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淞忽然想到什么,一邊拿起那杯茶,淡淡地說:“昨日那個拿了魁首的弟子,暈在了三百二十一階?!?/p>
朝霧聞言,沒說話。
凜淞抿了一口茶,還是那個味道。
“說實話,你竟然沒有一劍砍了他,不像你?!?/p>
朝霧輕嗤。
誰說朝霧沒砍過?砍過的……
凜淞還要說什么,被朝霧打斷了:“都跟你說了,墨骨廷尋不得那洛水神芝,你就讓他回來吧。讓他帶我去劍潭?!?/p>
一提墨骨廷,凜淞的耳朵都隱約有變紅的趨勢。
朝霧把這些看在眼里,忽然湊前,眉眼彎彎:“呦……看來是,把我們凜淞氣到了,怎的,他……技術不行?”
朝霧這嘴,怎么越來越……直白又裸露了!!
凜淞沒好氣地把他的臉掰開:“別胡說?。 ?/p>
幾乎都是咬牙切齒了。
朝霧好心情地哈哈笑起來。
凜淞把茶全部喝完也難消羞臊,忽然想起他剛才說的劍潭,皺眉:“你的浮生壞了?去什么劍潭?”
朝霧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滿不在乎地說:“那又不是我的劍……”
“你師父都送你了,不就是你的了嗎?”
朝霧挑眉:“我換把劍不行嗎?”
凜淞還是不解:“可是……”浮生已經是天下第一劍了,你再換什么劍,也比不上這把啊……
朝霧不大高興地看著他:“哎呀~你怎么跟個老媽子一樣,可是啥可是?!?/p>
正說著,小靈童把藥端上來了,還別說,那味道……聞著就是苦死人的程度。
凜淞順手把藥碗旁邊的蜜餞拿了,朝霧嗷一嗓子就不干了。
“誒?!淞!我的糖!”
誰知那大美人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樣,繼續給自己倒茶。
那樣子分明就是在報復朝霧剛才說他像老媽子。
朝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直接舔著臉過去認錯。
一臉哀求討饒。
“錯了錯了……凜淞仙君,我錯了我錯了……哎呦,你把糖給我吧。”
要死!這藥這么苦,不吃糖還能活!?
凜淞冷哼一聲,沒好氣把蜜餞給他,嘴上那是一點都不客氣。
“多大人了,身為雪澤山大弟子,整日就喜歡吃糖,羞不羞?”
朝霧朝他扮了個鬼臉:“略略略!”
朝霧扭頭再看向那藥的時候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屏住呼吸,仰頭就喝,完事趕緊把蜜餞放嘴里,還是苦得他伸著舌頭。
整個臉都是痛苦的。
看得凜淞笑得不行。
“哈哈哈哈!霧!你要不要拿鏡子照照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若是拿這個表情去兩年前的萬花宮,哈哈哈,這第一美人的稱號沒準兒就落不到你頭上了!”
凜淞笑得不行,整個人都往后仰,差點翻過去。
還好,有一個人從后面抱住了他,熟悉的氣息讓凜淞一下子放松了警惕。
而朝霧苦著臉,在看見對面豐神俊朗的黑衣男人之后,微微一愣,隨即拿出自己這輩子最快的反應力,大著舌頭朝他嚷嚷:“黑蛋!管好你媳婦!”
墨骨廷冷漠地看了朝霧一眼,隨即捏了捏凜淞腰上的肉,這一捏,凜淞整個人都要軟在他懷里。
朝霧覺得嘴里還是很苦,連著喝茶,卻意識到,越喝越苦。
滿嘴苦澀。
一看見對面那倆曖昧不清,自己又有些心梗。
啞著嗓子道:“要不你倆……還是滾吧……”
原本凜淞是在跟墨骨廷講著,讓他帶朝霧去劍潭,聞言直接放棄:“不許帶他去。”
墨骨廷是劍翎峰峰主,有劍仙之稱,戰力在整個雪澤山也是首屈一指的。
劍修到了十七八歲,有資格和天賦的,可以去劍潭求劍。
而雪澤山弟子要去劍潭,必須是要有墨骨廷的玉牌或是帶領。
朝霧這個實屬特例,他的配劍是師父所傳,自然沒去過劍潭。
按照他的地位和身份當然有權限去,可是……他不認路啊!
一聽媳婦兒不讓帶他去,墨骨廷干脆開口:“好,不帶他去。”
朝霧一聽,拳頭硬了。
惹不起惹不起。
這人,墨骨廷惹不起,自己也惹不起??!
“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p>
同為劍修,墨骨廷又是朝霧好兄弟,本想給他求情,還沒張嘴,凜淞就說:“他說你技術不好?!?/p>
淡淡的一句話,墨骨廷直接閉嘴,鳥都不鳥朝霧一下。
朝霧:“喂!過分了!”
里面正鬧著,霖宵又來了。
那人嚷嚷著:“哎呦喂,不錯不錯,總算是個人待的地方了……”
一進來瞧見三人,樂得犯傻氣:“哥幾個都在呢?就剛剛,那個拜師大典上,你們知道凌河最后要拜誰為師嗎?”
凜淞皺眉,后背靠著墨骨廷:“不是暈在罪釋梯了嗎?”
霖宵一看見有茶,還是朝霧泡的,屁顛屁顛跑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潤完嗓子接著說:“是,但也不是?!?/p>
這一說,朝霧來了八卦的心思。
“那他要拜誰為師?”
他也挺好奇,這天道之子若是不拜帝昭位師,又會拜誰為師呢?
結果霖宵卻看著他,不說話了。
不是吧……
墨骨廷和凜淞也愣了一下,也看向了朝霧。
問,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怎么辦??!
朝霧眨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地伸手指著自己:“他……他要拜我為師?。俊?/p>
天道之子要拜我為師?沒搞錯吧?不難道是和自己打的不可開支嗎?
霖宵點點頭;“他在昏倒之前,特別說了,要拜月峰峰主朝霧仙君為師?!?/p>
還別說,朝霧恍惚著呢,這個世界都玄幻了。凜淞卻是冷笑:“就算是退而求其次,也不忘嚯嚯師徒二人,他是狗皮膏藥嗎?”
霖宵笑了笑:“你猜怎么著?”
朝霧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怎……怎么著?你不會替我收了吧?”
霖宵白了他一眼:“我敢嗎我?幾乎是他話音一落,仙首的話就到了。”
“仙首說,他再癡心妄想,就扔下雪澤山?!?/p>
墨骨廷都有些詫異了。
他一路上趕回來,卻是沒少聽說,昨天朝霧在大殿上的招搖事件。
仙首為他,可是沒差點殺了凌河。
如今凌河不過是嘴上說著要拜朝霧為師,仙首就替他拒絕,這……這么護著?
朝霧的食指不經意一彈,腦子里又浮現出那宛若神祇的俊顏,帶著若月清皎的氣質,哪是凡人配染指的?
霖宵嘆了口氣:“可他到底是可塑之才,被向清峰峰主花焉收入門下,這才暈了?!?/p>
朝霧一時心里復雜,腦子有些亂。
那他現在,到底還要不要在天道之子跟前刷好感了?這可是已經完全脫軌了。
凜淞看著他,伸手擰了擰墨骨廷,墨骨廷渾身一僵,無聲握住那只爪子:“我先帶你去劍潭吧?!?/p>
霖宵本來正給自己倒茶呢,聽了這話,迷迷糊糊抬頭:“???淞兒要練劍啦?”
誰知回應他的是對面的朝霧,朝霧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霖宵嘴里那茶直接噴出去了。
“你要換劍?!”
朝霧起身,絕美的眸子掀了掀眼簾,瞧著霖宵:“怎么,不能嗎?”
顯然霖宵也想不明白,浮生沒事兒,你好端端干嘛再去挑一把劍?
朝霧接過小靈童送過來的鄴水裘,看上去更加張揚若火了。
“我就想換把劍,怎么,不行?”
霖宵向來知道他說一不二的脾氣:“行,但我建議你還得和你師父說一聲,畢竟……”
忽然,外面傳來聲音,是內閣弟子到了。
朝霧讓人進來,那弟子就看見除了朝霧,還有另外三峰的峰主,一時有些緊張和結巴。
話都說不利索了。
朝霧笑著安慰了幾句,接過了他們造好的耳飾,道了聲謝,給了謝禮。
等人離開,身后這三人都想看看朝霧讓人家內閣弟子做了什么。
誰知,打開盒子一看,是一條莫約一寸半的簡約耳飾,長長的墜子,掛著一個被鐫刻的極其精致的殷紅色梵石。
怎么看怎么像是女人戴的。
結果朝霧當著他們的面,直接……直接把這耳飾戴到了右耳。
現扎耳洞可還行?
朝霧疼地“嘶”了一聲,那仨貨也跟著嘶了一聲,好不滑稽。
但是戴上耳飾的朝霧,簡直就跟吸人精血的狐貍精一樣,那妖冶張揚的氣質壓都壓不住。
直勾人魂。
墨骨廷似乎不解他一個大男人,戴什么耳飾,正要開口,就被凜淞捂住了眼睛。
“不許看男狐貍精!”
朝·男狐貍精·霧:不會說話請閉嘴。
霖宵眼睛都直了。
“兄弟,你特么能別到處放電嗎?我就算跟你穿一個褲子長大我現在也想扒你褲子?!?/p>
朝霧沒留情,抬腿就給他來了一腳,失笑道。
“去你的,少說葷話!”
朝霧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個效果。
理所當然地說:“淞,你放心,我不勾搭有婦之夫,你放心讓他跟我走。”
霖宵幾人頓時哭笑不得。
墨骨廷跟著朝霧先去主峰請示仙首,主峰上,墨骨廷看著他這招搖的衣服,覺得有些奇怪。
“你之前不都是白衣嗎?如今哪兒來的這么多看上去就很貴重的衣物?!?/p>
其實朝霧這種實力的人,那些白色的法袍也是件件千金,只不過風格簡約,而他現在穿的這件,鄴水裘誒,乾坤兩域都找不出第二件的好了。
朝霧湊過去小聲說:“你忘啦?那天天來雪澤山求婚的仙門沒個半百也有幾十,送來的都是這種衣服,我如今覺得漂亮得很,喜歡得不行,天天讓我家靈童給我換著穿,你要???我送你幾件?”
墨骨廷被他無恥的程度驚到了。
你都把人家拒了,還收人禮,穿人衣?
朝霧懶骨頭一樣,整個人沒個正型:“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不用放著也是占地方啊?!?/p>
墨骨廷面無表情地夸贊:“佩服。”細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問他:“你要找什么?”
要是之前的朝霧,早就拿出芥子對自己的百草浦進行收割了,這人今天還來來回回轉,怎么,終于知道流程了?
朝霧看完一圈之后,皺眉問他:“垂仙草呢?”
細辛摸了摸涼颼颼的腦袋:“它修行得當,好像幾百年前得了大機緣,不久前成精了?!?/p>
上回來給垂仙草澆過龍淵酒的朝霧:“……”
趙運知道,成精就是跑了的意思吧。
朝霧有些頭疼,他這運氣是出了名的差,真要是讓他在偌大的秘境里找垂仙草,他能刷出秘境之主來。
實在是,沒有必要……
而且,他出來一趟就是想躺一路而已!
許是看出了他的糾結,細辛問了句:“咋了?”
不要這個表情??!你這一臉“我沒了它怎么活”的表情,會讓你那群師弟們拿眼刀子看我的!!
我才是真的活不下去呢!
朝霧在想,來一趟到底不能空手走,還是拽著趙運出去試試,萬一他倆的運氣負負得正呢?
本來都要走了,但是后知后覺想到這次下山他還有一個“帶孩子”的任務。
于是,就對細辛說:“不用客氣啊……你就當我和這群弟子不認識好了,他們要是想偷你草藥,你該怎么辦怎么辦就行。”
眾弟子以為這趟穩了,聞言:“???”
細辛頓時反應過來了,這是帶人來歷練的。
“這可是你說的……”
朝霧拉著趙運就走,頭都不帶回的:“昂,我說的,你放心折騰。
朋友們,大師兄先撤,你們好好歷練,有機遇記得和大師兄分享~”
說完,就不見了影子。
而細辛被朝霧欺負太多次,能從他的師弟們身上討回來,那是一點都不帶手軟的。
很快后面就傳來小弟子們的尖叫聲。
朝霧這個甩手掌柜那叫一個瀟灑。
趙運剛才笑得太厲害,眼角都是紅的,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看上去漂亮極了。
清暉下,秘境的神秘就是最大的美。
朝霧看了他一眼,嘴上是一點都不帶停的。
“你說,咱倆一會兒要真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煩,一定要保護好我這朵嬌花知道嗎?”
趙運沒理他,朝霧就接著說:“我只是會一點點醫術,武功算不上第一,就是這張臉~還有點兒可取,你可喜歡?”
說完,那人歪了歪頭,看向了身側的趙運。
朝霧這個人啊,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優勢。
他認準了這張臉足夠迷人,足夠成為他做一切的手段,所以現在到處勾搭,什么也不怕。
朝霧一邊百無聊賴地沒話找話,一邊拿出一個不足巴掌大小的玩物在手里漫不經心地盤著。
那是“誘靈香”,一般剛生出靈智但是又沒有化形的東西都會很喜歡這個香味。
趙運嘆了口氣,剛要說什么,忽然草叢里傳出聲音,頓時將兩個人的視線全部都吸引了過去。
任何危險,只要到了夜里,恐怖程度就會增大。朝霧那破運氣碰到不少這樣的事兒,都已經要見怪不怪了。
果然,原本藏在草叢里根本不起眼的草藥,忽然開始變大,甚至遮住了頭頂的月亮,打下巨大的陰影。
朝霧還在笑:“麻煩這不就來了?”
那垂仙草長得挺好看,青色的葉子因為長而末端下垂,中間的花心位置露出幾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晶瑩潔白的顏色。
但是礙不住它太大了,從下往上看,就有些滲人。
一股淡淡的香氣,似乎在引誘著獵物上鉤。
朝霧只是笑。
他穿著那件寬大慵貴的紅袍,月光下,百鳥朝鳳的紋路不知怎么,反而比在日光下更加耀眼。
他腰間左側掛著焰陽,看上去沒有用的打算,右手有些無聊地摸著自己的耳飾。
那艷麗的唇色襯得他像個吸人精血的妖精。
他的眸子沒有光,但是看向趙運的時候卻揉著笑。
趙運臉上仍舊沒有表情,同樣一點都不在意。
那巨大的垂仙草從高處俯視著他們,朝霧竟然還還湊到趙運身邊說:“你下手輕一點,不然它就廢了。”
趙運還真認真想了想:“我下手輕了,它不會跑嗎?”
對于這一點,朝霧很放心:“沒事,你的輕一點就是讓它半廢。”
垂仙草:我還在現場,你們討論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可能是朝霧說的話太欠打了,垂仙草的莖葉變長,立馬就把他卷起來了。
非常輕松,因為朝霧根本不躲。
朝霧甚至把焰陽都扔了。
大概是垂仙草的體積過于龐大,散發出來的香味開始越來越濃郁。
這種香味兒,千年的仙草級別,要是能帶走,那可不止是續命那么簡單!
朝霧就這么被卷上去,發型都亂了,這讓朝霧有些在意。
“誒誒誒?你綁我就算了,亂動我發型算什么?”
漂漂亮亮的少年,因為不滿意,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他這邊的動靜不小,有聞聲而來的修士趕來。
識貨的都知道這是垂仙草,這么大的個頭,就算是帶走一點兒,也不吃虧啊。
于是,他們也顧不上救人,逮著仙草就是一陣亂砍。
朝霧剛才是有點急,現在是很急,漂亮的眼睛都瞪大了。
“歪歪歪!小伙子你打的準一點好不好!我這衣服很貴的??!你賠不起!”
開了靈智的垂仙草,再加之朝霧剛才“誘靈香”的刺激,面對這幾人的圍攻一點都不著急。
甚至還來回在半空里晃蕩著被卷起來的朝霧。
所以朝霧一直吵吵。
甚至那群人都已經倒下了,朝霧還在叭叭:“誒?怎么又倒下了?不是吧,你才砍了幾刀啊?”
其實在月光下,朝霧這張雌雄莫辨的臉更帶著一種驚心人美,半張臉帶著光,另半張藏在陰影里。
讓人想迫切看清他全貌的同時又不敢驚擾這位美人。
誰知,這美人長了張嘴。
趙運幾次都有些忍不住,想要讓他安靜一會兒。
但又怕自己一開口,這人又故意哭著一張臉,鬼知道還會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騷話。
眼看著倒下的妖獸和修士越來越多,朝霧有些驚訝了。自己當時到底是澆了多少酒,這家伙怎么精力這么旺盛,還擱這兒搖啊搖的。
朝霧被晃得有些暈了,自己懶趴趴地卸了勁兒,剛要對趙運說什么。
臉色忽然一僵。
就見那卷著少年腰身的長葉子上忽然開始流下液體。
趙運:“你也不用這么害怕吧……”
都嚇尿了?
朝霧聞言,臉一陣紅:“你在想什么!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的酒,又撒了……”
朝霧的酒,不是龍淵酒就是鳳池漿,哪個都是仙品。
趙運聞言額頭青筋都隱約有些暴起。
“朝霧!!”
這家伙出門帶酒可以,能不能關好芥子,別讓它漏啊!!
趙運瞬間離開原地,下一秒,他剛剛站的位置就已經被一只巨大的根破土穿過。
垂仙草的花香更加濃郁了,它的體型甚至都變大了。
趙運嘆了口氣,環顧了周圍一圈,這次倒是沒有找到順手的樹枝或是藤蔓,有些無奈。
倒是朝霧的焰陽,就靜靜地躺在那兒。
黑綠色的草還發著點點熒光,而那把焰陽通身有火焰環繞,并沒有將草點燃。
趙運這一刻,什么都知道了。
朝霧這家伙,就是,故意的。
故意把焰陽放在這里,讓自己拿。暮云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元堯看著他修長瘦削的身形,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藏匿了世間背面的很多情緒。
忽然,他聽見前面的少年問:“你叫什么?”
那人的聲音很輕,帶著少年在那個時期獨有的清脆感,可又沒什么情緒,冷冷的。
雖然不似朝霧那般說話帶著小勾子,又慵懶又矜貴,但還是很好聽的。
元堯也回道:“元堯?!?/p>
他的聲線也好聽,語氣也很冷,聽上去有些……無情。
暮云不再說話了。
山路就這樣隱匿在樹里,樹和霧摻雜著,又總含在云里。
這里清涼,并沒有陽光直曬,反倒是在下雨一般。
兩邊的樹木好像一直都很繁盛,暮云停下來看了一會兒,忽然很好心情地彎了彎眼睛。
他的眸子溫柔起來就像是初春的碎冰,既抑制不住溢出來,又下意識去隱藏。
元堯等弟子不敢多問。
暮云看著已經長高了不少的槐樹,很快又把嘴角壓下去。
心里失笑,誰家半山腰還能讓槐樹長這么好?想必是有人悉心照料吧。
又不知走了多久,逐漸把云霧都踩在腳下了,樹木都消失不見了,階梯逐漸完整清晰了,殿門到了。
暮云看著,抬腳進去了。
那一刻,天光撥開了云霧,暖和的日光一瞬間有些刺眼,等暮云回神,世間劇變。
整個椿淵殿仿佛離太陽很近,金光普照。中間有三殿最高,奢華精致,兩邊依次排有三殿,逐漸近,逐漸小。
小也沒有多小,因為都知道,各殿進去之后別有洞天,都是想不到的大。
最底一層,即暮云所踏的,是一層的滿金白玉。
連接各殿之間的飛梯,是琉碧材質,光下泛彩光,絢麗輝煌。
更不用說那殿宇的用材,饒是一磚一瓦,在外界的市價都是極高的。
說實話,這要是當年,暮云對這種風格的建筑并不那么喜歡,但是一想到那人的天生貴氣,他覺得,配朝霧再合適不過。
忽然,眾人被一片陰影籠罩,似乎是一只龐然大物,鳥?
后面的小弟子們都嚷著快閉眼,下一刻,金光奪目,璀璨耀眼,一只鳥落在了暮云的肩頭。
很明顯是它刻意縮小了體型,只是渾身上下那金色的羽毛仍舊讓人不敢直視,有威壓也有刺眼的原因。
元堯看過去,前面的人一動未動,白衣配以金黃,偏暖系,可是暮云身上依舊有著不容忽視的冷和寒。
金翅大鵬……
就這樣乖乖落在了暮云的肩上。
所有人覺得不那么刺眼之后,小心翼翼睜開眼時,看著眼前這一幕,差點沒嚇暈過去。那金翅大鵬絲毫沒了在眾弟子面前的架子,可著勁忽閃著翅膀,拍在暮云的臉上,不疼,有些癢。
沒完地叫著,似乎在訓斥,暮云知道,它在表達自己的思念。
暮云這次好脾氣地任它鬧,沒一會兒,弟子們心目中最最孤傲,只在明王身邊才有幾率看見的孔雀忽然也飛過來。
好像很急迫的樣子。
誰知暮云一下子側開了身子,正好讓這只“倨傲”的孔雀飛空了。
暮云抬手摸了摸金翅大鵬的羽毛,淡聲道:“沒地兒讓你立了?!?/p>
暮云覺得,如果自己一會兒進去,左右肩上一只金翅大鵬,一只孔雀的話,他整個人大概率臉被金光蓋住,身子被孔雀尾巴遮住。
還有個人樣?
他的冷漠卻換來了孔雀大人的鬧騰和哭戚戚,一個勁兒在暮云腳邊蹭來蹭去,恐怕……它忘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孔雀了……
金翅大鵬更是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對孔雀的鄙視。
氣得孔雀要跳起來啄它。
暮云身子一晃,險些栽倒,雪霜瞬間形成一道冰柱,暮云扶住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暮云面無表情地垂眸,四個字。
“逢春,瓊鳥……”
嚇得那倆再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了,乖得跟孫子似的。
身后的眾弟子嚇得都有些腿軟。
那可是孔雀大人和金翅大鵬啊啊啊??!整天在佛渡山的椿淵殿拽的天不怕地不怕,有些時候就是明王大人也找不著它們,現在……在大師兄面前慫成這樣!
大師兄……那么恐怖嗎?可是看起來,就真的只是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且漂亮漂亮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美人啊。
暮云沒說什么,只是沿著玉梯往上走,一階又一階,后面是孔雀蹦蹦跳跳地跟著。
很明顯,金翅大鵬和孔雀都喜歡極了暮云,都想和美人兒貼貼。
暮云要去的是椿淵殿主殿,他身后跟著的,就只剩下元堯了。
其實暮云一直都在讓自己平凡一點,簡樸的衣服,并不外放的靈壓。
元堯在秘境外看著他們進的秘境,那時候,所有人里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絕美的人,所以說,大師兄還易了容。
換了一個名字。
趙運?朝云么?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不被注意。
他身邊有張揚慵懶的朝霧,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如今,他身邊又是金翅大鵬又是孔雀,實在是……太耀眼了。
很快,暮云站在了最高處,這個“耀眼”成了“最”。
元堯有些恍惚。
不等暮云再做什么,殿門忽然開了,里面沖出好多人來,還不等暮云看清是誰,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直接抱住了自己。那人直接嚎:“啊啊?。∥业男熜职?!我想死你啦~”
啊,是湘紅。
很快,身后又有一個人把自己和湘紅都抱起來了,感覺,是個壯漢。
“師兄!你這六年去哪兒了!我們……我們還以為……”
聽這粗獷的話,是罡都。
暮云整個人都被湘紅緊緊抱著,手都有些不知道放到哪里,而肩膀上的金翅大鵬,早就被湘紅一巴掌打掉了。
很快,暮云看見了殿里又出來的兩位雙胞胎師弟,他們看著暮云,眼睛瞬間就有了濕潤的前兆。
深深向暮云行了禮。
暮云愣在那里,眨眼光陰似水過,他這一睜眼,算是到家了么?
湘紅抱暮云,哭著哭著就開始笑,后面那大漢原本是傷感的,最后也哈哈大笑。
夾在二人中間的暮云時間久了有些無奈。
輕輕拍了拍湘紅的肩膀,聲音雖然還是很輕,但是很是溫柔。
“湘紅,聽話?!?/p>
這些人里,其實只有暮云最小,但是他輩分大,所以年齡問題反而就不是重點了。
湘紅鼻子都哭紅了,那美人落淚簡直我見猶憐,但是這樣的美人在暮云面前,還是有些不夠看。
尤其暮云溫柔地笑起來,真不是人能有定力把持住的。
身后的罡都見此也撒開了手,他比暮云高一頭,站在暮云身邊,暮云失笑。
“我沒事?!?/p>
罡都又要哭。
暮云只得趕緊進去,他那不真實的感覺在看見那里坐著的男人時,忽然落在了實處。
男人簡單地用白玉束了一個發髻,披著一件蒼黑色的長袍,此刻正悠閑愜意地下著棋。
嘴角上揚著,明顯是知道殿門發生的事情。
俊美的臉上,狹長的眸子深不見底,卻溫柔萬分,那是他所善待的天地。
當時雪澤山弟子猜疑著說明王是第一美人,其實,他要是去參加,到真能和朝霧競爭一下。
乍一看那張臉有些雌雄莫辨,但是男人高大的身形和肩寬也表現著他的性別。
他抬頭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少年,眼里的溫柔和寵溺是一點都不遮掩。
“回來了?”
溫柔低沉的聲音有些性感,傳入暮云的耳朵。
暮云臉上沒了半分情緒,很是平淡,公事公辦地行著禮:“弟子暮云,見過……師尊?!?/p>
帝暄看著少年挺拔的身姿,哎……好久不見的寶貝徒弟,對自己真冷漠。
帝暄看著他,揮了揮手讓他站好,多年不見,他的暮云越發……讓人挪不開眼了。就算是他這么直接地看著暮云,也沒人覺得有什么,因為……任憑外界對明王首席大弟子傳聞再多,有一點已經坐實了無數次。
那就是明王帝暄,寵大弟子那是一個沒邊兒。
湘紅都要習慣了這幅場景了,每次大師兄下山回來,第一次見師尊,總是冷漠得很。
但是沒多久,師尊就會上找著討嫌,惹惱大師兄幾次,欺負幾次,關系才緩和。
大師兄才收起身上警惕的刺。
只不過之前是連著他們也一起警惕的,怎么這次,對他們這么溫柔。
難不成……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