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下過霜,霧氣也籠罩了下來。江市的市中心,人們陸續的忙碌起來。馬路上的車燈都打開了。車里的司機似乎是剛醒,眨巴眼睛在等紅綠燈,正犯迷糊,突然出現一只白頭鵯撞了下窗戶,給他嚇一哆嗦,暗中咒罵這只不知道死活的鳥,而后駕車而去。
剛才的白頭鵯是從很遠的農村飛過來的,她已經離家有一段時間了,路程中的冒險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今早剛到這里,暈頭轉向的,幸好沒撞暈過去。
目前也找不到路,還是先尋摸地方歇腳吧。正想著,她看到一樓頂有些黑色的鳥兒聚集在一起。正好,過去探探情況。
“瞅瞅,我這江山,多繁忙啊。”派派傲然的挺起胸膛,站在這樓頂宛如俯視眾臣的君子。
“這都是大王的功勞,要不是有大王的庇佑,那些蟲子哪能那么聽話,那些人哪能這么安心。”
“哪兒能啊,吹牛也不要亂吹。”
“…….”
“大王,前面好像有個新來。”
派派看到一只灰褐色的小鳥,正朝他們飛來。那飛行的氣質,那速度,都給派派看模糊了。莫非是前來瞻仰我的雄姿?派派當下整理了羽毛,清清嗓子,準備好好招待她。
“你們好,請問你們見過一只黑色的貓嗎?”
原來是問路的。失望的表情赫然出現在臉上,派派不情不愿的問道:“哪一只?本王見過的貓多了去了。”
“就是…身材比較精瘦,臉比別的尖一些,耳朵也是。喔對了,肉墊也是黑色的。”
“那不是跟大王打架的那個嗎?”
“哎喲老慘了,給我們大王都快薅禿了。”
“咳!咳!”派派趕緊打斷。再讓他們說下去,這臉還要不要了?他向新來的鳥兒解釋道:“你說我那個手下敗將啊?你往西邊,有個小區,他就在那里。”
對方道完謝,正要離開,派派叫住她:“哎?你找他什么事兒啊?”
“他師父有消息了。”
師父?他還有師父呢?什么師父能教出這么菜的徒弟。難道說有什么秘密嗎?為啥我沒有師父啊……。思考片刻,派派交代完手下,便跟上前去,對她說:“你跟著我,我帶你去。”
而另一邊,旺財的家里。
王離離七點多就爬起來了,等會收拾收拾,吃個早飯,再趕一趟地鐵才能到公司。她在江市的一家傳媒公司工作,工作八個小時,中午還有一小時吃飯時間。通常中午王離離是沒有時間趕回來的,所以她都是早起,安排好午飯,帶回公司吃就行了。
洗漱完畢。剛去客廳打開窗戶通風,發現紗窗不知道什么時候破了個洞,看了一眼在沙發上趴著的旺財,她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把窗戶關起來,看了眼手機還有點時間。趁此叮囑一下旺財。
雖然他可能聽不懂就是了。但是她并不知道旺財是一只有魔法的小貓。
于是,她摸了摸小貓的頭說:“紗窗是你弄的吧?小旺財。”
旺財的耳朵抖了抖,心里直發虛。這么快就發現了,不會開始訓我吧?旺財決定先假裝睡著。
見旺財沒什么反應,王離離坐過去,給他穿衣服。天氣馬上越來越冷了,她擔心旺財再去外面會凍著。
其實她并沒打算多過問紗窗的事。她猜到旺財自己在家肯定很無聊,為了工作也不能經常陪著他,況且這里不比村里,那時候大家都認識旺財,他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其實我是害怕你走丟了,還沒來得及給你做登記。要是你跑遠了,回不來了怎么辦?所以啊,出去玩了要早點回來。”
原來是擔心我啊。旺財順了口氣,立馬活躍起來。非常配合的穿起衣服。
新衣服?他追著自己的尾巴也看不清。等會還是出門,讓小寶他們看看吧。
王離離在家里找不到合適的東西堵紗窗,她怕有什么蟲子爬進來,而且她還最怕蟲子。眼見時間快不夠了,她午飯也沒來得及弄,找出一張紙先隨便貼貼好了。
“好了,我出門了啊,旺財。”
“喵。”旺財乖巧的蹲在門口,等人一走,立馬原形畢露。一腳踹開房門——雖然只開了個小門縫,沖進臥室上翻下跳。
筆筒里是什么?打翻一下,聞一聞。嗯…什么味道,還有粉塵呢。這坐墊好軟啊,多蹭蹭,可舒服了。柜子里好像有東西?跳進去找了一圈也沒有。再去吃點飯,不然等會容易餓了。
路過鏡子照一下。
欸…這個是什么顏色啊?還是去問小寶吧,他肯定知道的。
哼,小小窗戶,哪能困得住我?
旺財正欲發力,就見兩只小鳥飛到窗前。
“秋秋?!你怎么來了?”旺財十分驚喜,但是隔著窗戶,秋秋嘰里咕嚕的也聽不清在說什么,只看到秋秋在焦急的拍打窗戶。
叮——!用點小小的法力就可以打開啦。
“死小連,我找你好久了。”
原來這只白頭鵯叫秋風,她千辛萬苦找到旺財,自是有些埋冤。小連是旺財跟隨師父的時候叫的,全名叫小連別。
還沒等旺財開口,派派在一旁大笑起來:“哈哈哈,什么丑衣服,顏色也這么丑,配得上你配得上你。哈哈哈哈。”
沒眼光的野鳥。旺財才懶得搭理他。
“怎么了?找我干什么呀?師父出事了?”
“能找你干什么呀。師父讓我跟你說,他要在洞里修行。讓你不要惦記他。還讓我以后就跟著你,發生什么情況,就及時跟他說。我發現你不在山下,飛了好遠才找到你。”
“原來是這樣啊。”
看來師父還是很關心我的,師父對我真好。
“對了,先進來喝口水吧。”說著旺財一拳就捅破了這薄紙,旁邊的派派也要進來。旺財攔住他:“你干什么呢?誰讓你來了?”
“要不是本大王,秋秋現在還在滿大街瞎轉悠呢。你說我能不能進來?”
“秋秋是你叫的嗎?跟你很熟嗎?”
“你可別說話啊,再說踢死你。”
“來來來,再來。我看你毛都不想要了。”
秋風喝完了水,看他倆還在窗口打鬧,喊了一聲:“你讓他進來吧,真的是他帶我過來的。”
派派得意的瞥了一眼:“聽見了吧?真沒禮貌。”旺財這才給他讓路,不忘在派派身后叮囑:“別把屎拉我家里了。”
此時的派派已經什么也聽不到了,他的眼里只有著褐色的“灰姑娘”。于是他一改剛才的囂張氣焰,變得十分的柔和:“你叫秋秋啊?”
“秋風。”
“噢,我叫派派。你等會要去干什么呀?要不要我讓我那些手下陪你玩?我讓他們叼螞蚱給你。”
秋風在清洗羽毛,沒空搭理他。
派派有點尷尬但也不死心,繼續說道:“你剛到這里,也不習慣。我帶你四處轉轉吧?”
旺財打斷了他的撩妹之路:“我說,你是不是眼瞎?人家累得很,你還不趕緊給人家搭個窩去。”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派派,他想給新來的妹妹準備一點小禮物。
“噢對對對。你等著我啊。”說完就著急忙慌的走了。
真沒想到這家伙,這么容易就被支走了。
“師父怎么樣?”
“他挺好的啊,修為漸漲。你不用擔心,師父幾個月就出來了。”
過了一會,客廳里傳來開門的聲響。
“離離回來了。你快躲到衣柜里去。”
“為什么呀?我又不是沒見過她。我不去,那里又窄又悶。”
“什么時候見過她?難道是師父讓你看過我的嗎?”
“對啊,師父他啊……可是擔心得很呢。”秋風的話語夾雜著一些醋味,她可不愿意輸給這家伙。
當年,秋風是后入門的,旺財算是個小師兄。那時候,道人去哪里都會帶著旺財,只讓秋風在院里看門。她一點也不服氣,明明每天起得最早,修煉最勤快的是她,而旺財只會呼呼大睡,師父也不怪他,醒了還能跟著出去玩。她覺得師父就是偏心旺財。即便這樣,她也毫無辦法,自己的存在感還是太低了,頂多是師父的傳信員。
那時候,旺財的玩性也很大,總是招惹秋風。師父只顧在亭子里看經文。只有當他倆特別鬧騰的時候,才會出面呵止他倆。
“好了!去外面打。”
當他倆打得差不多了,各自受了點傷回來,師父給他們涂上藥膏,然后讓他們在墻角面壁思過,這一罰就是一天一夜。
此后,他們才不敢在師父面前鬧了。
今日久別重逢,他們也長大了一些,各自的內心其實還是很開心的。
話說回來,此時的王離離一進門,就發現客廳的窗戶不知道是誰打開的,紙也破了。家里該不會進賊了吧?仔仔細細的環顧四周,走到各個房間里檢查了半天,沒找到人,東西也沒丟。這就奇怪了,難道是旺財嗎?她剛走到臥室門口,就發現這里多了一只鳥。她第一反應就是很新奇,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的接近過鳥類,她小心的蹲了下去,居然還能碰到小鳥的腦袋,摸起來蓬蓬的:“好可愛啊,太可愛了。旺財,這是你朋友嗎?”
旺財眨眨眼,似乎在表示肯定。一旁的秋風歪了歪頭。
“不過家里好像沒有吃的。噢對了,這有玉米。”王離離拿出回來之前買的玉米,耐心的給他倆剝玉米粒,放到跟前。
啊!我久違的玉米。旺財不管不顧,自己吃起來。
秋風卻不為所動。這家伙,還是吃飯睡覺最積極。想起先前師父也是這樣溺愛他,忍不住替自己叫苦。師尊您到底看上他哪點了啊。
王離離以為小鳥不愿意吃這個,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鳥類可以吃的,總不能去抓個蟲子過來吧。想到這里,她打了個冷顫。還是先去為自己做個午飯吃,讓他倆自己玩吧。
王離離抄著鍋鏟,開始胡思亂想:“窗戶是誰打開的呢?總不會是旺財吧。那為什么又出現一只鳥,難道是那只鳥撞開的?那也不對啊。會不會是我出門的時候沒關緊,旺財扒開了?那應該是這樣了。”
她端了一碗餛飩出來。不想了,要是旺財弄的,那就這樣吧,跑出去知道回來就行。趕緊吃完還要上班呢。
中午,榕樹下。
陽陽一眼就看到旺財的新衣服:“哇!旺財,你的衣服好漂亮啊。”
“那是自然。這可是新的,估計怎么著也是個名牌吧。”提起這個,旺財一臉自豪。順便吹了點小牛。
樹上的派派插嘴道:“還名牌呢,你們那眼睛看得清楚嗎?”
“怎么看不清楚了?反正就是好看。”
派派賤兮兮的追問他:“嘻嘻,那你說說,這是什么顏色的呀?”
旺財答不上來,這不是綠的也不是黃的,他沒見過。
陽陽像個答題的小學生,驕傲的抬起頭:“我知道我知道,灰色的。”
“錯!這是紫色。”
“什么紫色,這是暗紫。”樹梢另一邊的秋秋說著:“按照人類的說法,紫色跟暗紫色區別很大的。”
她看起來好博學啊……。派派對她又多了一份崇敬,我就說我的眼光不錯。想到這里,他趕緊催促手下們:“欸欸欸!你們幾個,快點兒啊,抓緊時間搭個窩出來。”
“是是是,大王。”
“我們在這兒辛辛苦苦,你卻在那兒嘮嗑…。鳥類不都是很勤快的嗎?”
“又是你?怎么每回都是你在吐槽我。你叫什么?來這兒多久了?”
“叢叢,大王,他叫叢叢。不過他早來了。您事務繁忙,不知道他也很正常。”
“叢叢是吧?別跟我面前晃悠,去抓點蟲子來。”
“是的啰。”叢叢小聲的說:“就知道吃。”
趁著他還沒發火,趕緊開溜。剩派派急得在樹上跳腳。
樹下就安靜多了,仿佛兩個世界。而且陽陽早跑遠了,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旺財悄悄問小寶:“真的好看嗎?”
小寶都迷瞪一會了。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啊…好看好看。年紀大了,容易犯困。”
按照人類的算法,小寶今年60多了。這一點,旺財還是比較理解的,而且師父教過他要尊老愛幼,這使得旺財跟小寶很快就能走得很近。
汪汪汪!——
垃圾站那邊傳來陽陽的叫聲。路過的人被這狗子嚇了一跳。好好的丟個垃圾,叫什么叫?表情頗為詫異的走開了。
小伙伴們趕過去一看,好像有一只小貍花貼著墻面跳出去了。
“誒?那不是我那天看的嗎?那是誰啊?”
小寶說:“好像是流浪到這里的,我見過她,她說自己無名無姓,而且很怕生。沒說兩句就走了。”
那我留下的氣味,她應該也聞到了。希望她早點知道我不是壞貓吧。
小寶又問陽陽:“你來這里干嘛?不是答應我不再翻這些的嗎?”
陽陽傻笑著應付他,從里面叼出一件大花襖子。然后說:“你們看,我也有衣服。”
望著還在傻笑的陽陽,旺財的心里忽然覺得十分難過。可是陽陽不是有主人嗎?怎么還要去撿衣服呢?他剛才原來不是貪玩跑遠的,而是看到新衣服,就….。其實仔細看的話,陽陽腿上蛻下好多毛,皮膚上還有泛紅的傷口。
這孩子,沒有人給他買衣服嗎?
只聽得小寶一聲嘆息。接著說道:“時候不早了。到了下午,人類就出來散步了。都早點回去吧。”
“那...好吧。”
這還是旺財到這里來,第一次覺得難過。到了晚上怎么也睡不著。他只能望著月亮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只貓,會在人類睡著的情況下,看多少次的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