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人乙,我是誕生于這個世界中的一個意識體,我不屬于這里,但我要結(jié)交1萬個朋友后,我才能回到我的歸屬中去,這是宇宙冥冥之中給我的任務(wù),所以我在這里待著。
今天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1000天,至今為止,我還沒認(rèn)識到一個人。他們或多或少都太匆忙了,都急著奔赴向自己的未來。
我不理解,何必這么著急呢?或許我不是人類,我體會不到這種情緒吧。
我苦惱找不到朋友,所以打算去公園散散心。
就在公園散步時,我看見了一個女孩。
她一個人坐在公園里,明明天氣還不算冷,她卻穿上了厚厚的外套,還圍著個格子花紋的圍巾,披著長長的黑發(fā),抬頭呆呆的看向天空。
我覺得很奇怪,她為什么一個人坐在那?我感到疑惑,所以上去查看了一下。
她靜靜的坐在那里,走到她身旁后,我什么也沒說,只是也坐下來,就在她身旁。
她看了我一眼,沒說什么,只是繼續(xù)坐著,我也沒說話,我們兩個就這么靜靜的陪伴在彼此身旁。
直至夕陽到來,她才拍拍身上的灰,起身準(zhǔn)備回家。我依然坐在那。臨走時,她回頭望向我,說道:“我叫“小鴿”,鴿子的鴿”我點了點頭,也回應(yīng)著她:“我叫“路人乙””我們默契的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名,也沒有追問彼此,小鴿聽到我的名字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回過身,繼續(xù)朝公園出口的方向走去。
而我還坐在那,最后實在累了,我就干脆躺著。
我望向天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星星已經(jīng)閃露出幾顆。我躺在草坪上,閉著眼,感受著夜晚里的微風(fēng),草坪帶來的摩擦感。
我就這么一直躺著,再次睜眼,天色早已完全暗下,星星也已高高懸掛在空中。我呆呆的思考了一會,便起身拍拍灰離開了公園。
沒一會,我便回到了家。
晚上休息時,我總能想起小鴿。她……跟我以前遇到的人類都不一樣,我想認(rèn)識她,想跟她做朋友。
躺在床上,我閉著眼,思緒發(fā)散。
我思考著,如果想認(rèn)識她,明天便再去公園看看,說不定她還會在那待著。
想到這,我便決定明天去公園看看,隨后我便關(guān)燈睡覺。
第2天下午,小鴿果然在公園里,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在草地那蹲著。而是撿起在石子路上的一根羽毛,放到了背包里,隨后便在公園的長椅上呆呆的坐著。
我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小鴿她似乎有些驚訝,沒想到我還會來這,隨后她也小聲的打了招呼:“你好……”我指了指長椅,詢問她能不能在這坐下。她有些受寵過驚,把頭埋在圍巾里小聲說:“可以……”
之后我便在長椅上坐下,我們兩個還是像第1次遇見一樣沉默無言。
就這樣,我們兩個又呆坐了一個下午。此后的幾天,我們都默契的一直維持不說話的狀態(tài),就這樣默默的在彼此身旁坐著。
直到半個月后,我又一次坐在她身旁,那時我想著,我們又要繼續(xù)呆坐一下午了。
但這一次倒沒有,小鴿忍不住了,向我開口問道:“路人乙,你不覺得我奇怪嗎?”我搖了搖頭,回應(yīng)著她:“一點都不奇怪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這或許就是你的生活方式,我為什么要覺得奇怪呢”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開始跟我聊起天,雖然有些拘謹(jǐn)。
她說:“你沒有其他事情干嗎?”我說:“沒有”
她又說:“你不無聊嗎?”我說:“不無聊”
她再說:“你沒有想問的嗎?”我說:“沒有,我覺得等你想說的的時候,你自然會說。嗯……就像現(xiàn)在,不是嗎?”
小鴿點了點頭,隨后又繼續(xù)問我很多問題,我們保持著她問我答的狀態(tài)。
直到天色再次暗下,我們又離開了彼此,回了各自的家。只是這一次,她臨走時跟我為了揮手,小聲的說了聲再見,我也揮揮手回應(yīng)她。
經(jīng)過這次交流,我們倆關(guān)系好了不少,至少每天在公園里可以聊天了。
三個月后,我依然像往常一樣去公園坐在她身旁。但這一次,小鴿跟其他時候都不一樣,她今天顯得很興奮,手中拿著一個罐子,我仔細(xì)看了看,里面似乎裝的是羽毛。
我什么也沒問,倒是她很開心的跟我說:“你看!這個罐子里面裝的是我撿的羽毛!”我點了點頭,她便繼續(xù)說道:“我每天來公園都會撿一片羽毛,這些羽毛不知道是哪來的,但都是白色,我想應(yīng)該是鴿子掉下來的。它們每天都會掉羽毛,我就每天都撿,撿了5片羽毛后,我把它們收集在這個罐子里,之后拿去給我的老師看。”她突然頓了一下,側(cè)過頭神秘兮兮的向我說:“你猜猜老師說了什么?”我起了好奇心問她:“說了什么?”她開心的跟我說:“老師說,撿了一千片羽毛之后,我就可以變成鴿子,飛到海角天涯,去尋找我真正的自由”
看她這么開心,我也就沒說現(xiàn)實的話。這是她的精神世界,不是現(xiàn)實世界,何必戳穿她的小小愿景。
思緒回籠,我向她說道:“那很好啊,等到你變成鴿子的那一天,一定要來看我哦”她點了點頭,就繼續(xù)說道:“你猜猜我撿多少片了?”我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問她:“撿了多少片?”她興奮的跟我說:“一百片了!這可是一個小目標(biāo)!”我點了點頭,祝福她:“挺好啊,居然都100片了”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了好多她的事,那是我第1次知道她的事情。
她只有16歲,是個休學(xué)在家的抑郁癥患者,想到抑郁癥,我就不已經(jīng)想起了我在手機上了解到的信息,她跟我在手機上了解到的抑郁癥患者都不一樣,她很特別,但我卻說不出她哪里特別,只是感覺她不一樣。
她跟其他人不一樣,她似乎生來就是要奔向自由的,而不是被困在這一處小小鳥籠。那一天我沒怎么說話,只是靜靜的聆聽著,聆聽著她說她變成鴿子以后要去哪。
她說可以的話,她想去各個省份看看。雖然可能飛到半路就累到飛不了,但休息過后,她還會繼續(xù)上路,繼續(xù)朝目的地出發(fā)。
我沒有反駁,只是聽著,我知道自己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我跟她不一樣,我生來就是要回歸宇宙的,而她要去到她的天空翱翔。
所以我們不一樣。
她說了很多,說到天色都晚了。我們相約第2天再見,可那次她失約了。
那一天我在公園里坐了很久,久到中午的烈陽變成夕陽在落下成為璀璨的星空,我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然后我就離開了。
我倒是不惱火,只是有些失落,為什么她不來了呢?是出什么事了嗎?很多疑惑在我的心中迸發(fā),那天晚上回到家,我想了很久,直到凌晨2點,我才匆匆睡去。
第3天我再去公園時,我看到了她,她的面容很憔悴,臉上還新增了一塊紗布。
我走過去看著她,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她倒是有些急了,見到我便立馬解釋,昨天為什么不來。
她說:“昨天家里出了一些事,對不起,我……沒能赴約”看到她那畏畏縮縮的神情,我便想到了什么。
我輕撫她的頭,淡淡的說道:“沒事的,我還在”她聽到我這一句話后,不禁落下一滴清淚,她擦了擦眼淚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擦不完,她就這么哭了起來。
我就坐在她身旁,聽著她哭,她哭過后才想起我還在身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啊,忘記你了,我現(xiàn)在肯定很丟人吧……”我搖了搖頭,否認(rèn)了她:“沒有”她點了點頭,沒繼續(xù)說什么。我們兩個像初次見面一樣,坐在彼此身旁,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沉悶。
一個小時后,雨滴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公園的長椅上,要下雨了,我們都匆匆回了家,沒說一句話。
第4天,小鴿似乎是受不了這么沉悶的氛圍,像是思考了很久,下定決定跟我說說她的事。
小鴿說她生活在一個地獄的家庭,媽媽不管她,爸爸家暴她,她只能自己一個人無助的活著。
直到她撿起那片羽毛,羽毛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像是找到了珍寶,將它們收集了起來。
老師說出會變成鴿子的那一刻,她正式?jīng)Q定繼續(xù)收集下去,其實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會變成鴿子。但她想,至少她有個活下去的念頭,所以就這么一直收集了下去。
因為這個羽毛,她還遇見了我。
她說我很奇怪,很平靜,像春天的湖,什么都不在乎,行為舉止也怪怪的。她那天回到家鄉(xiāng),第2天我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結(jié)果第2天我還是來了,她很驚訝,更覺得我很奇怪,隨后她每天來撿羽毛時都能看見我,漸漸的,也就起了想跟我交朋友的愿望,但她很內(nèi)向,想著讓我先開口,結(jié)果我愣是半個月都沒說一句話,只能讓她先開口,那次交流后,她說她很開心,她交到了一個朋友,從此之后,她除了撿羽毛還有第2件事情可干,那就是跟我待在一起。
我靜靜的聽完她說的一切,無言,我只是說:“你還活著真是不容易”她倒也沒覺得冒犯,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背靠上長椅,和我一起看著夕陽落下。
夜晚降臨,我們看著黑夜中閃亮的星星,一起做下了約定,一定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可是她失約了。
那一天做完約定后,她就消失了。一個月以后我才看見她坐在那個長椅上,眼里沒有了對生活的渴望,只是靜靜的坐著,我走到她身旁坐下,我們相視無言,都沒說話,繼續(xù)坐了一個下午。
夜晚又來了,時間總是那么快。她臨走時跟我說:“你一定要記得我,路人乙,一定要記得我”我只是看著她的眼睛,沉默的點了點頭。我想我大概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但我不想阻止她,這是她的選擇,我沒有權(quán)利干涉別人的人生,我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
再次聽到她的消息,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
她死了,跳樓死的,還被報道上了新聞。我看著手機里的報道,上面的文字寫到,死者離開前身旁還灑落著很多羽毛。
那一天我沉默了很久,我又去了那一座公園。公園好像沒什么變化,但又少了什么,我想是少了她吧。
再也不會有一個穿著長袖長褲,畏畏縮縮的女孩,蹲在公園里撿羽毛了。我想去坐在長椅上時,我看到有兩個女孩坐在那,她們說說笑笑,聊著很多事。
我又再次沉默了,她們,好像曾經(jīng)的我和小鴿,那是我第1次嘗到后悔的滋味,并不好受。我后悔自己沒有拯救下這個年輕女孩的生命,如果我當(dāng)時,沒有那么漠視這一切就好了,可多說無益,逝者已逝,一切都無力挽回。
此后,我每天都會去公園撿一片羽毛,將它們裝在罐子里,用來紀(jì)念我和小鴿的曾經(jīng)。
我在房子里用筆在本子上寫下一個名字“小鴿”
她是我的第1個朋友,但不會是最后一個,我會帶著她的羽毛去到各個地方,去到天涯海角,直到我回歸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