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的山林一派生機盎然。林蛙在濕潤的草叢里歡快地鳴叫著,松鼠在枝頭忙碌地尋找食物,草木在雨水的滋潤下更加青翠欲滴,花朵在雨露的點綴下更顯嬌艷可人,一切都在彰顯著旺盛的生命力。
然而,沈府嫡子沈晏卻在這萬物復蘇的季節喂了狼。
沈晏,沈章沈尚書嫡子,母親王芙鳶乃王御史長女,自幼體弱多病。
那時的沈章剛考中進士,自知要往上走,還得找一個能一路提攜的靠山。
他為了自己的仕途四處逢迎討好,但終歸是位卑言輕,沒有人愿意與之真正交好,直到應約王御史府參加詩會,偶然撞倒被蝴蝶吸引的王芙鳶,王大小姐病體纖弱弱柳扶風,也擋不住她那謫仙般的美貌。
在沈章的她透著別樣的美麗,蒼白的肌膚,如初雪覆蓋的原野,雖無血色卻晶瑩剔透,透露出一種超脫塵世的純凈。
眼眸深邃如夜,其中閃爍著脆弱又堅定的光芒,如同星辰在幽深湖底熠熠生輝,在王大小姐即將跌倒時,沈章伸手扶了起來,自此一眼誤了終身。
那時沈章認為他的機會來了,之后他經常以各種借口出入御史府,來的次數明顯增多,來了總要提一下王芙鳶,王御史也漸漸察覺到了里面的內情。
他極力反對自己的寶貝疙瘩喜歡一個徒有外表,功利心極重,心思也極為深沉的人。但架不住女兒喜歡,每天鬧絕食,幾天不吃本來憔悴的身體更加消瘦了。
御史大人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寧愿絕食也要嫁給沈章,無奈之下還是妥協了,當時的他想著只要自己在這世上一日,總會護住鳶兒的,便痛心答應了婚事。
剛開始的幾年沈章確實做到了人人稱贊的好女婿,好夫君。雖說御史大人還是看不上他的為人處世之道,但總歸是女兒的夫君,能提攜的絕不含糊,加上沈章自身非常努力,做事認真,所以晉升極快,沒有幾年就已成為沈尚書。
可隨之而來的是沈尚書抬太傅庶女劉茵茵做妾室的消息,沈家給的理由是王家長女身體有恙,沈母著急抱孫子,堵上了悠悠眾口。
原來,在沒有成為尚書之前沈章就已經跟劉氏搭上了,甚至來往多次,劉氏竟先于王芙鳶有了身孕,到這一步劉太傅不同意也得同意,所以劉茵茵便被抬進沈府做了沈章妾室。
他的種種行為耗盡了與王芙鳶夫妻多年的情分,她才發現自己錯了,當初被鷹啄了眼,看上了這么一個人面獸心的人,可憐自己的老父親氣得一病不起。
王芙鳶帶著恨與悔大病一場,瘦脫了相。在彌留之際卻被大夫探出喜脈,之后她便靠著這個尚未出生的孩子茍活了下來,最大的期望就是孩子平安長大,其他再無所求。
自王夫人有身孕后,尚書府嫡子的位置終歸落往何處,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都說夫人肚子圓又尖肯定是個男孩子,會成為未來的嫡子。
消息傳播幾天后不知怎么的,某天夫人逛花園腳下一滑落水了,被救上來后便反復發熱,肚子里的孩子早產了。
耗了好久孩子才生下來,不哭也不鬧瘦弱的產婆直搖頭,后面才知曉原來沈府嫡子是個啞巴,而王芙鳶終歸是沒扛住,只給孩子起了個名就撒手人寰了。
同一時間沈章父親因醉酒摔倒,癱瘓在床,兩件事明明沒有任何聯系,但架不住有人使手段,讓這兩件事有了必然的聯系。
死很容易,但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能讓人更解恨,明明可以一尸兩命,為什么要留下一個,礙人眼,靠近沈晏會帶來不幸的消息在沈府傳播開,留下的沈晏在妾室劉茵茵手里討生活,孤孤單單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
后劉氏雙胎,抱得一兒一女,沈舒雅,沈明修,地位更是水漲船高,被沈章直接抬為夫人。
沈晏的嫡長子頭銜更像是卡在劉氏身上的一根刺,一日不拔,一日不得安寧。于是眼不見心不煩,沈晏五歲時,被送去了高坡的莊子上。
五歲小兒,又是個啞巴,沒人會放在心上,經劉氏照顧,沈晏的生活是比下人都不如。
有時餓的實在受不了,他便會趁照顧自己的人不注意,跑去山里找野果墊肚子。
在一個陰雨天偷吃被抽了滿身傷痕,忍痛挨餓夜里從狗洞爬出去找野果子,身上的血味引來了同為獵食的狼,最終葬身狼口,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
兩日后,沈府莊子里,張媽媽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與洪媽媽一起嗑瓜子,她們倆是劉氏派過來照顧大少爺的,至于有沒有接別的活,恐怕只有密謀的知曉了,聊著聊著總感覺少了點什么,張媽媽想了一會,手拍響了大腿面,朝外面喊:“那個小掃把星吶,又在哪里偷懶?”
洪媽媽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吆,說起來,我這兩天也沒有看見他。”
“慧丫頭,你去找找,找到了,把他給我帶過來,一天天就知道偷懶,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張媽媽丟了瓜子,有幾粒由于使勁太過,在桌面跳了幾下,掉到了地上。
“是,我這就去,”門外面的小慧一路跑了出去。
“你說我們是不是過了點,雖說是夫人特別提醒照顧的,可他畢竟是大少爺沈府嫡長子,萬一東窗事發,這我們不好交代啊!”洪媽媽猶豫著說道。
張媽媽臉上的褶子皺到了一起“你還怕一個啞巴不成,在這莊子里,誰敢搬弄是非傳出去,那我就讓他求死無門。”
“姐姐你就不要操那菩薩心了。”她笑盈盈拍了拍洪媽媽擺弄瓜子的手。
“我去看看,小慧這死丫頭怎么還不回來。”張媽媽抬腳走了出去,地上躺著的飽滿葵花籽被碾得粉碎。
洪媽媽嘆了口氣,看著那孩子每天為了一口吃的被下人刁難,身上沒有一天不帶傷,她心里也有一瞬的難受,終歸是個孩子,夫人再怎么為難,也不能要了命吧,好歹是沈府大少爺。
想到這里嘴里念了一聲“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不能讓她做太過了。”抬腳跟了出去。
王媽媽找到小慧先在小慧身上擰了幾下后罵道:“你這小妮子,讓你去找掃把星,你給我擱這里偷懶呢,啊。”
“沒有,媽媽我沒有,我去找了,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您,您就過來了,”小慧邊哭邊躲。
“你還敢跟我頂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吃閑飯的懶骨頭,打殺了還省點花銷。”說著就開始薅小慧頭發,扇巴掌。
洪媽媽看了忍不住勸道:“行了,小慧你不是去找人了嗎?人了?”
“沒有找到,我、我到處都找了,沒有找到,”小慧跟鵪鶉一樣縮著頭。
洪媽媽與王媽媽相互看了一眼“奇了,按理說這個時辰,他該過來,索要吃的了。”洪媽媽疑惑說道。
“壞了,這小掃把星,不會跑了吧,這、這可怎么給主家交代。”王媽媽急的跺腳,她雖然每天蹉跎沈晏,但心里有數,只要劉夫人主掌沈家事務,二少爺健健康康的,沈晏斷無回去的可能,只能一輩子呆在莊子上,但現在這小子跑了,夫人那里可要如何交代。
“你先不要急,有可能是跑出去玩,應該過一會就回來了,我們先等等。”話雖這么說,洪媽媽也著急,沈晏雖不得主家喜愛,但畢竟是沈家子,而且是嫡長子,這要是丟了,說不得他們得跟著一起被發落。
“小慧,你去召集所有人到打谷場,記住,所有人。”洪媽媽一邊安撫王媽媽一邊安排小慧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