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的大門打開,一個小廝從府中出來,就在晨陽的沐掃之中嘣蹦跳跳的走遠了,雖然曹府門外有皇室、宗族、各家大臣派來的下人盯著,但是他們的目光都在曹家主子上面,沒有人在意一個小廝。
那小廝溜出去百來步遠之后,四下看看,眼見沒有人跟著過來,于是撒腿狂奔,不一會就到了城內虎營的駐地,這里曹操屯練兵馬,精馴操演的地方,同時這里的兵,還負責在危急的關頭,鎮壓整個許都,后世著名的虎豹騎、虎衛軍都是出自這里,直到曹爽被誅三族之后,虎營才被司馬懿裁撤。
小廝把外面的衣服除去,里面卻是一身華服,手里握著一塊腰牌,他自己給自己鼓了鼓勇氣,就走到軍營門口,把腰牌一舉稚聲道:“請帶我去見曹純將軍。”
幾個看門的小兵都是一怔,但看到腰牌之后,不敢怠慢,就把小孩兒給帶進了軍中。
曹純是個非常自律的人,早就起來了,鍛練完了之后,就在營中翻看著兵書,但是他的心卻一點都沒有在這里,當日曹彬把他和曹洪都給找了去,說明曹操一死,他這一支沒有掌事之人,只怕天子會報復他們,所以讓他二人內外控制,兩個人當時都沒有多想,就把內外兩大營都給控制了起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曹純首先反應過來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在向外人表明,他們站在了曹彬一邊,而這樣一來,曹昂他們,基本沒有外援了。
曹純去了兩次曹府,但是人多眼雜,實在沒有時間和曹昂談一談,現在他騎虎難下,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正是心煩的時候。
門外小軍輕聲首:“回議郎,外面有人求見。”
曹純的正式職銜是議郎兼司空參軍,所以小軍都稱他為議郎。
“不見。”曹純不耐的道:“不管什么人,一律不見。”
“他拿著司空府典軍校尉的腰牌。”
曹純一怔,隨后急聲叫道:“快讓他進來。”
小孩兒就被擁了進來,曹純一眼就認出了曹丕,不由得驚異的道:“子恒,你怎么來了?”
曹丕看了看左右,卻不說話,曹純一揮手讓人都下去,曹丕看看沒有外人了,就向前一步,伏身拜倒在地,哭道:“叔父,家父留言,諸弟之中,唯有您和子廉叔父可以一信,所以小侄就來見叔父,請叔父救我兄弟。”
曹純急忙把曹丕扯了起來:“子恒,你休恐慌,有什么話只管講,我自然助你。”
曹丕擦去眼淚,平靜一下,把曹嬰教他的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才道:“叔父,昨天晚上,郭嘉在吊孝之后,尋了個時機,覷無人之處,和我大姐說了,皇上正有意收攏權柄,扶持國華伯父接替父親的位置,但是卻要把丞相之權分散開來,方便他管轄下臣,而為了殺一儆百,已經對我們家動了殺心,準備先逐我們回鄉,然后除之,我們府中不過老幼,全無抗爭之力,后來大哥想起您來了,這才讓我偷偷跑出來,想讓我問您一句,我們兄弟還能活嗎?”
漢天子那面有舉動,曹純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他們和曹彬有了首尾,不由得臉色沉了下來,但是曹純是穩毅之將,喜怒不見形于色,表面上沒有一點變化,只是道:“子恒放心,這種事情,絕不可能發生。”
曹丕心像貓抓一樣,暗道:“大姐教的話都說了,怎么他沒有反應啊?”正不知接下來要怎么說的時候,就聽曹純又道:“我先送你去子廉那里,有我和子廉在,你們兄弟都不會有事的。”
曹丕聽到送他去曹洪那里,不由得心下一喜,曹嬰告訴他了,如果曹純只是口頭答應幫他,那事情八九不妙,但是曹純沒有答應,而是要讓他和曹洪接觸,那就表明了一半的態度,因為曹家所有人都可能反,只有曹洪不會,他的忠心只是給曹操的,和曹家無關。
當下曹丕就按著曹嬰教他的道:“不必了,叔父既然如此說,那我都聽叔父的,還請叔父送我回去,家父正值守靈期間,小侄不能離得遠了。”
曹純的意思是把曹丕、曹彰、曹植他們幾個小孩兒都先接出來,若是有事,也能給曹操留點骨血,但是見曹丕如此純孝,不由得更是喜歡,就道:“子恒,你回去和你大哥說,叔父不會不管你們,若是方便,還是讓子文、子建他們,先到軍中來才好。”
“叔父,今天大哥要為父親請封侯位,以便下葬的時候高顯一些,若是天子給了這個爵位,那我們兄弟也許還能無災無難,若是沒了這個爵位,只怕我們兄弟……那時自然要勞煩叔父,看顧子文、子建了。”
曹丕說完之后,就行一禮,然后疾步出帳,那小小的背影,竟然有幾分決絕之意。
曹純臉色微變,請爵封?如果平常一說,那很少有人會多想,但是結合剛才曹丕那番話,讓曹純馬上意識到了,這是曹家兄弟在發起反擊,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從何處入手,但是現在他們在要他的態度。
曹純凝思片刻,就道:“來人,把人給我送回去,然后去請子廉回來!”
手下應命,急匆匆的去了。
辰時初刻,曹府的正門大開,曹昂一身孝服,馳馬而出,就向皇宮而去,遞上了自己為父親請封魏侯的書表,宮中接下之后,曹昂又遍走所有王公大臣的府地,就連伏完、董承家里都沒有落下,皆送上拜帖,請求他們為曹操請封幫忙。
曹彬接到的時候,曹純、曹洪兩個人以軍中之議,上的為曹操請封的書表也到了,他皺著眉頭看著三份書表,喃喃的道:“怎么突然之間,都想起來要給孟德請封了?”
曹彬的親信幕僚桓典道:“將軍,您的這位侄兒不一般啊,他這是在向天子要地位,現在他不過是一個奮武校尉,無正職,無實權,就連上朝都沒有可能,但是丞相得爵之后,他最少也是侯世子,而且得了封之后,要不要謝圣恩?要不要代父答天子之譽,這些都能讓他走到人前,還是光明正大的。”
曹彬這才醒悟,不由得冷哼一聲:“這是對我這個伯父不滿,想要取而代之啊。”
“將軍,最難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這是一個陽謀,我們誰也不能擋著給丞相請封,不然我們就難以交代了,你看看子和、子廉兩位將軍的書表,我不知道丞相公子是怎么和他們聯系的,但是他們在這件事上,是站在丞相府這一面的,而這也讓您本來已經掌控的軍馬,出現了缺口了。”
曹彬聽了這話,不由得臉色越發的陰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