張晟的高冷與生俱來,他真正主動追求過的女生只有虞茜琳一個,至于井雅雯他并不是認(rèn)真的,而這也是井雅雯讓他難堪的真正原因。
在認(rèn)識虞茜琳之前,擁有“鈔能力”的張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女朋友。然而,今時不同往時,尤其是井雅雯的操作,讓他覺得受了一記悶棍,還只能“打落門牙往肚里吞”。他已經(jīng)沒有以往的自信了,害怕柳鶯在郁舜浩、虞茜琳面前給自己難堪。
話回正題,柳鶯一個人來到黃浦江邊發(fā)呆。曬著春日和煦的陽光,吹著暖暖的微風(fēng),江面是絡(luò)繹不絕的船只,身旁是來來往往的情侶。
“美女,你好啊!”一位嘻哈穿著的年輕小伙跟她搭訕,另外兩位年輕人跟在后面,哈哈大笑,看樣子是高中生的年紀(jì)。
“我男朋友在那。”柳鶯隨便指了一個方向,沖年輕小伙微笑著說。
年輕小伙尷尬地笑笑:“打擾了。”
跟在后面的一位年輕人,輕聲說道:“這回信了吧,肯定有男朋友的!”
接下來去哪玩呢?柳鶯盤算著,或許可以問問郁舜潔吧。她這么想著,拿出手機(jī)給郁舜浩發(fā)了一條短信:“我在上海,推薦幾個好玩的地方吧。”手機(jī)是圣誕節(jié)那天,父親買給她的。
這會兒,郁舜浩正和虞茜琳、郁蘭蘭、崔嵩、張晟四人在大蔚水庫釣魚。崔嵩父親是養(yǎng)魚專業(yè)戶,承包大蔚水庫已有七八年了。釣魚是崔嵩父親新開張的業(yè)務(wù),自承包以來,水庫就沒抽干過,內(nèi)有幾十斤重的大魚。許多人為釣大魚而來,這項(xiàng)業(yè)務(wù)比賣魚掙錢多了——因?yàn)獒炆蟻淼聂~也要稱重,還比市場上賣得貴。
“我們在釣魚呢!要不然你來郁江玩吧,這幾天崔村有社戲,晚上還有舞龍燈!你還不用住旅館,睡茜琳家就可以!”郁舜浩給柳鶯回電話說。
“怎么去?”柳鶯被郁舜浩說得有點(diǎn)心動,她以前也曾想過去郁家村看看。
“一會讓晟哥司機(jī)去接你!”
“張晟也在?”
“是啊!他一個人在蘇州待不住,就跑我們這來玩了!”
“噢,那是挺熱鬧的!”
“司機(jī)估計要2小時才能接上你,你可以再玩一會,到時電話和你聯(lián)系。”
郁舜浩掛完電話,張晟問:“誰呀?”
“柳鶯。”郁舜浩說著把線收攏,將一條約兩斤重的鳊魚拉上了岸,魚兒是剛才打電話時咬的線。
“她怎么來了?”張晟走過來,用抄網(wǎng)兜住魚。他釣魚水平不行,用抄網(wǎng)兜魚的活就交給他了。
“來玩啊,怎么,你不歡迎她嗎?”元旦那天,他們四人在天安門等待日出,虞茜琳和郁舜浩背靠背坐著,柳鶯和張晟并排坐著,就像是一對剛剛吵完架還在耍小脾氣的情侶。
“歡迎,歡迎!”張晟手忙腳亂地將鳊魚放到水桶里面。
“那得借你司機(jī)用一下。”郁舜浩接著把電話說中承諾讓張晟司機(jī)去上海接柳鶯的事情重復(fù)了一遍。
張晟隨即安排讓司機(jī)去接柳鶯。高速上汽車不多,司機(jī)開了一個半小時便接上了柳鶯。又用了一個半小時,來到了崔村,其時已是黃昏。
崔嵩和郁蘭蘭已將魚上架開烤,時間是算好了的,等柳鶯來了就可以開吃。崔嵩烤魚是一把好手,畢竟家里是賣魚的,郁蘭蘭對廚藝很感興趣,崔嵩那幾把“刷子”她早已學(xué)了去,并且有所創(chuàng)新。
郁舜浩、虞茜琳和張晟三人在村口接上柳鶯,烤魚已經(jīng)上桌。這是柳鶯見過的最大的烤魚,大約有1米長,只有崔嵩家的專用盛器才能盛放得下。
“這是什么魚?”柳鶯也吃過不少各類的烤魚,眼前的還是第一次見。
“青魚,最喜歡吃田螺,它可是淡水魚中的上品。”郁舜浩介紹道,“你今天算是走運(yùn)了,平常都吃不到青魚,這么大的魚買都買不到。”
“今天是崔村的節(jié)日,大伯才去捕了幾條大家伙!”說到大伯二字,郁蘭蘭有點(diǎn)不好意思,這位大伯就是她未來的公公。
“開吃!一會兒就涼了。”崔嵩說道。雖然已過立春,太陽下山后的南方早春還是有點(diǎn)陰冷。
張晟坐在柳鶯旁邊,他舉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到自己碗里,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他還是沒有從井雅雯帶給他的陰影中走出來,他既不確定柳鶯會不會接受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柳鶯。有一點(diǎn)是肯定的,他不想輕薄柳鶯。
“晟哥,你這樣可不紳士啊!”郁蘭蘭提醒他。
張晟聽到郁蘭蘭說話,忙用旁邊的一雙公筷,把一塊魚肉夾到了柳鶯碗中。
“謝謝,我夠得著,我自己來好了!”柳鶯說著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張晟碗里,她的筷子還沒有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