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千暮而言,彭毗山算是白跑了一趟,不僅沒找到巳一朝的靈根,身上的擔子反而更重了。現(xiàn)在不僅小魚妖巳一朝等著她救,連那恐怖的黑山老妖——老盤,也一起跟著踏上了“尋根之路”。
三人先是來到了靈崖山下的皚霜城.
“冷......好冷。”剛一到此處,老盤就冷得直哆嗦,連話都說不清了。
千暮見他這副模樣,好心想勸他離開,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老盤就一邊抖一邊睡著了。就在此時,老盤竟開始變得奇怪起來,首先是他的五官逐漸模糊直至消失,而后他的身體也越縮越小并且逐漸變得柔軟,漸漸撐不起那襤褸的衣裳。最終只剩下了彎彎曲曲的一團不知是什么的東西。
“啊——蛇啊!”千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瞎了一跳,大叫一聲跑開。
巳一朝從未見過她這般花容失色,無意識地將她擁入了懷中,就像寐魘中的那晚一樣,任憑她在自己懷中發(fā)泄著情緒。他輕聲安撫道:“那不是蛇!老盤的真身是蚯蚓......”
“還好,還好,只是蚯蚓......”千暮拍著胸膛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不自覺地緊緊抱著巳一朝,趕忙松開他的腰,紅著臉道,“小朝,我最厭惡和害怕的就是蛇了,還曾經(jīng)被一只無恥的蛇妖當做夜宵,每晚都要跑去給他喂血!”殊不知眼前的巳一朝正是當日的吸血蛇妖。
巳一朝聞言心中五味雜陳,心道:即便是從前被追殺、寐魘之中一次次經(jīng)歷生死也沒這般恐懼過,唯獨見了蛇就這副模樣。
千暮小心翼翼揭開散落地上的衣物,見的確是只長長的蚯蚓才徹底放下心來,“可他為什么突然睡著啦,還恢復成了真身?”
“大概是因為老盤不習慣這皚霜城的氣候,冬蟄了。”巳一朝知道真正的緣故是此處距離靈崖山傀儡龍妖封印太近,老盤靈力低微抵御不住。
“原來是冬眠了......那小朝你為何不怕冷?”還不等巳一朝回答,千暮已恍然大悟,繼續(xù)道,“我差點兒忘了,你是魚,不需要冬眠。”
“嗯......對!”巳一朝很滿意這自圓其說的解釋,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
因為方才那一抱千暮也想起了寐魘之中那晚,羞怯地問道:“小朝,你還記得寐魘中發(fā)生的那些事兒嗎?”
巳一朝的動作一頓,不敢再去瞧千暮的眼睛,一邊低頭背身將老盤收在了小瓶子里,一邊道:“什么寐魘?我剛一進樹洞就睡著了,主人在說什么?小朝不知.....”
“這就奇怪了,難道你都忘了,又或許......”千暮并未懷疑巳一朝的話,反而是陷入了深思,囁嚅道:“那巨龍曾問過我要救得是什么人,最后一次循環(huán)時我仿佛還夢見自己成了飛龍,看來幻夢一場,竟是昨日黃粱!”
“什么幻夢?主人可夢見小朝了?”巳一朝輕輕顫動睫毛,微微上揚著嘴角,露出一個溫和的淺笑。
這表情勾得千暮一陣心癢,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可她卻也不敢再多看,生怕寐魘中差點兒擁吻的一幕再次上演。
尷尬曖昧的氛圍被一陣騷亂之聲打破,城主府前,原本寧靜的街道此刻變得喧囂無比,百姓們如同潮水般涌了過來,臉上皆是焦急與不滿。
“我們要出城!快開城門!”人群中傳來一陣陣憤怒的呼喊和埋怨之聲,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雜亂不堪。
城主府的門前,府兵們手持長矛,嚴陣以待,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卻也夾雜著一絲迷茫,面對如此眾多的百姓,府兵心中也不禁生出一絲動搖。
一位年邁的老人在人群中用沙啞的聲音哀求著:“城主大人,我們并非想要造反,只是想要出城。請您開恩,放我們出去吧!”
一個婦人叉腰喊道:“對呀!究竟為何不準我們出去?我家中靠行商為生,再不出城我們全家都要沒飯吃了!”
“何時才能放行啊!我要去外地探親,再不出去怕是見不上親人最后一面了!”
聲音此起彼伏,百姓們人心惶惶,一場猝不及防的騷亂正在上演。而城主胡盛躲在府中,避而不見,只透過門虛張聲勢喊道:“本官也是奉命行事,若你們哪個敢再鬧事,嚴懲不貸!”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緊接著,人群中就有人道:“據(jù)說靈崖山下的祿朝軍染了怪病,莫非是瘟疫已經(jīng)傳到了城里,讓我們也自生自滅?”
有人反駁:“不對!不是疫病!城中的術士莫名其妙全都消失了,怕是知道了這是邪祟什么的......早早跑了!”
有人想起:“聽說兩百多年前我太爺爺那會兒就發(fā)生過邪祟,死了好多人,而且個個都死狀恐怖!”
“對了!我親眼看見有大妖飛進城主府又飛走了,怕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恐慌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百姓們躁動起來,“這是要讓我們在城里等死啊!”
有不怕事的叫嚷起來:“不行!我們闖也要闖出去!”
“對!硬闖也要闖出城去!”
胡盛哪見過這等陣仗,慌亂之下喊道:“誰敢私逃出城,立即杖殺!”
他這般蠻橫無理的答復引發(fā)了更大的不滿和開始騷動。
就在此時,有人看見了不遠處的千暮,立即喊道:“那不是城主之母嗎?”
目光的焦點齊刷刷轉向了千暮,有人喊道:“對!就是她!抓住她不怕城主不開門!”
眼見人群圍了上來,巳一朝一個飛身,帶著千暮越墻躲進了城主府內。
門外的百姓們依舊群情激昂,有人想起了千暮起死回生之事,喊道:“把城主之母交出來,她吃了蒼耳百病不侵自然不怕邪祟!”
還有已經(jīng)失去理智的道:“對!把她做成藥!我們也不怕什么瘟疫了!”
千暮還以為胡盛方才言辭犀利能有多威風,此刻卻見他躲在層層家仆的身后瑟瑟發(fā)抖。
府門外越來越亂,眼見府兵就要攔不住義憤填膺的百姓,千暮思索了一下,問胡盛:“為何不準百姓出城?”
“天界下令祿朝軍死守靈崖,皚霜城只進勿出,究竟是何原因本官也不知道。”胡盛忙著張望門外的情形,連連搖頭,“本來關幾天城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哪知道軍中鬧疫的消息走漏得這么快?這些鄉(xiāng)野村婦聽說了就來鬧事!”
“軍中瘟疫又是怎么回事?”
“本官也不甚清楚,你那姘頭不是主帥嗎?連你都不知本官又從而得知?”胡盛此刻還不忘冷嘲熱諷一番,“話說回來,還以為母親不告而別是拋下兒子隨他享福去了,如今看來是沒追上又不得不回來了!”
千暮氣得直跺腳,“什么姘頭?休要胡說!你這父母官這也不清楚、那也不知道,光躲起來有什么用?”
千暮身旁飄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直沖胡盛而去,胡盛被嚇得一激靈,這才在混亂中注意到了巳一朝,趕忙拽來一個家仆擋在身前,“這又是誰啊?是人是妖?”
千暮吞吞吐吐:“當然......是人!”
胡盛一臉的狐疑,“是人?是什么人?我看剛才翻墻而入那一下子分明就是妖術!”他瞇眼瞅了二人一會兒便生出一條損計來,吆喝道,“來人啊!快將這大膽妖獸扔出去!”
千暮立即擋在巳一朝面前:“我看誰敢!”
“那就別怪本官大義滅親,來啊!將城主之母也趕出去!”胡盛又嚷嚷了起來,心里的算盤打得那叫一個好,他才不管自己的假母親是被捉去熬湯還是煮藥,只要這會兒把人推了出去平息了騷亂就好。
院外鬧鬧哄哄,院內的人也分成了兩撥。可胡盛叫嚷了半天捉妖,他這撥人里沒一個敢上前。
一個仆人小心翼翼對胡盛道:“大人,城中清剿妖族后術士都走了,沒人會捉妖啊!”
胡盛面色鐵青,連裝也懶得裝了,“你們這幫蠢貨,這都不明白!妖怎么會長這么俊?分明就是她帶回來的小白臉,把那二人趕出去就行了!”
“不勞你們動手!”千暮大喝一聲,隨即挑眉道,“我的好大兒,你可別后悔!”說罷她便拉著巳一朝出了門。
胡盛見二人大義凜然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卻顧不上多想,趕緊命人將門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