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身體像被捶打了一遍似的,無一處不痛,尤其是腹部。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被強制喂了一股液體,又酸又澀,接著胃里開始翻江倒海,喉嚨也陣陣作嘔,最后吐出了什么東西。
林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聽見有人說話。
“……也真是離譜,我怎么看這東西都是舊紀(jì)元的老物件,居然這么新!”
“舊紀(jì)元距今也就二十年,不稀罕,就是威力太小了。”
“確實,連F級天牛背甲都打不穿。也就這小妹妹膽子大,準(zhǔn)頭好,不然早死了。”
林予聽出最后這句話是扛她的女孩說的。
她捕捉到兩個關(guān)鍵詞——舊紀(jì)元,二十年。
林予聽的著急,又開不了口,無意識的出聲。
有人察覺她的動靜:“喲!這小妹妹現(xiàn)在沒事了吧?還發(fā)燒?”
“不要質(zhì)疑我的醫(yī)術(shù)水平。”這聲音有點冷漠,林予想。
“應(yīng)該吐干凈了,這會估計有意識了才會覺得難受。”還是那個姐姐在說話。
“嘖!這小姑娘穿的是沖鋒衣?一看就是新的,這東西又貴又不耐穿,出一次任務(wù)就廢了。誰有積分買這玩意兒,怕不是基地里哪家的大小姐出來玩兒吧!”
“等她醒了,你自己問。”
“隊長,要是真的,咱們能管她要積分不?好歹救了她,咱們隊開銷又大……”
“你怎么那么多話?救命是為了賺積分嗎?再說了,是你救得嗎?是隊長下的令,我過去扛的!”
“……”
后來林予漸漸睡過去……
林予醒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車?yán)锟諢o一人。她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黑暗,坐起來的時候不自覺地捂住腹部,還有些酸痛。
這卡車帶頂棚,空間不大,兩邊都是連體座位,她躺的折疊床就放在中間過道上,還有一些日常用品,槍支倒是一支也沒看見。車外能聽見交談聲,還有火光和人影。
她喉嚨有些干啞,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林予抬頭,車尾擋板上露出一個腦袋,背著火光看不清對方的面孔,但能分辨出她的聲音,是救她的那個女孩。
“我記得你的聲音,是你救了我。”
張凝手一撐跳上車,動作輕靈:“是隊長下的令。”她拿著個小手電,“你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蔣楓搗鼓出來的藥還挺管用。”
林予露出一個微笑:“謝謝,要不是你們,我肯定就死在那了。”
“介紹一下,我叫張凝,凝固的凝,今年二十二歲,你呢?”
“林予,給予的予。我今年……十八歲了。”
張凝驚嘆:“林予,我今天看見你打槍了,準(zhǔn)頭真好,就是威力不咋樣。”
林予一怔:“你們是什么時候看見我的?”
張凝:“你打中天牛翅膀的時候。”又道,“我們是去采集植物樣本的,本來離的挺遠,聽見槍聲才過去。”
林予想起前些日子程方源跟她說的話:“植物樣本?你們是研究員……還是保護研究員的人?”
張凝不解的看著她:“你在說什么?什么研究員?我們是拓荒小隊,研究員都在基地里,來這里干什么?”
林予則更加奇怪:“拓荒小隊?”
張凝打量了她兩眼,古怪道:“對啊,你不也是來拓荒的嗎?”
林予弄不清眼前的情況,不敢多說,她不著痕跡換了個話題:“你們小隊有多少人?”
張凝:“現(xiàn)在是十二個。你們呢?”
林予低頭,想著怎么搪塞過去。
張凝卻哦了一聲:“抱歉啊,提起你的傷心事了,拓荒人的死亡率本來就高,出去一趟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也不一定都死了,說不定像你一樣絕處逢生呢!”
林予聽明白了,她順著道:“希望如此吧。”
張凝從身上拿出林予的手槍,遞給她:“你這槍可真是個老古董,從哪里淘來的?居然還能打響!”
林予接過手槍,莫名道:“老古董?”
這槍是她在國外囤貨的時候買的,買的還是最新研發(fā)的款式,很是先進,怎么到張凝嘴里就成了老古董了?
張凝一無所覺:“對啊,隊長說這是舊紀(jì)元的產(chǎn)物,射程短,口徑小,威力更小,裝的子彈也少,你怎么會用這個的?”
林予腦子嗡嗡直響,臉色發(fā)白,好在車內(nèi)昏暗,張凝也沒看出來。
她怔愣道:“舊紀(jì)元?舊紀(jì)元距現(xiàn)在有很長時間嗎?”
張凝奇怪道:“災(zāi)變都二十年了還不算長啊?我今年也就二十二歲!”
“二十年?災(zāi)變是哪一年?”
張凝看著她,莫名其妙:“就是災(zāi)變那年啊!還能是哪一年?”
“不不不,我是問,災(zāi)變是……是舊紀(jì)元的那一年?”
張凝無語:“這我怎么知道!”她好奇,“你不知道這些嗎?”
林予呼吸急促:“哦,我……我腦子亂的很,有些事想不起來了。”
張凝目露憐憫,拍拍她的肩:“你怕不是摔壞腦子了,或者變異樹莓的毒素還會攻擊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
林予沒忍住又問了一遍。
張凝道:“我真不知道,災(zāi)變那年我才兩歲,記事的時候世界已經(jīng)按照新歷算日子了。不過隊長可能知道,他今年三十五歲,災(zāi)變時都十五歲了。”
林予呼吸急促,她想說什么,急得咳嗽起來。
張凝忙從身上拿出個小水壺:“你別著急,想知道的話,等會兒問問隊長就行了,先喝點水。我們這次任務(wù)進行的很順利,我這里還剩了幾口水,都給你吧。”
“謝謝!”林予麻木地接過來。
她想起程方源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心里驚濤駭浪,隱隱有個想法,卻又不敢置信,過了好久才回神。
張凝見她呆愣愣的,有些可憐,也不打擾她,又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林予壓下千頭萬緒,答非所問:“你們是來采集植物樣本的?”
張凝點頭,又問她:“你們接的什么任務(wù)?”說罷又好奇,“你不會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吧?”
林予含糊道:“應(yīng)該和你們差不多吧。”
張凝點頭:“有可能,最近這里的異靈值不對勁,高層在論壇上發(fā)布那么多任務(wù),一樣也很正常。”
林予又捕捉到兩個詞,異靈值、論壇。
但她不好問清楚,正在她暗自著急的時候,旁邊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呀!小美人醒了?”
林予轉(zhuǎn)頭,借著手電的燈光看清了對方的樣子。
一個年輕男人,身形高大,目測一米八九左右,滿頭紅發(fā),眉目俊朗,正饒有興致地趴在車邊看著她。
張凝罵道:“去死,人家有名字,叫林予!”又對林予介紹,“這是我們隊的王溱。”
王溱笑的開心,露著虎牙:“妹妹幾歲啊?”
林予低聲道:“十八。”
王溱露出一個很夸張的表情:“哇哦!妹妹這么小就出來開荒啦!賺家用啊!”
張凝一腳踹過去:“你少在這里貧嘴!”她拉著林予下車,“別理他,他今年也就十九歲。剛才光顧著和你說話了,我?guī)闳コ渣c東西,也和大家認識認識。”
十九歲,那是就是災(zāi)變后出生的孩子了。
林予古怪地看了王溱一眼。
王溱悄摸跟在她后邊:“林妹妹住哪兒啊?回基地我找你玩兒去……”
林予不咸不淡地回答:“我建議你直接喊名字。”
王溱一臉興味:“為什么?”
林予:“我一會兒還想吃點東西。”
張凝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王溱沒好氣地瞥了張凝一眼,大步向前走去:“隊長,林予醒了,就是咱們今天救的那個丫頭。”又大聲道,“她叫林予!跟她說話記得叫名字!”
江沐奇怪:“你喊那么大聲干什么?”
王溱冷哼一聲,坐在一邊擺弄機槍,時不時地斜林予一眼。
張凝樂不可支:“江隊,這小子嘴皮,讓人家頂了,心里正不痛快呢。”
江沐這才看向林予:“林小姐……”他頓了頓,“林予!張凝說你吃了變異樹莓,蔣楓就給你喂了緒草汁催吐,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下車后,林予借著火光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一塊平整過的土地,就在一片高地上,左側(cè)幾十米外是處斷崖,不太高,但是很陡。平地周邊似乎還建了幾層磚,像打地基一樣。
這會兒聽見有人問她,林予收回目光:“多謝,我已經(jīng)沒事了。”
“離沒事還早呢,吃了那么多樹莓,最起碼疼三天。”
林予循聲望去,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黑發(fā)男人,正對著一張折疊桌擺弄瓶瓶罐罐。
見林予看他,提醒道:“你這幾天最好不要吃味道大的東西,傷胃。”
“這是……”她看向張凝。
張凝道:“這是蔣楓,我們隊的醫(yī)生,槍法賊準(zhǔn)。”又想起什么,“舊紀(jì)元的事,你要不要問問隊長?”
林予點頭,自己走過去:“江隊長,我有件事想問您。”
江沐抬頭:“你說。”
林予組織著語言:“災(zāi)變那一年……是兩千零幾年?”
林予聲音很小,但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王溱和張凝更是一臉詫異,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似的。
王溱:“兩千零幾年?這是個什么說法?舊紀(jì)元是這么算時間的嗎?”
張凝搖頭表示不懂。
江沐沒有回答,定定地看著林予。
林予道:“我今年十八歲,之前聽人提起過舊紀(jì)元,一直很好奇,您能告訴我嗎?”
江沐低頭,眼神黯淡:“沒什么好說的,舊紀(jì)元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你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基地圖書館找找有關(guān)舊紀(jì)元的書。”
“二零二八年九月初九晚上十二點整。”
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林予轉(zhuǎn)頭,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看著林予,眼中倒映著一簇火苗:“那天晚上還有流星雨。”
林予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自覺退后一步,感到有些生理性反胃。
張凝見她不對勁,忙過去扶著她:“你還好嗎?”
二十年!她居然來到了二十年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十年后了!
她清楚地記得,程方源是九月初五來的家里,在地下室待了四天,也就是九月初九那天晚上和她吃的火鍋,還讓她背了許多東西,說了許多話。
林予伸手握住脖子上的星鏈,茫然抬頭,看見許多人都望著她。
她眼神渙散,喃喃自語:“已經(jīng)二十年了。原來……過去這么久了。方晴,貝叔叔,程方源,媽媽……”
張凝看著她:“你別哭啊,這些人是你隊友嗎?還是你想你媽媽了?”
林予淚如雨下:“媽媽……”
她開始咳嗽,咳得越來越嚴(yán)重,最后蹲下哭起來。
王溱走過來:“她沒事吧?怎么哭成這樣?”
張凝沒好氣道:“沒聽見她喊媽媽嗎?”
“她媽是死了嗎?”
“你不會說話就閉嘴!”
……
林予蹲坐在地上哭了許久,張凝在隊里湊了半壺水遞給她,勸她:“你別傷心了,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該出發(fā)了,你身體里的毒素還沒徹底清除,喝點水吃點東西吧。”
林予看著她:“謝謝。”
張凝搖頭:“隊長說了,人類本就生存不易,互幫互助是應(yīng)該的。你拿著吧,大家各給你分了一點兒水,也有半壺了。”
林予接過來:“謝謝你們。”
張凝道:“你緩過來了嗎?我給您介紹介紹隊里的人吧。”
林予扯出一個笑臉:“好啊,正好我一個個去道謝。”
張凝笑了,拉著她挨個介紹:“這是江隊,那是王溱,你都知道了;這位是徐成,二十五歲,爆破天才!你之前被炸飛就是他干的!”
徐成本來看著林予笑了笑,聽見張凝這話身體一僵,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情況緊急,還好沒傷到你。”
林予微笑:“哪里話,要不是你們,我早死在那兒了。”
徐成又扔給她一盒土豆泥罐頭:“你吃這個吧,味道不大,有鹽分,還管飽。”
林予由衷感謝:“謝謝。”
張凝又帶她認識其他人,期間道:“除了王溱,我們隊的人都特別好,尤其是隊長,毫不夸張地說,在外面跟我爸似的。”
王溱耳朵尖:“隊長,張凝說你是她爸!”
張凝大怒:“我只是打個比方,比方你懂嗎?”
江沐搖頭,懶得搭理他們。
張凝也不理他:“還有最后一個人,花姐……來,這是花姐,花雨庭。剛剛回答你問題的那個,記得吧?”
林予點頭,跟著張凝叫人:“花姐,謝謝你告訴我那些事!”
花雨庭面無表情地點頭,之后不再看她,很是冷漠的樣子。
之后張凝拉著她坐在一邊吃東西,邊吃邊咬耳朵:“你別覺得花姐冷漠,她人很好的。花姐和江隊是我們隊唯二有異靈的人,江隊是E級,花姐更高,有D級。”
林予疑問:“異靈?”
張凝點頭:“對了,你有異靈嗎?”
林予迅速搖頭:“沒有。”她忍不住問,“異靈是什么?”
張凝以為她問花姐和隊長,不好意思道:“你不是我們隊的隊員,這個是壓箱底的保命手段,具體能力不能和你說。”
林予知道她誤會了,只能拐彎抹角地打探:“誰不想有異靈啊,我都不知道異靈是什么……感覺。”
張凝感同身受,感嘆道:“是啊,我也很羨慕。”
“林予,你原來的隊里沒有/有異靈的人嗎?”王溱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
林予搖頭:“沒有。”
王溱感嘆:“怪不得你敢拿著一把老古董跟變異天牛別苗頭,原來你們隊的人膽子都大,沒有異靈還敢往外跑,這次吃大虧了吧!”說著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有異靈的人萬里挑一,普通人一知半解也很正常。”
他神秘兮兮地道:“你想知道異靈的具體情況嗎?我可是做過功課的。”
林予捧他:“之前不知道厲害,現(xiàn)在知道了,你懂這么多,能跟我說說嗎?”
張凝白他一眼:“就你懂得多。”
王溱哼了一聲:“你們想不想聽吧?”
林予認真地看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