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郭嘉站在院子里,對著撲面而來的寒風,有一口、沒一口的往肚子里灌酒,老仆郭安是他奶公,實在看不得他讓風吹得像寒號鳥一樣哆嗦,不由就道:“公子,您要喝酒,就回屋里去,坐在炭火邊上,有多少喝不得,干么站在這里吹涼風啊?!?/p>
郭嘉嘻嘻一笑:“你看本公子站在這里,風吹衣動,寒舞袖搖,再配上這酒,哈哈;像不像仙人歸去???”
郭安哭笑不得的道:“公子,你一會再著了寒氣?!?/p>
郭嘉剛要接著胡扯,突然用力一抽鼻子:“這什么味道,怎么這么香?嗯;香,太香了!”
郭嘉話音沒落,錚錚聲響起,隨后一首曲子傳入他的耳中,那聲音灑脫隨意,讓人有拋去人間煩惱,盡在酒香夢里的逍遙之意,郭嘉聽了,直覺身欲飄飄而起,隨風而去,不由得跟著曲音,放聲長吟,雖然這是第一次聽這曲子,可是郭嘉竟然跟得上,還不錯了拍子,那彈奏的人眼見有人能合得上,不由也來了興至,樂曲加快,更添快意。
隨著曲子將近尾聲,一個金打美玉的聲音跟著響起:“一飲盡山河,再飲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中仙?!?/p>
“哈、哈、哈……。”郭嘉放聲大笑:“好,好一個酒中仙!”他笑得急了,被風嗆了一口,不由得咳了起來,怎么也停不下來。
“郭先生,你學仙人沒事,只是站得久了,咳嗽難止,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那可就不仙了,不如上來,嘗嘗美味如何???”
郭嘉也顧不得咳了,連聲叫道:“快拿梯子,快拿梯子來!”
郭安連連搖頭,開口來勸,也不拿梯子,其它的下人知道自家公子動不動就抽風,所以也沒人動,郭嘉眼看梯子不來,急得直跳腳,就在此時,屋頂上丟下一條黃絲絳,踉著那個聲音響起:“抓住,我拉你上來?!?/p>
郭嘉不顧郭安的阻攔,過去死死抓侄絲絳,上面開始往上扯,只一下郭嘉就起來了,郭安眼看郭嘉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嚇得連聲大叫,不住的喊人,只是郭府下人過來的時候,郭嘉已經上了房頂了。
爬上屋頂,郭嘉就見曹嬰斜坐在屋脊之上,懷里抱著一面琵琶,一雙靈動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郭嘉就整整衣帽,小心翼翼的過來:“郭某料這雅音必出自大姑娘之手,果然不錯??!”說完向著曹嬰一禮:“大姑娘,郭某有禮了?!?/p>
曹嬰一揚手把一領白色披風丟過去:“先生披上些吧,不要冷了?!?/p>
郭嘉接住,才發現是一領白狐皮的披風,而且這披風是溫的,應該是剛還穿過,上面盡是剛才他聞到的那種香味,當下惶恐的道:“嘉怎敢唐突姑娘。”
“我知道,先生是個君子,不過先生放心,這是我蓋著食盒的,唐突不到。”曹嬰一邊說一邊在身后提過一個食盒來,打開之后,香味更盛。
郭嘉向盒中望去,就見里面是一條清蒸魚,本來清蒸魚只是尋常,但不知道為什么,曹嬰拿出來這條特異香潤,郭嘉向來愛魚,看到之后,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隨后露出陶醉的神色。
“久聞先生愛魚,我在孝中,也不方便,沒辦法為先生好好施展一回,就請先生先嘗一嘗了?!辈軏胝媸乔蓩D難為無米之炊,這個時候好些調料不全,一些烹飪方法根本就用不出來,只能用這種最簡單的了。
郭嘉從曹嬰手里接過一雙筷子,挾了一口魚入口,立刻眼睛一亮,連聲稱贊,隨后又遺憾的道:“這么好的魚,應該配酒才是,可惜剛才把酒喝光了,真真可惜了?!?/p>
曹嬰笑著拿出一壺酒遞過去:“先生嘗嘗此酒?!?/p>
郭嘉接過來,沒等打開,一股香氣沖鼻而來,不由一驚,隨后呷了一口,不由又驚又喜,叫道:“好酒!好清咧,好香濃!”隨后就向曹嬰道:“大姑娘,你哪里來的這樣好酒啊?”魚只是郭嘉的喜好,而酒則是他的命了。
曹嬰故作神秘的一笑道:“這個是我師門之秘,可不能告訴你,日后還有比這個還好的酒給你就是了?!?/p>
曹嬰一時半會之間沒處弄好酒去,就把這里的濁酒給蒸溜了幾次,得到了三十幾度,清洌甘香的白酒,不過僅是這么一壺,就費了十斤濁酒,有這次下回還不知道哪里去弄呢,所以曹嬰才和郭嘉打馬虎眼。
郭嘉聽了,心下暗喜:“這是她師門之秘,就拿來與我,看來果然是拿我當個知己了。”
郭嘉越想越開心,就著魚、吃著酒,只覺人生之樂事,不過如此,美得坐在那里,不住的搖晃,看得曹嬰心驚肉跳,暗自伸手虛虛的扶著,心道:“這家伙不要掉下去才是?!?/p>
又喝了幾口,郭嘉斜睨著醉眼道:“姑娘想不想明日上朝?。俊?/p>
曹嬰眼前一亮,但口中道:“我是女兒身,如何上得朝堂啊?!?/p>
郭嘉不以為然的道:“婦好尚且統兵,如何就上不得朝堂了。”說到這里,向著曹嬰身邊一湊:“不過,我現在人微言輕,也沒法帶你堂而皇之的上朝?!?/p>
曹嬰聽到這里,不由得一陣失望,郭嘉看在眼中,不由得嘴角含笑:“就貼近曹嬰說道:“不過我是檢校秘書郎,奉命記錄朝記,明日大朝,雖然不一定會有結果,但是一定需要記錄,而我是可以帶一個小廝,幫我拿筆簡的?!?/p>
曹嬰大喜過望,就一拱手:“那曹嬰謝過先生了?!?/p>
郭嘉笑而不語,又道:“大姑娘,您想為令兄爭一個什么樣的地位???”他這話也在試探曹嬰,如果曹嬰只是一時起意救父而出手,那接下來,他就沒有必要再為曹嬰去爭什么了,若是曹嬰有意爭個出身,那他正好表現自己,在曹嬰面前加分。
曹嬰急忙道:“最好能讓我大哥,獨領一軍?!?/p>
郭嘉笑道:“就算是給大公子爭來了獨領一軍的權利,丞相故去,只怕也有都是的口實在哪里啊?!?/p>
曹嬰懊惱的拍了拍頭,這會曹操死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曹昂按著規矩是要守制的,這個時候,就算是給他官位,他也坐不了,這讓曹嬰不由得焦躁起來,若真得讓曹昂守制三年,再來爭奪天下,只怕黃花菜都要涼了。
郭嘉這會把一條魚,一壺酒都吃喝干凈了,但仍舍不得罷手,就拿筷子在魚骨頭上亂戳,然后放在嘴里不住的嗦著,時不時的偷偷看一眼曹嬰。
曹嬰瞄到,立刻明白了,就向郭嘉道:“那要如何破局,還請先生教我?!?/p>
郭嘉把筷子丟下,然后道:“這算是一個麻煩事,但絕不算是一個壞事,因為正在于此,給令兄爭什么樣的官職,那些人都會有一個念頭,就是他拿了也是白拿,但是殊不知,只要天下大亂,這個局就可破!”
曹嬰眼珠一轉,猛的想起來一件事,這天下馬上就要亂了,就在今年,就會有一件天大的事發生,幾乎是在動搖國本,有這件事,就不怕曹昂會被閑置,不由興奮異常,就向郭嘉道:“那先生明日只管想辦法為我兄長爭一個出身,只要出身到手,我兄長可以立刻守制。”
郭嘉暗自點頭,心道:“果然還是大姑娘,看來她也看出來了,這天下馬上就有大亂?!辈懿僖凰?,天下諸侯,必有異念,只不過郭嘉是看出來的,曹嬰卻是早就知道了。
郭嘉把最后一口酒喝干,然后有些意猶未盡的晃了晃酒壺,雖然這酒只有三十來度,但是對于平時只喝八、九度的郭嘉來說,已經是高度中的高度了,這會他大腦雖然還清醒,但是人已經有些迷糊了,所以說起話來,難免大膽了一些:“姑娘,你就不想為自己想一想嗎?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那嘉愿為你,傾力而為……。”他身子向前,幾乎就要湊到曹嬰的身邊了,低聲說道:“縱使上山下海,亦不言悔?!?/p>
這幾乎就是在向曹嬰表白了,曹嬰這個母胎單身的家伙,不由得臉都紅了,急忙向后退開一些:“那個……先生……?!?/p>
“別叫先生,哪有先生,嘉遇曹公,天之幸也,嘉遇……娘子乃嘉逆天之幸也。”
漢代正式稱呼女子,都是姑娘,近了,稱呼小娘,再近就是娘子,雖然這會的娘子不是老婆,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叫的,郭嘉這會借著酒勁,稱呼都改了,同時越發向著曹嬰靠了過來。
曹嬰看著郭嘉熾然的眼睛,不知該如何回答,就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看著他靠過來,心頭突突亂跳,眼看就要靠到她身上了,突然郭嘉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曹嬰的腿上,連哼哼帶嗯嗯,一口噴了出來,卻是喝得多了,控制不得自己了。
曹嬰的羞窘之意,頓時全去,不由得暗罵一聲:“我尋思你給我開個大的,沒想到你給我拉了砣大的!”
此時下面有人說話,卻是老管家指揮了人,架了梯子要上來,曹嬰于是就貼在郭嘉的耳邊說道:“我現在只能倚仗家兄,家兄所遺,就是我所用,奉孝不必再多費力,只看家兄的好了。”說完起身,推開郭嘉走了。
郭嘉躺在屋脊之上,人醉心卻不醉,喃喃的道:“也就是說,你大哥位子越高,你的地位也就越高嗎?那你放心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