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微弱的陽光宛如羞澀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輕輕透過酒店那厚重的窗簾,斑駁而零碎地灑在房間內。那絲絲縷縷的光線,仿佛是仙女手中的金縷線,給這個原本靜謐的空間悄然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紗,使得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種朦朧而溫馨的氛圍。
凌晨才沉入夢鄉的葉凡,似乎是被這輕柔得如同母親撫摸般的柔和光線所喚醒。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眼眸中還帶著一絲尚未完全消散的疲憊,就像清晨湖面上未散去的薄霧。他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夢境之中,尚未完全清醒過來。那殘留的疲憊仿佛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印記,訴說著他內心深處的憂慮與不安。
而在他身旁,漣漪也似乎敏銳地感受到了這份清晨的溫柔輕撫。她微微動了動嬌軀,那雙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也緩緩睜開,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如同蝴蝶振翅欲飛,帶著幾分慵懶與迷人的韻味。
兩人相視,漣漪睡眼朦朧地說了一句,“就像睡在云彩里一樣。”葉凡沉默了一會兒,神色略顯凝重地說,“漣漪,我昨天又做那個可怕的墜入懸崖的夢了,你知道么?”“當然知道,我聽見你的喊聲不是馬上抱住你,安撫你趕快睡著么?”漣漪一邊揉了揉那還在朦朧里的眼睛,一邊緩緩說道,“我終于理解你跟我說的,20年前你我吵完架后你自己回到學校宿舍里每天做的那些墜崖噩夢有多可怕了。”
葉凡聽著漣漪的話,思緒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痛苦的時光。那時的他,每日在孤獨與恐懼中煎熬,那些墜崖的噩夢如同惡魔一般緊緊纏繞著他,讓他無法喘息。而如今,漣漪的理解和陪伴,似乎讓他心中的陰霾稍稍散去了一些。
漣漪繼續說道:“那時的你,一定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我卻沒能在你身邊。”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懊悔和心疼,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責。葉凡輕輕地握住了漣漪的手,說道:“都過去了,現在你在我身邊,就夠了。”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仿佛在這一刻,時間都為他們停住了腳步。
“唉!你終于體會到了,我當時可是做了三個多月這樣的夢啊!”葉凡長嘆一聲,神情中滿是感慨。他的思緒飄回到多年以前做夢的情景,那些黑暗而恐懼的夜晚,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在他的心頭。他也能清晰地想起來近期在家里做這些噩夢的情景,每當這可怕的夢出現時,他就像被困在無盡的黑暗深淵,得不到外界的安撫,又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從夢里怎么也醒不過來。那種感覺,就像是獨自一人在茫茫大海中拼命掙扎,卻始終無法觸及岸邊,十分痛苦。
第一次在難挨的夢外得到安撫,他還是頭一次有這樣的經歷。漣漪的安撫,猶如黑暗中的一束溫暖光芒,照亮了他恐懼的內心。讓他在凌晨夢起時,也能安然入睡,這種奇妙而安心的體會,還是頭一次。那種感覺仿佛是墜崖過程中忽然被一只大手救下,那只手充滿了力量和溫暖,將他從絕望的邊緣拉回,給予他重新面對生活的勇氣和力量。此刻,葉凡望著漣漪,心中充滿了感激與依賴,仿佛她就是自己生命中最堅實的依靠。
漣漪的感覺似乎比葉凡還要好,她的臉上洋溢著滿足與幸福,“你知道睡在云朵里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么?”葉凡并沒有急于回答這句反問,而是靜靜地凝視著漣漪,專注地聽著她即將給出的答案。
“我在家里的被子下面就仿佛睡在地獄里一樣,冰冷、壓抑,沒有絲毫的溫暖與舒適。只有昨天,才感覺是睡在云朵里,那種輕柔、那種安心,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原來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是這樣的一種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無比美好,所有的煩惱與疲憊都煙消云散。”漣漪的聲音輕柔而堅定,眼神中閃爍著光芒,仿佛在回憶著那無比美妙的時刻,“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荒蕪的沙漠中找到了一片綠洲,在漫長的黑夜里看到了璀璨的星辰。”她微微停頓,嘴角上揚,繼續說道,“以前從不知道,愛能帶來如此神奇的力量,能讓平凡的睡眠都變得如此美妙。”
葉凡聽了這些話后,沉默不語,并沒有去回饋。他的內心猶如洶涌的大海,翻騰著復雜而沉重的思緒。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兩個人之間或許永遠都不會有結果,回歸各自原本的生活仿佛是當下唯一的選擇,也是最為現實的出路。
然而,他來之前那些經過深思熟慮、在心底反復演練的話,始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那些想要傾訴的情感,那些試圖挽留的沖動,都被他硬生生地壓在了心底。“好了,我們得抓緊時間了,我得趕回內海去。”葉凡強裝出鎮定的樣子,點開手機看了看回程車票的時間。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目光卻有些游離,仿佛那車票上的時間不是簡單的數字,而是決定命運的符咒。他的心里充滿了無奈與不舍,卻又不得不面對這殘酷的現實。那即將到來的分別,就像一把無情的利劍,刺痛著他的心房。
此時的漣漪也神色凝重地拿起手機,全神貫注地計算著葉凡乘地鐵到火車站需要的時間,“嗯,是得抓緊時間了,我本來還想帶你去吃一吃這里的早餐,嘗嘗這邊獨特的風味,看來來不及了。”她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遺憾和惋惜,眼神里流露出不舍和無奈。
放下手機后,漣漪毫不猶豫地立馬站起身來,動作迅速而利落,開始收拾著眼前需要收拾的一切。她的雙手不停地忙碌著,將散落在桌上的物品整齊地放進包里,又仔細地檢查著周圍是否有遺漏的東西。她的表情專注而認真,仿佛在完成一項極為重要的任務。準備離開這里的她,心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既有對葉凡即將離開的不舍,也有對現實無奈的接受。
酒店外,城市的喧囂還未完全蘇醒,只有偶爾傳來的烏鴉叫聲劃破寂靜的長空,那沙啞而凄厲的鳴叫,宛如一首悲傷的序曲。遠處車輛駛過的低吟,也在這清冷的空氣中隱隱傳來,仿佛是大地沉重的嘆息,為這清晨的離別增添了幾分哀婉。
葉凡和漣漪迅速地走在路上,他們的腳步匆匆,沒有時間去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時光。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模糊起來,只有那不斷向前延伸的道路清晰可見。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以詭異的速度把他們推向那分別的終點,那是無法抗拒的命運之手,無情地拉扯著他們。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地鐵站前那個下沉的樓梯前,以往漣漪會毫不猶豫地下去送葉凡去火車站,即使不去火車站她也得看著他上車才肯離去。可今天,她卻站在那里駐足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猶豫和掙扎,雙腳像是被鉛塊重重地拖住,無法邁出那熟悉的一步。往日的堅定和執著在此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內心的糾結和痛苦。那樓梯仿佛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讓她不敢輕易跨越。
“你不下去么?”葉凡滿臉疑惑地問。“你先下去吧?”漣漪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為什么不一起下去?”葉凡眉頭緊皺,不解地問。“因為今天我也得去上班啊?”漣漪的聲音有些低沉。“那一起下去啊!我坐地鐵去南站,你坐地鐵去上班!”葉凡著急地指著那個下行通道說。“不行,還是你先下去吧?你上了車,我再下去。”漣漪再次重復道,語氣中透著堅定。“為什么呢?”葉凡看著手機上那所剩無幾的時間,越發著急地追問著。“因為咱們倆個人去的方向是相反的,一個朝左,另一個朝右。”說著話,漣漪的眼里好像泛出了淚花來,那淚花在清晨的微光中閃爍,仿佛是她內心痛苦的映射。葉凡拿起手機拍下一張照片定格了這一時刻,他望著漣漪,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此時說什么樣的話才能安慰眼前這個傷心的女子,只能脫口一句,“不會的。”這簡單的兩個字,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說完,葉凡便轉身走下了樓梯,每一步都仿佛無比沉重。漣漪的身影從他視線里逐漸消失著,她那孤單的模樣深深地印在了葉凡的心底。而他的身影也逐漸的消失在漣漪的視線里,帶走了她的牽掛與思念。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空氣仿佛也變得凝重起來,只有那分別的悲傷在兩人的心中蔓延。
半個小時之后,葉凡氣喘吁吁的趕到了火車站,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好不容易才平穩地坐在位置上。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目光再次落在那張意味著離別的照片上。看著漣漪照片上的表情,他的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齊涌上心頭。
此時的微信語音呼叫音開始響起,那接聽的按鈕突兀地蓋過了照片顯示在手機的屏幕上,打破了他的沉思。“喂!”他猶豫了一秒,這一秒鐘仿佛無比漫長,心中閃過無數的念頭,但最終還是按動了那個綠色的按鍵。“我們又一次地走散了,是么?”漣漪滿帶著哭腔問,那聲音通過聽筒傳來,仿佛一把利劍直刺葉凡的內心。他雖然看不見漣漪的表情,但那種令人心生憐憫的表情卻在葉凡大腦中不受控制的形成,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淚水縱橫,眼神無助而絕望。那種難挨的感覺讓葉凡似乎有些心軟了,他有一次的失語,嘴唇微微顫抖,只能磕巴的回上一句,“沒……”這一個字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如此無力,仿佛無法承載他內心深處真正的情感。
那天結束后,漣漪仿佛在一瞬間離開了葉凡的世界,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葉凡的周遭好像已經回到了五月份之前,一切看似照舊,每日的生活軌跡似乎也未曾改變。然而,他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缺失感,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抽離。也許他的心空了一塊,那是一塊無法填補的空洞,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恢復如初。
不管怎么樣,都得活著吧?即使行尸走肉一般也得活著,也得上下班,也得吃東西。每一個日出日落,他機械地重復著這些日常的動作,雖然咀嚼不出味道來,食物在口中如同嚼蠟。葉凡就是這樣地過著每一天,看似按部就班,實則內心荒蕪。
似乎和二十年前那段學校時光一樣,同樣是孤獨與迷茫交織,同樣是在生活的洪流中掙扎前行。但也或許有些不一樣,這次的“走散”,他不能去喝得不省人事來排解,因為歲月的磨礪讓他明白,借酒消愁只是一時的逃避。周圍也沒有了當年那些舍友的陪伴,那些曾經一起歡笑、一起流淚的伙伴,如今已散落天涯。他也不能像當年一樣倒在床上就一睡不醒,生活的責任和壓力讓他無法任性地放縱自己。他每天看似的正常,微笑著面對同事,認真地完成工作,然而,總隱隱地顯現出基底的不正常來。那偶爾失神的目光,那深夜里的輾轉反側,都在訴說著他內心深處的痛苦與掙扎。
終于有一天,他那緊鎖許久的眉頭又緩緩地舒展開了。那如陰云密布般一直緊蹙的眉頭,終于迎來了一絲曙光。因為他在百無聊賴地翻閱手機時,看到了一個五人小群中又開始有人說話。這個五人小群是漣漪在去年五、六月份為了讓葉凡參加聚會而特意建的,群里只有李旺杰、張濤、金龍、漣漪四個人,再加上葉凡,剛好湊成了五個人。
那個再度發話的人正是沉寂了大約一個星期的漣漪,她的話語如同春日里的驚雷,在群中炸響。“你們什么時候來BJ,咱們一起在BJ聚個會吧!”葉凡看見這句話后,臉上寫滿了十分驚訝的神情。他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前幾天,那時漣漪曾經找他哭訴家里已經不讓她參加聚會了,那傷心欲絕的模樣還歷歷在目。為此,葉凡還專程去找了張濤一趟,試圖商量解決辦法。為了保住聚會,他不辭辛勞,卻遭到了李旺杰的奚落,那冷嘲熱諷的話語至今回想起來仍讓他感到心寒。
可現在,為什么漣漪又開始在群里忽悠著要聚會的事情呢?而且從那組文字上看,漣漪的興致還很高。雖然文字是沒有語調的,無法直接傳遞出說話者的情緒,但葉凡仍能從這段文字中敏銳地感覺到漣漪此刻應該是開心的。那字里行間透露出的期待與熱情,仿佛能穿透屏幕,感染著葉凡,讓他原本沉寂的心也不禁泛起了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