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年間,楚字的軍旗早已名聲天下,正因如此有許多國家都暗暗覬覦著這塊土地。彼時的京華,是楚國最繁盛之地,朱瓦琉璃,玉勒爭馳。到了夜晚,千盞明燈如同漂浮在滄溟中的繁星皓月,層層重樓亦如屹立在山河間的蒼蒼樹木,真乃盛世風華,錦繡江山。
這天,清風徐來,吹動了青翠的柳葉枝條,也吹拂著一顆激動的心魄,只見迎面走來一人一馬,此人年紀不大,束發玉冠,身穿花青色官袍,手握利劍,身后的馬有力地垂著地,不像書生,也不像武將,好生神秘。
他眉眼修長疏朗,眼里閃爍的光彩,宛如碧玉一般綿延卻又堅毅。輪廓方正,雙目圓睜,眉目流轉時,凜凜英氣破云而出,盡顯忠義肝膽之姿。
遠處又走來二人,一個高峻挺拔,一個體格結實,二人都面露喜色,躬著腰齊聲道“恭迎鄭寺副回京”,盡是討好姿態。他朝那兩人身后一瞥,似乎沒有找到想見的人,眸中多了分失落,隨即問道“怎么就你們倆,崔兄呢”,其中一個答道:“回寺副,崔寺丞正在為新發生的命案發愁呢,這會兒應該還在案發現場?!保锗嵉难劾锼查g又來了光亮,“這么不巧,本寺副剛來就出了命案,還不快帶我去?!?/p>
二人齊聲答道:“是!”
蔥郁的柳樹被喧風吹的垂下了面龐,尾尖的柳葉輕柔地點著湖水,泛起淡淡波漾。湖中儼然一具死尸,漂浮在湖面。
姓鄭的眉頭皺了皺,問道:“死者何人?!?/p>
“回鄭寺副,是潭州司馬王豫”
他眼神一愣,將頭轉向正在說話之人:“潭州司馬,怎會在此處?”
“聽他家娘子說,好像是腿受了傷,向州里刺史稟報回鄉休養一段時日再回州赴命,休養之時暫時由他弟代命?!?/p>
鄭岐安覺得覺得簡直不可理喻,說道:“這刺史也敢答應,再怎么說都是朝廷命官,隨隨便便就換人,楚國律法尊嚴何在。”
他的聲音吸引來了遠處的男子,“鄭賢弟說到點子上了,這正是疑點之一?!?/p>
鄭岐安抬眸,看清來人后,笑意漫上眼角,那雙眸子驟然督上暖光,如玉的面容褪去鋒芒,圓眼驚喜“崔兄!終于見到你了,江陵一別,如隔三秋啊”
“你說你,去邱州當差也不知會一聲,悄無聲息的就走了,誒我說鄭岐安啊,怎么感覺你與分別之日時大相徑庭,有沒有什么趣事說來聽聽?”姓崔的拍了拍鄭岐安的肩膀,一臉期待地盯著他。
鄭岐安笑了笑:“辦案要緊,那些事今后慢慢與崔兄道來?!彪S后眉頭皺起,神情便又開始嚴肅起來。
“仵作驗尸否?”
“正在驗,鄭寺副稍等片刻。”
鄭岐安走到湖旁,觀察著湖面的動靜,不細看則罷,細看竟發現湖面上漂浮著些許絲絮和手帕碎片。
“來人,將湖中的絲絮和手帕碎片拾上來,切記不要破壞?!?/p>
拿到手中后,鄭岐安放在鼻下聞了聞,又放在太陽下照了照。
“鄭寺副,仵作驗完了?!?/p>
只見仵作走到二位面前:“死者被發現于湖中,身上有許多絲絮,面部居多。死者喉部有一道明顯的深紫色痕跡,瞳放大呈痛苦狀,舌為墨紫色,這都是被勒窒息而死的跡象,初步判斷死者是勒到瀕死時被投入湖中的。”
鄭岐安問道:“死者當天穿的衣服可是絲綢所制?”
“回鄭寺副,是棉制”
姓崔的隨聲也問道:“那你看我手中這些,可是你說的絲絮?”
“回崔寺丞,正是。”
鄭岐安轉身向崔寺丞:“崔兄,你也發現了,這絲絮恐怕就是這手帕上的,你知道的,我從小鼻子靈,這手帕上有種香氣,雖被湖水沖淡,但聞著還是覺著有些怪異。”
崔寺丞抬眼看了看鄭岐安,又看了看手中的絲絮,接過手帕:“這手帕上好像還有刺繡啊,一看就是女子用的,定有蹊蹺,我這就派人去找?!?/p>
“不必了,還是我去吧,這種事怎么能勞煩寺丞呢,我去去就回。”鄭岐安臉上浮現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望著崔景,一臉期待的樣子。
崔寺丞只好答應他。
街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多的像潮如沸煮的螞蚱,各種各樣的牌匾都有,鄭岐安要找的香鋪淹沒在這洶涌人潮之中。
他費力擠進人群中,四處張望,終于看到了縫隙間的一絲香袋。
“您知道這是什么香嗎”鄭岐安拿著手帕問道。
香販低頭聞了聞:“這哪有味啊,你蒙我啊。”說著就要趕他走。
“誒別呀,你再仔細聞聞,或者…有沒有那種姑娘愛用這種手帕?”鄭岐安不忍放棄這好不容易找到的鋪子,接著問道。
香販徹底怒了:“你出門不帶腦子啊,京華哪個姑娘不用這種手帕,我看你就是對面派來找事的,不買別擋道!”說完便將手帕一把扔在地上。
鄭岐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手帕,忍著心中怒氣,卻也不好說什么,撿起了手帕準備要走。
忽然,一陣如水般的聲音漸漸傳來:“慢著,這不是什么香,這是蛇纏藤?!?/p>
鄭岐安順著聲音望去,是位女子,她立在遠處,雖身著素衣,但舉手投足間盡是大家風范,丹鳳微挑,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鼻若瓊雕,十指纖纖,膚如凝脂,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也多了份冷嘁之意,深不可測。
香販見了她,立馬起身迎接讓出座位,點頭哈腰地樣子與剛才截然不同:“袁老板您回來了?!彪S后又瞅了瞅鄭岐安:“這人凈問些有的沒的,也不買東西,我看就是對面王氏派來找事的吧!”
她眼眸似箭般盯著香販,被盯之人立馬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鄭岐安將眼前一幕盡收眼底,問道:“這位姑娘,你說的那是什么??僧斦妫俊?/p>
“是蛇纏藤,與蒙汗藥有類似功效。我自幼習草藥醫術,錯不了,您若不信我,我也不強求,但大可不必為難這位商販了?!毖矍斑@位女子回道。
“怎能不信,不知道姑娘可否幫我一忙”
鄭岐安看了眼人聲鼎沸的街市:“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片刻后,女子驚訝地問:“你要買?你是什么人?蛇纏藤這種東西早在前幾年就封禁了,不允許在市面上大肆售賣?!?/p>
“實不相瞞,我是大理寺左寺副鄭岐安,京華剛出了個命案,恐怕與這蛇纏藤密切相關,我也是迫不得已?!?/p>
女子笑了笑:“我早看出來你是官府的人,沒想到官這么大?!?/p>
“想要在商鋪上買到是不可能的,但辦法倒是有,玉府你應該知道吧,斜后林子里那座寺廟后有一座小山,叫做異山,那里什么都有,保不齊也有人死在上面,如果需要我可以帶你去。”
鄭岐安上下掃了一下這個女子:“我還是自己去吧,就像你說的,那山這么危險,人多不方便。”
女子看著他,輕笑了一聲:“你是怕我給你添麻煩吧,這你大可放心,我說的危險是毒草多,容易中毒。但你若是懂得草藥,我就不強求了。”
“那就有勞姑娘了。對了,看姑娘有些眼熟,令尊可是什么官員?”鄭岐安問道。
“我家里沒什么官員,就是普通老百姓。”那位女子緩緩將眼眸扯向別處。
“所以剛剛那家香鋪是你的?”鄭岐安問道。
“寺副好眼力,橞子香鋪確實是我的?!?/p>
鄭岐安進一步追問:“你姓袁,為何叫橞子香鋪?”
“橞子是從小撫養我長大的奶娘,這是我和她一起開的香鋪?!?/p>
“那你父母呢?”
那位女子的臉色漸漸地變暗,抬頭直盯鄭岐安:“寺副是想讓我將所有身世都告知您嗎?”
鄭岐安望著她冷冽的雙眸,愣了愣,也意識到自己言行的不妥:“抱歉,是我失禮了。方才姑娘您也能聞到那帕上的氣味?這氣味很微弱,像商販就聞不出來,姑娘也是天生鼻子靈嗎?”
聽后女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哪里有寺副您這樣的天選之身,只是自幼喜愛草藥,師父讓我一聞就要知道它的功效,若是毒藥,就要背出它的解藥?!?/p>
“那姑娘真是天賦異稟?!编嶀瞾砹伺d趣,眼底閃著些微弱的光?!皬男〉酱笪铱偰苈劦脚匀寺劜怀龅臍馕叮院苌儆腥四芏?,沒想到今日見到姑娘您了!實在是值得高興,不知可有興趣來大理寺輔佐辦案?”
女子覺著有些好笑,心里想著堂堂大理寺,拉人入伙竟然這么草率。“你才見我一面,就想把我抓去大理寺做事,不怕我是江湖人,有人命纏身?”
鄭岐安不緊不慢的說:“姑娘有和我一樣的能力,大理寺需要姑娘這樣的人才。我雖然不了解姑娘,但如若真如姑娘所說,我自會定奪?!?/p>
“看來你不是很確定啊”女子再次看向他,帶著些玩味的笑。
鄭岐安低頭無奈的笑笑,隨后問;“對了,只知道姑娘姓袁,還不知姑娘全名?”
“袁云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