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的為難蕭元胤看在眼里,他也沒有用所謂的威嚴、權力逼迫她,而是口吻愈發虔誠的請求道:“阿箬你放心,我沒有惡意。”
“對于公主殿下,蕭元胤只有敬佩、尊重,匡扶大梁江山,殿下亦是功臣,蕭元胤只是想去拜訪一下,僅此而已。”
也許是被真誠所打動,女孩兒的杏眸眨動了幾下,默然良久,最終還是艱難的點頭道:“那好吧,不過只能你一個人去。”
像蕭妙淽這樣出身高貴,容貌昳麗,偏偏又經歷復雜的經歷復雜的女子,世人對于她們總會過多的抱有幾分惡意。
哪怕明白她們也只是虛與委蛇、言不由衷,可大部分人卻總是無法控制心里的陰暗。
明明同樣是遍體鱗傷,可他們卻像見到腐肉和鮮血的鷲鳥,以言語污蔑,只為獲取那微弱的優越感,來短暫慰藉自己脆弱的靈魂。
為此,哪怕明知這樣殘忍的代價,會將本就飄零無依的嬌艷花朵,撕扯的更加支離破碎,可他們卻依舊樂此不疲。
蕭元胤不知道這樣的人在建康城里會有多少,分布幾何,但為了溧陽公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貿然帶著一大群人上門拜訪。
所以對于阿箬的要求,他認可的點了點頭:“這是自然,貿然拜訪已經很莽撞了,蕭元胤不敢再過唐突。”
有了蕭元胤的應允,阿箬這才松了口氣,轉過身引著對方往后罩房走了過去。
后罩房,指的是宅邸的最后一進房屋,朝向與寢殿平行一致,房前還有一處橫向的庭院,用來種花植樹,環境幽深,私密愜意。
自侯景占據帝都后,這家伙貪圖享受,將搜刮來的糧錢美女全部都轉移到了臺城,也就是南梁皇室的宮城,居住享樂,不管建康百姓的死活。
因為久不維系,所以如今的溧陽公主府與建康城一樣,早已破敗不堪,寢殿更是無法居住。
阿箬和蕭妙娡找了好久,這才在后罩房里挑出了一間相對牢固的,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暫居在此。
經倒塌的耳房,蕭元胤跟在阿箬身后穿過回廊,小丫頭在庭院里停下了腳步“蕭督護,請您在此稍等,容奴婢先去稟報公主殿下。”
自作主張將蕭元胤帶來,總得先和蕭妙淽打個招呼,對此蕭元胤也表示理解,他攤開手掌朝著房間抬了抬:“有勞姑娘了。”
跟著公主殿下在侯景身邊時,阿箬也見過不少叛軍將領,可這些人多是粗鄙野蠻,兇狠霸道之輩,與他們相比,蕭元胤哪里像個鐵血殺伐的將軍?
這般謙和儒雅,若非是這一身鎧甲,阿箬怕是會誤以為他是那個世家的清俊公子呢。
嬌嫩的葇荑在門板上頓了頓,杏眸中,原本的訝異化作好奇,阿箬偷偷的朝著蕭元胤看去。
小丫頭自以為無人察覺,卻不料低估了少年將軍在戰場搏殺間厲煉出的敏銳感官,目光猝不及防的交匯了在一處。
眼見自己的行為被撞破,羞赧之余,阿箬趕緊推門走進房間里,遠遠的將蕭元胤的目光丟在身后,慌亂中,繡鞋還在門檻拌了下,險些跌在地上。
“我這是……嚇到她了?”
不明就里的蹙了蹙眉頭,蕭元胤正疑惑時,屋內卻突然傳來了阿箬焦急的聲音。
“有刺客,快來人啊!”
鋒刃嗡鳴的聲音落入耳中,蕭元胤心頭一沉,不容多想,身形已于騰展間撞破窗楹,沖進了屋中。
月澤皎皎,縈繞著刀鋒劈斬向床上闔眸而眠的女子,散發出森寒的光。
電光火石間,蕭元胤在扶住被推跌倒的阿箬同時,腰間佩刀霍然出鞘,鋒刃碰撞的摩擦聲尖銳而急促,火光迸射,驅散了床幔下的陰影。
以佩刀橫架在溧陽公主身前,蕭元胤手腕翻轉,看似輕巧的撥動實則被灌注了強橫的力道,繞著逼來的刀身直接撞上對方手腕,接著用力一推,便將刺客逼到了窗楹邊。
凌厲的眼神在佩刀斷口處掠過,那整齊的切痕讓蕭元胤眸色暗了暗,這刺客手中竟有如此神兵,顯然來人的身份非比尋常。
“阿箬,你去檢查一下公主殿下的情況。”
持斷刀而立,蕭元胤將阿箬和溧陽公主擋在身后,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面前的刺客。
“凌影刀訣?逸云宗的弟子居然也甘心淪為他人的爪牙鷹犬,這件事你們宗主云之瀾知道么?”
篤定的語氣,讓那刺客的身軀明顯頓滯了一瞬,沒想到這蕭元胤年紀輕輕武功修為卻已臻入化境,僅僅兩招便看破了自己的武功路數。
出發前,主人曾千萬囑咐,無論如何不要與蕭元胤發生正面沖突,被安排進建康后,他也確實小心翼翼的,仔細隱藏著身份。
沒想到千算萬算,變故最終竟是出在一個小丫頭的身上。
瞥向床榻上忙碌的阿箬,刺客的懊惱的搖了搖頭,早知如此就不該放這小丫頭離開,將她們主仆倆一并斬殺才好。
“不說話?是不敢說還是不好意思說?”
嘴角微微上揚,蕭元胤露出嘲諷的笑:“逸云宗向來以仁俠自居,你身為逸云宗弟子不知鋤強扶弱,卻夤夜刺殺一名女子,我要是你,確實也沒臉說話。”
看得出來,這名刺客非常謹慎,尤其是在蕭元胤點破其逸云宗弟子的身份后,面對冷嘲熱諷,他更是連聲音都不敢出。
蕭元胤太聰明了,他生恐哪里失言,暴露更多的線索。
默然對峙間,窗外有嘈雜聲由遠而近,似乎是后花園那邊也出了什么事情,悠悠飄來的郭侃的聲音,明顯染著慍怒。
“來啊,就從此地開始,每一寸草皮都給我翻過來,仔細的搜!”
“諾!”
……
蕭元胤出現在此,便注定今晚的刺殺不可能得手,如今南康軍又到了,要是再不走,自己今夜非得折在這里不可。
呼吸間,蒙面紗漂浮如月,以佩刀挑動破碎的桌子砸向蕭元胤,趁著對方架隔的空擋,刺客身形躍如靈鶴,踏著被撞破的窗楹便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