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剛才他們說的燒掉的女子,是你要找的人吧?她是你什么人?唉,人死不能復生……你就……你就節哀……節哀隨便!”陳蘭見明琮模樣,知道她仍然傷著心,試圖安慰幾句。
“是節哀,順變!”江明琮終于開了口,剛在義莊哭的那一場,已然釋放了很多情緒,她年紀雖小,但已經不是第一次失去至親了,她能承受住,何況,若方才不是陳蘭及時解圍,她早就被那龍掌事抓住了,陳蘭救了她第二次。
“嗨,順便,順便!順便開心點!嘻嘻……我認字不多……”陳蘭臉皮雖厚,此刻也有些難為情。
“我叫……小江。”江明琮說道。從添香樓出逃前,姐姐叮囑,以后便不能用自己的本名了,可應該用什么名字,姐妹倆尚未來得及商量,江明琮只得匆忙想了一個。
“小江……”陳蘭打量著眼前這個面孔清秀的瘦弱小子,覺得這名字倒是很符合她現在的模樣,“姓什么?”
“姓……”江明琮一時想不出另外哪個姓氏合適,但是天下姓江的人眾多,就算自己仍然姓江,也應無大礙,于是便道:“姓江。”
“江小江?”陳蘭忍不住笑了,“你爹娘是只認識江和小兩個字嗎?起名字倒隨意,我的名字可是有寓意的!是吧,阿餅!”
阿餅知道,陳蘭是出身于體面之家,不過是遭了匪難,才落得顛沛流離,至少陳蘭是這么說的。
“你要怎么救他?”小江并不理會陳蘭,轉頭問阿餅道,阿餅話少,但講情義,這類人可深交,父親從小便是這樣教導的,小江從未忘過。
“我不知道,我沒有想好。”阿餅心中確實毫無頭緒,只是救人的沖動激蕩在胸口,無論如何都不會退卻。
“我覺得,若抓他的人是個大度的,應當教訓他一頓,便會放了他,若不是個大度的,也應當會把他送到棲流堂去。明日可以去打聽打聽,再謀劃如何救他。”小江說道,字字清晰。
“你如何知道他不會入刑,若入刑則會被收押在牢里,我們怎會有機會救他?”陳蘭問道。
“流放需要上報縣衙,經過堂審,再上報府衙復審,州衙終審才可行。偷義莊其他東西,都夠不上入刑,唯有盜尸,才可能會入刑。但是,現下并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鐘包子盜尸,若義莊的人真主張將盜尸之罪栽臟到他身上,那義莊現存的尸體便需要再多停留些時日,以備查察。義莊的人應當不會這么做。”小江解釋道。
陳蘭不服:“你又不是他們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知道他們不會這樣做!”
小江白了陳蘭一眼,接著說道:“一來,臨縣現有疫疾,天氣又熱,尸身停留過久,必定有諸多麻煩,二來他們未全然核實死者身份便草草焚化一事也可能會暴露。尸身又并未真的丟失,故他們斷然不會貿然將此事報送縣衙。”
陳蘭看著眼前的小子,不由得有些另眼相看。
“而且,就算真的被報送縣衙了,按鐘包子的年紀,他應當不及十五歲吧,不及全刑之年,就算入刑也應當是入棲流堂教化。所以最壞的結果也是入棲流堂。但是,即便并未報送縣衙,他也是有可能被送到棲流堂的……”
這點陳蘭是同意的,他便是從棲流堂逃出來的。
現下大多數的州衙都設有棲流堂,一是為收留流民,減少流民犯案,凈肅民生,二是負責教化已判入刑卻未及全刑之年的少年。但現下,大多數棲流堂,不過是打著公利的幌子,一邊拿著朝堂的補給,一邊行著拐賣人口的勾當,將一些年少力壯卻無人過問的半大小子賣去野礦上做苦力。陳蘭之前便著了一個老乞丐的道兒,被拐到了棲流堂,他還滿心歡喜,以為往后都不用餓肚子了。幸而在去往野礦的路上便覺察到了不對勁,費了些功夫,逃掉了。義莊與棲流堂一向往來密切,所以,抓住鐘包子的人,也可能就自作主張,將他直接送到棲流堂,賺一筆牙錢。
阿餅聽了小江的提議,次日便托了熟識的人打聽,鐘包子果然被關在棲流堂,過幾日便要被送走了。
“現下我們當如何?陳蘭,你不是說你以前被關在棲流堂過,那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阿餅問道。
“我……我那時情形不一樣,我被送走的路上,正好有一段水路,我水性好,跳水里打了個溺頭,一口氣溺到了岸邊,他們哪里追得上我。可是,鐘包子水性不如我,而且,他被送走的路上,是否有水路,也難說。”
“必有水路。”小江說道,“從未聽說遂安縣有什么礦產,勞工必定是往外縣送的。遂安多山,通往外縣的只有一條官道,既然是拐賣人口這等不義之事,必然不敢走官道,水路最安全也最便捷。”
“你哪里知道這么些事的?”陳蘭不由得佩服道,“誰教你的?”
父親江伯連,對子女的教導從不限于書典,治國之策、經世之略、人際之情,也常和幾個孩子探討,小江耳濡目染,也便有了留意世事的習慣。加上添香樓本就混跡三教九流,上到朝堂政務,下到鄉野秘聞,天天都有新鮮事,只要落入了小江耳朵的,便再也逃不出她腦子去,日子久了,自然懂得多些。
小江卻不愿解釋太多,她此刻只想著怎么把鐘包子弄出來。
“上一次,船上有有多少人,有幾名被拐的人,有幾名看守的?”小江問道。
“這個……”陳蘭低頭回憶了片刻,“一條船上估摸著十五六人,除了四五名看守外,其余的應當都是被拐的。”
“被拐的人比看守的多這么多?那為何逃不掉?”阿餅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他們騙我們,說送我們去繅絲作坊干一些輕松的活計,還能吃飽肚子,大多數人都將信將疑,所以也沒有特別想逃的意思。況且那些看守各個人高馬大,一臉的兇神惡煞,還都帶有配刀,我們看著都怕,哪里還敢造次。”陳蘭解釋道。
小江聽了這些話,心中已有了主意。既然這些惡人畫了張虛幻的“餅”,那便設法在合適的地方把這張“餅”扯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