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啦嗞啦”
仿佛是老舊笨重的機器正在緩緩踱著步子掙扎著重啟,一個蒼老聲音就在其中斷斷續續的響起,像是塵埃落地,又像是意識的蘇醒,“世界開始---進度加載,滴---滴---滴---”。
畫面加載...
聲音模塊啟動...
房屋建筑構建...
人物正在進入...
世界故事開始......
天邊有朦朦朧朧的月光,向下看去是一片的迷霧,沒有一絲的光亮,是一片寂靜。幕布般的天空沒有絲毫的云朵的打擾,顯得如此寂寥。
十八里高樓眺望,一眼望去,最南面是金碧輝煌的宮殿,暗綠色的磚瓦在月光下顯得如此沉悶。
頂檐上矗立的四方獅,透過那雙冰冷的石頭眼,安靜的注視著暗夜涌動下的萬物。
金邊琉璃鑲嵌的窗邊里燈火籠罩,千年不腐的人魚蠟燭在瑩瑩的散發著幽暗的光芒,如九夏輕柔的螢火蟲令人神醉。
在溫軟華貴的慶暖閣內,暗柔的燭光照映出各式各樣的影子,映射在懸掛著綾羅綢縵的畫壁上,是人也是怪。
有女子身穿玉絲綢緞衣裳,手上輕巧巧的拿著蝴蝶樣式的玉佩,發冠上滾圓的珍珠反襯著魚燭的光芒。芊芊玉指輕撫鑲嵌著紅玉寶珠的酒盅,細腕處金鐲隨著端杯的動作,叮當叮當的發出輕響。在這熱鬧非凡的宴席上,這只是最不起眼的一點,就讓常人無法想象。
觥籌交錯之間,一群達官貴人端舉著酒杯,相互攀談,你來我往。仿佛是寄生的藤蔓死死的纏繞著梧桐樹,不留一絲尚可呼吸的空間,趕著追著往上攀爬,都想踩著、踏著吸食最后一點點的汁水。
他們虛偽的面容上帶著和藹善良的笑容,轉過身,細長的眼睛,勾鷹般的眼神,卻透漏出了狐貍般的精打細算,魄族的狐修看了也會嘆為觀止。
暖閣之外,樹影搖晃,陣陣的冷風襲來,叫外面行走的路人也不由的裹緊了衣衫。月光發出光暈,似乎是想盡最大的可能照亮夜晚的大地。
但卻等來了一片、兩片、三片,抬起手接住,冰冰涼涼的,是雪花,想要遮滿大地,修改戎裝。
一座早已荒廢的高樓腳架是一些無家流浪的人休憩棲身的地方,不過再苦難的生活里,在這里也分了個高低貴賤、親疏遠近,畢竟這里就這么大,可以讓人好好睡一覺地方就這么多。
在腳架的過風處,坐著一個穿著破洞衣服,鞋子歪扭著掛在腳上,身上蓋著一張有些年歲的破布的十一二歲的少年。
雖然是一個小乞丐,但是少年的稚嫩的小臉,手上是干干凈凈的不見一點臟污,頭發也被好好的梳洗打理過,用一根精心編織過的破馬草綁繩整齊利索的梳了起來,與里面臟兮兮的其他乞丐顯然是不一樣的。
突然,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從里面出來一個五壯三粗面帶絡腮胡子,頭發張牙舞爪的耷拉在后腦上,衣服也就隨意披在身上的中年男人。
“哎,小子。又在等老頭啊,進去等吧。下雪了,老頭腿腳不方便,路上又濕滑,可能會回來晚一點”男人這么跟一直守在外面的小孩說。
但是執拗的少年并沒有回頭,就這樣坐在地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在說話的男人,也不管這時候下雪的天氣是多么的寒冷,就一直盯著前面的小巷口。就像往常一樣,等一個人帶著給少年充饑的食物回來。
男人轉過身來,粗糙的手撓撓了雜亂掛油的頭發,嘆了口氣,“這老頭也是,下雪天討不到東西,就回來唄,小孩子餓一頓又不會怎么樣,非要找到東西才行。”男人無奈的嘆息。
再轉頭,發現剛剛坐在地上的少年不見了蹤影,小巷口堆積的雪面上多了一串坑坑洼洼的腳印。
另一個巷口里,四五個扎著白布圍裙的粗壯男人圍著一個半躺在地上,捂著胸口的白發老頭拳打腳踢,嘴里面也罵罵咧咧的不饒人。
“叫你偷包子,叫你偷包子,老乞丐,還敢在大爺的地盤的偷東西,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壯年男子拳打腳踢,有的還拿了面杖,絲毫沒有顧慮到會不會把人打死。
穿著破敗衣服的老頭,佝僂著身子,雙手死死的捂在胸前,喊著說,“我沒有偷,沒有偷你們的包子,這個是客人施舍給我的,我沒有偷。”
可是解釋的話,并沒有讓這些伙計相信。相對于真相,他們更相信自己認為的真相。
雪花飄落,伙計不斷的拳腳相加,老人漸漸沒有聲響。
其中一個伙計,打了個寒顫,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瑟瑟發抖的出聲說道:
“行了,咱們快回去,這天怪冷的,給他個教訓,下次別來偷就好了。為了個包子,打死了,咱們還得上官府,不劃算,也是麻煩的很”伙計邊說話,邊又搓了搓冰涼的耳朵,“行了,走吧。”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停了手,向著地上躺著的老頭狠狠啐了一口,“這次放過你,下次你可就沒這么走運了。”
過了好半天,白發老頭顫顫巍巍的動了一下,哎吆了一聲。
巷子里傳來了少年尋找的聲音,“老頭子,老頭子,你在哪啊,別躲著了,快出來了,回家了”少年稚嫩卻又著急的聲音,在這冰天雪地之間,顯得格外的單薄。
穿過巷口大街,在拐角的一處草垛里,少年發現了鼻青臉腫的老頭,閉著眼躺在那里。少年一下子慌了神,眼淚困在了眼睛里打著轉,手顫顫抖抖的要去探一探鼻息。
還沒等碰上,老頭突然微睜開雙眼,渾濁里卻又烏黑明亮的眼睛看著少年,有一聲沒一聲的咳嗽說道,“沒事,沒事,老頭我呀,還沒死,肯定比你活的久,哈哈哈”笑著又咳嗽了一下。
少年低著頭,手上卸了力氣給老頭拍著背,老頭顫顫抖抖的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笑瞇瞇的遞給了眼眶紅紅的少年,哄著小孩子說,
“小豆子,小紅豆,哎呦,掉小金豆啦。來,拿著,這可是你最愛的甜豆包子了,這可是今天運氣好,一個吃包子的客人給的,快吃。”老頭滿臉笑容的看著面前已經初見長大,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少年看著眼前的甜豆包子,接過來,撕開了一塊,惡狠狠的塞進了老頭的嘴里,
“他們豆包鋪子里的人是不是打你了”少年皺著眉頭,拍著老人的背,見老人咽下了,自己也小口的嘗了一塊,
“真甜”,少年的心中想到,臉上著急又生氣的表情,緩和了好多。
“沒事,沒事”老頭沖著少年擺著手說,
“他們誤會我偷了包子,只是打了一頓,但包子還在。咱爺倆也有包子吃,沒事沒事。”老頭滿意的點了一點頭。
少年急了,立馬站了起來說,“老頭,他們打了你,你還要幫他們說話”
少年氣不過,想沖過去打他們一頓。
老頭招了招手,咳嗽了一聲,好笑的說,“小崽子長大了,會給老頭報仇啦。”話音剛落,少年就遭到了一個爆炒栗子。
少年委委屈屈的揉著頭,蹲在地上看著老頭。
“小屁孩,你才多大嘞,小腦袋瓜子里別老想著打架。我這不是沒事,過來,扶老頭一下,咱吃飽了,回去嘍”
少年扶著老頭,一步一慢悠的走著。大雪中,傳來老頭對少年說話的聲音,
“小豆子,人生來并非善惡,只是人都太過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相了。”話鋒一轉,“想當年還尿褲子的小孩,長這么大了,哈哈哈。”
少年一聽這話,急的跳了起來,又羞又急,
“不正經老頭,你在胡說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
老頭和少年的聲音交匯在一起,給漫天大雪的世界點綴了色彩,不再是沉寂。
一個月后,
老頭終日咳嗽,少年著急的出去找大夫。可是沒有錢,大夫也不愿意出門診治,只好草草的去藥鋪抓了點便宜的草藥。
二個月后,
老頭咳嗽加劇,重病纏身,終是藥石無衣。
臨走前,老頭渾濁的眼睛看著少年,一雙滿布著裂痕的手從衣裳的暗兜里掏出來七八個銅板,放在少年手心里,拍了拍說“老頭老啦,不中用了,這錢,是老頭啊偷偷攢的,本想著要新年啦給你換身新衣服,可惜不能啦。豆兒啊,老頭要走了,不放心你啊,要好好活著,活下去。”
少年緊握著手里老頭塞給他的幾枚銅錢,神色痛苦的看著老頭說道,
“知道了,老頭。”說完,少年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
“好,好,好”
幾聲話語落下,老頭眼睛漸漸沒了光彩,蒼老的手的從少年的手中滑落,靜靜的搭在冰冷的草席上。
冬日寒冷,少年就這樣守了幾日老頭的尸身,最后還是在眾人的勸阻和幫忙下,好不容易的在城外的亂葬地,尋了一處還算平緩的,挖了坑,卷了席,讓老頭入土安息。
在破敗腳架下偷生的流人們,無人會識字寫字。
還是被老頭教過幾個字的少年,找了一塊還算看的過去的石磚,在上面用石頭刻了老頭兩個字。
無家流浪的人,本就無姓無名,就算有,也可能不愿再提及。
老頭很老了,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什么時候來的這里,就連少年也不知道,老頭也沒有告訴過他,從記事起,少年就叫他老頭了。
老頭與少年的相遇也是個大雪的冬日,那時的少年還是個襁褓里的嬰兒,不知道是被哪戶人家拋棄在街口,無人問津。
嬰兒在街口的嗷嗷大哭,是老頭聽到,把他抱了回去。
在別人的不解的目光中,喂養長大。
寒冬臘月里,老頭終是沒有熬過這個大雪的冬天。
少年跪在老頭的墓前,磕了頭,燒了紙,
“老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變得強大。陰間鳴鑼,我給你許許多多的紙錢,下輩子你一定要過個好日子。你要是不愿意,老頭你就在羅剎口等等我,大概七八十年,我就能再見到你了”
這么想著,眼前浮現起,老頭給少年個爆栗子的場景。
少年想著想著,低著頭,跪坐在老頭墓前,紅了眼眶。
三個月后,少年走了。
就在某一日少年出去乞討,到了傍晚都沒有回來,眾人以為少年去了遠一點的乞討,耽誤了時間。
過了一日,少年還是沒有回來,眾人覺得不太對勁,出去尋找,卻沒有任何消息。
又過了幾日,眾人又開始正常的生活,少年從他們的生活中,悄悄的失了蹤跡,沒有人再去提起過他的存在。
流浪的人,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不管是突然消失,還是離去,大家都認為那人是去更好的地方生活了,沒有人去計較,因為流浪的生活本來就有很多不確定的事情。
十年后,
老頭子的墓上雜草叢生,野花野草不知長了多少。
在亂葬地,本身就是些無家無后的可憐人,沒有人前來祭拜,也就沒有人為他們打理了。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一只小灰蛾子,撲棱著翅膀,盤旋飛在老頭子的墓上,邊飛還邊撲棱著翅膀掉著粉。
過了會,聽著又細又小,溫潤又嘰嘰喳喳的聲音哀怨的響起,
“主尊,主尊。您該醒醒啦,您都在這睡了十年了,這次化身叫我好一圈找,您也不提前說一聲。”
“主尊,主...尊...,主~尊~”小灰蛾子不停的在叫著。
“聒噪!”一聲清冷的男子聲音出現,只見老頭的身影慢慢清晰的幻化在墓前。
不等一刻,這個虛空的身影,手輕輕一揮,身形頓時變化了模樣。
陡然間變成了一個身影挺拔,穿著青紫色衣袍、高挑清秀的男子。
小灰蛾子飛過來飛過去,輕飄飄的落在眼前這個男子的肩上,隨后清冷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下不為例,要是下次再把翅膀上的粉抖在本尊身上,就把你扔出去”
話音剛落,小娥子歡快抖動的翅膀,瞬間凝固,仿佛成了衣服上的一個擺件。
“算了,你還是好好修煉,魄族千年修煉化形。你修為已過九百年,還有一百年,你不能化形,本尊就把你丟回魄族繼續修煉,練好了再出來。”
“好的,主尊”聽到這話,這話小娥子又歡快的撲棱起了翅膀,完全忘記剛剛說的話。
主尊無奈的揉了揉眉角,說道:
“我們該走了。”
話落,一道青藍色和一處青灰色的光芒瞬時消失,在茫茫世界中無跡可尋。
少年,老頭,主尊,小灰蛾子,還有那些沒有出現的人。
命運的齒輪才剛剛開始運轉,但命運的軌跡早已向著預定好的方向發展。
一切都有跡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