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雯,我今天得去參加同學聚會!”葉凡略顯興奮地說道。
“去吧!你是得多出去出去了!”高雯微笑著回應,她說出這話其實是想讓葉凡多出去跟朋友坐坐。因為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葉凡最近的心事重重,內心擔憂不已,并且錯誤地認為這些不好的情緒來自于他每天兩點一線的枯燥生活。
“我可能早晨就得出去,去洗浴。”葉凡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李旺杰他爸不是開澡堂子的么?”
“去吧!”高雯毫不猶豫地說道。
葉凡神色匆匆地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游泳褲,迅速塞進隨身的挎包里,然后便風風火火地匆匆離開家。這個游泳褲其實并沒有什么實質的用途,它本身所起到的作用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葉凡根本不是去什么李旺杰父親投資的那個所謂的浴池,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是一個充滿回憶的故地,那里有著他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漣漪。
一周前,張濤滿懷熱情地在“GOLD時代”那個高中同學的大群里積極張羅著聚會。他滿心期待著同學們的踴躍回應,然而事與愿違,久久沒人響應他的提議,這讓張濤的熱情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倍感失落和無奈。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回到了自己的小群里,試圖與群里的成員商量商量能不能組織一場小規模的聚會。
那個小群里先前只有李旺杰、張濤、金龍和漣漪四個人。當漣漪把20年前的誤會對葉凡坦誠相告、解釋清楚后,葉凡也被拉進了這個群。在這個小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各抒己見,氣氛熱烈而融洽。經過一番熱烈的商量后,小聚的愿望很快就形成了一致的決定。考慮到漣漪的路程比較遠,為了方便她的出行,幾個人經過深思熟慮,最終把聚會吃飯的地點定在了離內海火車站不太遠的地方。
漣漪則是不動聲色地瞞著所有人,在前一天就悄然抵達了內海。并且,她精心地在已故爺爺家的道口選定了一間酒店。漣爺爺以前一直就住在這個鐵路道口的胡同里面,那是承載著她諸多童年回憶的地方。
20年前的那個暑假,葉凡每次來找漣漪時都必然要經過這里。那個時候的路狀況不佳,坑坑洼洼,沒有現在那么平坦好走。因此,道口的那座五層樓房便成了葉凡尋找道路的重要參照物。每次當葉凡在曲折復雜的小道中迷失方向時,只要遠遠望見那座獨特的五層樓房,便能重新確定自己的位置,順利找到通往漣漪家的路。
那五層樓房大概建于2000年,那個時候,人們習慣地稱那一年叫“千禧年”,充滿著對新千年的憧憬與期待。樓房建成后,一直空著無人居住。但在那個年代,一處被玻璃覆蓋的建筑著實新穎獨特,在周圍一眾傳統建筑中顯得格外突出。每次途徑此處,看到那玻璃幕墻上嵌著的“銀座”二字,葉凡的心里總會涌起一種莫名的心安感覺,仿佛這兩個字有著某種神奇的魔力,能讓他在喧囂繁雜的世界中找到一絲寧靜與慰藉。
三年后,葉凡與漣漪無奈分手,這段感情的結束給他們帶來了深深的傷痛。再次經過那里時,“銀座”兩個字基本上已經掉落,只留下斑駁的痕跡,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變遷。又過了幾年,玻璃幕墻逐漸破碎,曾經的新穎與獨特消失殆盡,那棟建筑物就變成了一幅破敗不堪的爛尾樓的樣子,與周圍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你怎么會租到這里的酒店。”葉凡趕到那里和漣漪會面,看到那個破損的建筑如今已經變成一家高檔酒店,心中頗為驚訝。
“這里離爺爺家近呀!”漣漪露出了俏皮的樣子,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復雜情感。
“你我走散后,我經常騎著自行車來這邊逛蕩,一開始我還能憑借著記憶找到路,但時間長了,城市的變化越來越大,我就找不到爺爺家了。”葉凡又補充道,“走!帶我去爺爺家看看。”
漣漪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葉凡馬上就理解到了漣漪的用意,她或許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那些美好與悲傷交織的過往讓她一時無法釋懷。于是,葉凡不再強求,轉身大步進入酒店。
酒店大堂內,柔和的燈光如水般灑在每一個角落,細膩而均勻,營造出一種溫馨而不失莊重的獨特氛圍。那光芒仿佛是一層輕柔的薄紗,輕輕地覆蓋著大堂的每一處細節,讓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
接過房卡,兩人相視一笑,那笑容里既有對過往種種糾葛的釋然,也有對如今再次相逢的對方所懷有的一絲好奇。那笑容中蘊含著千言萬語,既有歲月沉淀后的平和,也有難以言說的期待。
步入電梯,這空間狹小卻又奇妙地足以讓兩人的距離被無限拉近。他們的身體幾乎近在咫尺,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體溫。然而,他們卻不約而同地避開了眼神的直接接觸,仿佛害怕目光交匯的瞬間會泄露內心深處的秘密。轉而望向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那閃爍的數字仿佛是時間的脈搏,每一次跳動都牽動著他們的心弦,心中各自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陣清風拂面而來,那輕柔的風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似乎連空氣都在為這一刻的寧靜加冕,為他們營造出一個只屬于彼此的靜謐世界。
走進房間,現代化的裝修風格簡潔而雅致,每一處細節都展現著精致與品味。柔和的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宛如一幅自然天成的藝術畫作。葉凡輕輕地將背包放在一旁,動作輕柔得仿佛生怕打破這寧靜的氛圍,轉身看向漣漪,目光中飽含著深情與眷戀。
漣漪伸手按動床頭按鍵熄滅了房間主燈光,暗影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仿佛將他們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在這暗影下,兩個人瘋狂的親吻,仿佛要將多年來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全部釋放,直到身體完全交織在一起,彼此融為一體。
經歷了一番對“過往時間”的瘋狂報復后,兩個人又開始了每次見面時的“例行公事”——回憶。
“你這皮帶?”漣漪忽然看見了我放在床頭的皮帶,說是皮帶實際上是粗線編織出來的一條褲帶。整個褲帶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的代扣兒,一個充滿了錘紋的銀色代扣,那錘紋精致而細膩,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閃爍著獨特的光澤,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你記得這條腰帶吧?”葉凡目光專注地問。
“當然記得。”漣漪輕柔地拿起那腰帶,眼神認真地端詳著代扣,仿佛要從那上面找尋到流逝的歲月痕跡。
“這是二十年前那條,今天特意戴著過來的。”葉凡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感慨。
“嗯,我記得。這條腰帶在當時特別好看,時尚。”漣漪輕聲回答道,思緒似乎也被拉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你的那條呢?”葉凡緊接著問道。
“你知道我也有一條?”漣漪滿臉驚訝,難以置信地看著葉凡。
“當然!我看見過呀!一條工業化很明顯的假錘紋,那帶扣兒還是銅的,丑死了。你在哪買的啊?”葉凡急切地問道,臉上帶著好奇的神情。
“嘿嘿嘿!我那條在地攤上買的,后來的幾年里我不用了給我爸了。”漣漪很不好意思地說出了那銅扣兒腰帶的下落,臉上泛起一絲羞澀的紅暈。
“我那條是在內海商業街的專賣店買的,你看見它那天我剛剛買回來,現在都舊了,不過還能用,都二十年了,也算是個紀念了。”葉凡看著漣漪手中的那個腰代扣,自顧自地說著,眼神中流露出對往昔的懷念。
“你還記得當初我第一眼看到你的腰帶扣時說的什么么?”漣漪微微仰頭,目光期待地問。
“你考我啊?我當然記得,你當時夸我這個皮帶扣好看唄!”葉凡自信地說,“你當時是不是也想要一個和我一樣的?”
“對啊!”漣漪用力地點頭,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
“當時商業街上那家專賣點有同款的女士腰帶,我給自己買時沒敢給你買,因為那個時候我總覺得你的穿搭要比我好看,我感覺自己挺土的。”葉凡有些慚愧地說道,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
“不是啊!我一直覺得你的東西比我的好。”漣漪也陷入回憶之中,認真地說道,“你還記得你的筆記本電腦么?”
“當然記得了,出國前買的!直到咱倆分手后我還用著呢!”葉凡激動地說。
“走散!”漣漪再次強調著那個關鍵的詞匯,聲音略微顫抖,“有一次我看你在那電腦上玩游戲,里面的畫面很還看,你還記得我當時說的什么嗎?”
“記得,我本來忘了很多事情,都是因為吵架后太難受所以刻意忘記了,現在那些記憶都被你激活了。”葉凡繼續說著,眉頭微微皺起,仿佛那些痛苦的回憶又涌上心頭。
“那時我玩的游戲是三國志,你是不是拿走臨摹那里面的人物畫像。”
“對啊!你怎么知道?”漣漪驚訝地問。
“你呀就是什么話都不直接說出來!”葉凡無奈地說,“喜歡那個皮帶扣就說出來,咱倆一起去商業街買。喜歡畫那些人物就說出來,把電腦先借給你唄。”
“最重要的!在上海就喜歡我,為什么不表達出來,搞出來這么一個大的烏龍!”葉凡語調和煦但心中滿是埋怨,眼神中既有對過去的遺憾,又有對如今重逢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