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松,我八點到家,你能到嗎。”
“哥,晚上和親戚出去喝了點……”
“松啊我現在就想見你,怎么說呢,在學校打了十幾天工,本來想著湊夠二十天,賺出四千塊錢,結果今天晚上出了點意外,太難受了兄弟,話太多了電話里說不清楚,見面聊唄。”
“哥,我盡快,不過今天我晚飯早就吃了,可能不能和你再吃多少了,但是酒肯定陪你喝夠夠的。”
“好好好,那就好,那就八點,或者八點半,你晚點來也行,我先點上,還是老地方,不見不散。”掛斷電話,父母的責備聲在車的前排響起,他扭頭望向窗外,小城的燈三三兩兩的閃爍,卻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四處找衛生紙,還沒擦到眼睛,卻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殘淚汩汩冒出,順著顴骨無聲的流到自己的腿上。他不敢哭出聲,怕父母聽見,緩緩閉上雙眼,留世界一萬處漆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踉蹌蹌在哪里莫名其妙下了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慌慌張張從馬路的一側走到另一側,只知道身體如同受到某些指引般一下子坐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那是涼涼初秋里家門口的燒烤店,那是他和發小從小學到大學到畢業只要有時間就必會光顧的大本營,他喜歡在這個自由的地方自由的吃吃喝喝自由地和發小聊天南海北的故事,但是今天,他感覺自己不是很自由,像是身體里中了一顆子彈,確切地說,那顆子彈就在兩個小時前發射,由他曾經深愛的那個女孩,在距離他三十公里的飛機上,漫不經心地扣動扳機發射,于此同時,他的身體乃至他的靈魂都在子彈到來的一瞬間崩塌,留給他一副不知死活的軀殼,和一點無心無肺的靈知,一直指引著他走到這個如今唯一可以無條件信賴的地方,等待生命里另一個人的救贖。
“我買了U8,這個勁大。”
“松,不合適,今天不能你出錢呢,本來就是陪我不是。”
“哎呀沒事,咱倆誰買不都一樣,怎么了哥,怎么這么難受,不是今天早上看你消息,你小子挺厲害啊,我以為你在學校里幸福著呢,怎么突然就回來了,怎么,你把嫂子欺負了?”
“我是那種人?本來早上還好好的,今天下午,我把她送到飛機場,然后我就回學校接著上班了,沒想到,飛機還沒起飛呢,她就給我發了一堆讓人抓狂的話,我感覺天一下子塌了,連班都不想上了,給我爸媽打電話今晚把我接回來了,但是越想越難受,趁著今晚涼快,必須狠狠的喝狠狠的忘。”
“不是你應該比我會談戀愛啊,怎么回事?”
“怎么說呢,還得從半年前那次打工說起啊。”
悠悠月色灑滿湖城,帶著秋日的清爽和愜意,慢慢的小區門口的店也陸陸續續關門了,只剩下三家燒烤攤仍然固執地守著昨夜的風華,講述著昨天的故事,燒烤攤前那兩三棵瘦弱的槐樹在風中胡亂的搖擺,猛地一聲清脆的玻璃聲在樹下響起,他把瓶子從槐樹下撿起,望著只剩下一點點的酒,問道:
“松你還踏馬學醫呢,天天喝酒喝這么猛,果然是醫者不能自醫。”
“不知道了吧,酒乃糧食精華,對身體有好處的。”
“那是喝一點,你踏馬天天喝啊,什么東西過了量都不行啊,就像我們兩個的愛情過量了,這不就把我們淹死了。”
“大哲學家又在發表見解了,我看你不是真的愛她,你都擁有她了,有沒有想過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也挺傷心的,是男的你就去找她啊。”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古今多少事,不過是秋月春風,愛情也是,就像滔滔江水,有時洶涌有時平淡,但是我們兩個的愛情,卻是枯竭了。”
“瑪德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再喝點吧我看你還能喝。”
再醒來已經是晃晃耀眼的白天了,他從床上爬起來直奔廁所,發泄出多日積蓄在體內怨言,回看手機,滿是消息和未接來電,最上面是母親的一條消息:
趕緊忘了吧,你們兩個并不合適,你科三該學了,我已經給你找了高教練,吃完飯就聯系他,然后趕緊學起來,把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