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起初并沒有把這件事想得太過嚴重,在他看來,父親的味覺不靈了,可其他人的味覺是沒問題的,只要自己能夠條理清晰地說出其中的道理,就一定能夠說服父親。
“爸,這些栗子真的壞了,你的味覺可能因為長期的不良習慣已經感覺不到其中的異味和變質,但是珺兒還小,如果她不小心吃了這些壞栗子,很可能會引起身體不適。還有媽,她現在身體也比較虛弱,尤其是媽還在哺乳期,萬一吃壞了肚子,影響到給孩子喂奶,那可就麻煩大了。”葉凡言辭懇切,目光中滿是擔憂和急切,試圖讓父親能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葉凡剛說到一半兒,眼前的桌子就毫無征兆地被猛然掀起。那些盛滿五顏六色菜肴的盤子瞬間脫離桌面,騰空而起。在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之中,葉凡的大腦也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思維仿佛被凍結,完全不知所措。
當靜止的時空開始繼續流動時,那些在空中懸停的盤子又瞬間以自由落體的姿態狠狠地落地。“嘩啦”一陣清脆而又刺耳的破碎聲響起,與此同時,珺兒的哭聲也瞬間傳遍了整個屋子。那哭聲尖銳而嘹亮,就像一把穿透力極強的小嗩吶一樣,讓原本就心煩意亂的人更加心煩,讓心疼孩子的人更是心疼得無法自已。
葉凡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呆立當場,耳邊珺兒的哭聲不斷沖擊著他的心靈,讓他的心緊緊揪起。而葉作鐵則站在一旁,憤怒的表情還未消退,整個屋子彌漫著緊張、混亂和不安的氣氛。
“這是我的地盤兒!滾!”這句聲音頻率達到最高的話,猶如這場家庭戰爭中發射的最后一枚炮彈,以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而出。這枚炮彈絕非啞彈,而是擲地有聲,威力十足。
其造成的結果便是葉凡、高雯不得不手忙腳亂地整理好各種衣物。那輛白色的小轎車的內部空間被塞得滿滿當當,幾乎每個能用的位置都被充分利用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后備箱里堆滿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座位上也擺滿了衣物和生活用品,就連腳下的狹小空間都被塞得難以再容下一只腳。
他們抱著年幼的珺兒,臉上寫滿了無奈和失落,緩緩地坐進車里,然后帶著滿心的疲憊和傷感,駕車回到了那個位于內海大學教師公寓的家中。一路上,車內彌漫著沉悶的氣氛,誰也沒有說話,只有珺兒偶爾的咿呀聲打破這令人壓抑的寂靜。
葉凡小心翼翼地把高雯和孩子安頓好后,在路邊匆匆隨手打了一輛出租車,從繁華的市南心急火燎地趕回路北,他滿心想著要跟情緒不佳的父親好好解釋這件事,期望能夠化解矛盾。
但事與愿違,效果卻是截然相反的。聽了葉凡的解釋后,葉作鐵不僅沒有平息怒火,反而更加暴躁了。小小的客廳內,葉作鐵就像是一頭狂躁的巨猿,開始毫無節制地手舞足蹈地咆哮起來。他那扭曲的面容,瞪大的雙眼,暴起的青筋,仿佛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面容猙獰得讓人不寒而栗,心生恐懼。葉凡為了阻止父親愈發癲狂的舉動,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氣把他按在了沙發上。
就是這么一按,讓葉凡擁有了一輩子洗刷不清也說不清的一個“名詞”——“兒子打爹,兒子打爹。”剛剛費盡力氣控制住躁狂父親的葉凡聽到這句話后,下意識地松手了。他望著眼前依舊狂躁不止的父親,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絕望,再也阻攔不了父親的狂躁。最終,他只能無奈地關上那扇防盜門,黯然離開那個充滿恐怖氛圍的房間。
他獨自一人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走著,神情恍惚,內心充滿了無助和迷茫。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家庭狀況,不知道怎樣才能化解與父親之間深深的隔閡。這一幕,很像是14年前離開漣漪家的那一刻,同樣的無奈、無助、同樣的嘆息、流淚……一切的一切,那感覺就好似當年痛苦經歷的復刻。回憶如潮水般涌來,讓葉凡的心愈發沉重,仿佛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找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他究竟該怎么辦?毫無頭緒,沒有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當年,他從漣漪家離開后,滿心滿腦充斥的唯有痛苦,那種痛苦猶如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他緊緊包裹,令他幾乎無法呼吸。然而,他別無選擇,只能在這無盡的痛苦中艱難而緩慢地調解自己,強忍著內心的煎熬,繼續上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至畢業。
如今,葉作鐵的所作所為又給他帶來了如出一轍的感受,同樣的沉重,同樣的令人窒息。但他依舊無能為力,也只能在這如影隨形的痛苦中繼續嘗試調解自己的心情,努力尋找那一絲可能存在的解脫。
當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市南內海大學的家中時,高雯已經在疲憊中沉沉睡去,可愛的珺兒也早已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微弱的燈光下,葉凡靜靜地看著葉珺兒那恬靜的小臉,那粉嫩的肌膚,微微顫動的睫毛,仿佛是世間最美好的畫面。這一刻,葉凡的內心得到了一絲難得的寬慰。畢竟,當年離開漣漪家時,自己的感覺是一無所有,整個世界仿佛在瞬間崩塌,所有的希望與溫暖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現在,以這樣混亂、糾結且講不清楚也說不了話的方式離開父親家,他此刻至少還有溫柔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相伴。看著熟睡中安詳的她們,葉凡那顆飽受折磨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隨后的日子如同流水般匆匆而過,在這段漫長的時間里,葉凡別無選擇,只能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毫無保留地投入到這對母子和繁忙的工作當中。生活的重壓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讓他不得不暫時放下內心深處那個曾經熠熠生輝的夢想。
那個想通過個性繪畫成為網紅的夢想,曾經在他的心中猶如一顆璀璨的星辰,閃耀著迷人的光芒,承載著他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和期待。他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描繪著自己憑借獨特的繪畫風格在網絡世界中大放異彩,收獲無數贊譽和喜愛的美好畫面。
然而,現實的殘酷讓他不得不暫時將這個夢想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家庭的責任需要他去承擔,妻子和孩子的生活需要他去保障,工作的繁忙讓他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盡管心中充滿了不舍和無奈,但葉凡深知此刻的他必須做出這樣的抉擇,只能默默地期待著未來的某一天,當生活的境遇有所改善,當一切都變得更加穩定,他能夠重新拾起這個被擱置的夢想,再次踏上追逐夢想的征程。
在這艱難的時刻,葉凡別無他法,只能滿心滿眼地把所有的希望統統寄托于工作之上。遙想畢業之時,他就憑借著自身出色的能力在赫赫有名的4A廣告公司開啟了職業生涯。在那里,他接觸到了前沿的廣告理念和創新的思維模式,為自己的職業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之后,他又輾轉來到了媒體行業,在這個充滿挑戰和變化的領域中,他不斷磨礪自己的溝通技巧和對信息的敏銳洞察力。緊接著,他又投身于一家電視臺,在那里積累了豐富的媒體運作經驗和廣泛的人脈資源。
雖然在這一路走來的過程中,他并沒有掙下太多的金錢財富,然而,這些年所得到的寶貴經驗,卻猶如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這些經驗完全能夠讓他在實也集團里不僅游刃有余地勝任工作,而且還顯得綽綽有余。他所具備的專業知識、敏銳的市場洞察力、出色的團隊協作能力以及豐富的項目管理經驗,使他在面對各種復雜的工作任務和棘手的問題時,都能夠從容應對,輕松化解。他就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舵手,在實也集團這片廣闊的海洋中,穩穩地駕馭著職業發展的航船,駛向更加輝煌的彼岸。
鑒于葉凡過人的能力,他在部門里的人緣自然也是相當不錯的。
剛上班那會兒,整個部門的氛圍還處于一種微妙的狀態。有那么幾個人,因為猶豫轉正后是和集團直接簽約,還是選擇其他的合作方式,又或者是因為對工資待遇的具體數額心存疑慮,而在下班后焦慮地開起了小會。就在這樣的情境之下,他卻能夠從容應對,并且還認識了一位新同事中的年長者。
這位年長者在公司里已經頗有資歷,他的經驗和智慧就如同歲月沉淀下來的珍寶。葉凡與他的相識并非偶然,而是葉凡那善于主動交流和敏銳的人際洞察力所致。當時,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的焦慮之中,而葉凡卻能以積極的心態和開放的胸懷,主動與這位年長者展開交流。他的真誠和熱情,讓年長者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的與眾不同,也為他們之間的相識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這個年長者屬相為龍,粗略算來,大約要比葉凡年長六歲。猶記得面試的時候,他倆就曾有過碰面。當時,葉凡還誤以為他是前來面試部門領導的,畢竟他那沉穩的氣質和自信的神態,讓人不禁產生這樣的猜測。然而,等一進公司才恍然發現,原來他也只是一個“小利巴”。
此人姓汪,名磊。葉凡向來注重禮節,禮貌地稱呼他為磊哥。聽葉凡說,磊哥當年也是在內海開發區的一家大型外資食品企業工作,那時候他的月薪高達一萬呢。從畢業開始,他就在那里兢兢業業地工作了整整15年。可令人咋舌的是,據說他在這15年里,竟也在那里吃喝嫖賭,放縱自己。
不料,在這第16個年頭,企業出于戰略調整,將總部遷往了1087公里外的南方。磊哥由于種種原因,實在無法前往那么遙遠的地方,只能無奈地離開了那家企業。此后,他在家里無所事事地閑待了整整一年,期間內心的焦慮和迷茫可想而知。好在最終他被實也集團錄取,這才和葉凡成為了同事,開啟了新的職業生涯篇章。
他和磊哥之所以走得比較近,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兩家都居住在內海大學教師公寓里,上下班順路,這為他們的頻繁交流提供了便利條件。
剛開始的時候,磊哥表現得格外大方。在回家的路上,他不由分說地愣是買了價值60多塊錢的炸雞,強硬地往葉凡手里塞。那熱情的架勢,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的溫暖都傳遞給葉凡,動作幅度大得簡直都要把炸雞的油蹭到葉凡的T恤上。葉凡滿心歡喜地提著這袋炸雞回去,迫不及待地跟高雯炫耀著這位新認識的同事老大哥。
高雯則不慌不忙地拿了碟子,把炸雞端上了桌。然而,她的臉上并未流露出太多的興奮之色,只是淡淡地留下了這么一句話,“同事之間不可以太相信,你忘了在葉震東的雜志社那時了……”高雯的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瞬間讓葉凡心中的熱情稍有冷卻。在葉震東的雜志社那段經歷,曾讓葉凡深刻地體會到了職場人際關系的復雜與微妙。那時的他,因為過于輕信同事,而在工作中遭遇了不少挫折和困擾。如今高雯舊事重提,無非是希望葉凡能夠在新的工作環境中多留個心眼,不要重蹈覆轍。
2008年的那些事兒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依舊清晰地浮現在葉凡的腦海中,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而2014年由于同事王媛麗的無情嘲諷從而失去工作的那件事,距離現在也并沒有過去多少年。
高雯的那番話在葉凡的心里反復地盤算了好一陣,但最終也沒太往心里去。他暗自思忖著,或許之前真的只是遇人不淑吧?畢竟每個人的性格和為人處世的方式都大不相同。在他看來,眼前的這位磊哥一定是個實誠可靠的老大哥。他堅信,將來新部門的工作全面展開之后,沒準也許還可以通力合作,實現互惠互利的良好局面呢?
就這樣,日復一日,每天下班之后,葉凡總會自然而然地跟著磊哥一起溜達。一路上,他們熱烈地聊著未來工作上的“大政方針”,從宏觀的發展規劃到具體的執行策略,從團隊的協作模式到個人的職業成長。有時候,聊得久了,人感到疲憊了,或者聊得太投入,肚子開始咕咕叫了,磊哥總會格外大方地主動掏出腰包,在路邊找個小吃攤,隨意吃上點兒什么。磊哥會小酌幾杯,而葉凡則專心地品嘗著美味的菜肴。在那昏黃的路燈下,這幅畫面充滿了溫馨與和諧,好一幕令人羨慕的同事關系,仿佛時間都為他們的情誼而停留。
也就是短短兩個星期的工夫,一個名叫肖帆的同事也興高采烈地加入了磊哥的隊伍。至于原因,想來應該也和葉凡相差無幾吧?大概也是認為磊哥是個寬厚仁慈、值得信賴的老大哥唄。
這肖帆就更有意思了,他和葉凡同樣畢業于內海工業大學,只不過比葉凡晚了整整十年,是個不折不扣的學弟。想當年考學那檔子事,肖帆他媽為了能讓他上美院,不惜花費了十萬塊錢去托關系。可結果呢,事與愿違,沒能如愿。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肖帆竟然憑借著自己的本事把這十萬塊錢給要了回來。對此,葉凡給出的評價是:這可真是個狠人!
一開始和磊哥、肖帆聊天的時候,還算一切正常,沒有什么毛病。大家相談甚歡,氣氛融洽。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時間悄然流逝,葉凡卻隱隱約約感覺出這三人組合嘴里的話風都有點兒不太對勁了。他覺得自己在接話的時候,貌似總是有些格格不入,有種雞同鴨講的別扭感。仔細回想起來,引導聊天方向的正是那個看似和善的老大哥汪磊。葉凡不禁心生疑惑,難道之前對汪磊的判斷有誤?還是這其中有著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