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風找到清綾時,清綾坐在屋頂,仰頭看著那常人見不到的烏云。可能是看的太專注,竟然沒發現他,以至于徐清風坐在她身邊,不得不出聲打擾她。
“這陰晦聚成的烏云有什么好看的?”
見她不答,再接再厲道:“這招魂幡還挺厲害的,竟然招了這么多魂。不過,這么多陰靈聚集在一起,好久沒見過了。”
清綾眼眸微動,“這種場面多么?”
“每一次動亂,都會出現一次。”徐清風笑道:“朝代更迭,總是少不了這種場景。”
“你好像見過許多次。”
“或許吧。”徐清風說完看著她,“想了解人間事嗎?我可以告訴你,我走南闖北的,雖然沒闖出名堂,但是見識還挺多的。”
“可以啊,說說吧。”
徐清風看著她為君傾耳聽的樣子,笑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
“放肆!”清綾一把將他的手拍開,一臉嚴肅的警告道:“若汝再僭越,休怪吾出手傷你!”
徐清風看著自己的手,笑道:“好好好,是我僭越了,請清綾姑娘勿怪。”
清綾看著他一副討好的樣子,眼底的冷意稍退,“講吧。”
徐清風看著她眼底的冰冷,自嘲的笑了笑,隨后認命的講起來自己見過的人情。
“戰亂之下,何處可安?不管你走到哪兒,都會見到殘破的尸體,不知名的陰靈,只是或多或少的問題,有時候,你今天坐在酒樓,喝著小酒,聽著小曲,明天就要狼狽逃離。窮苦的更加窮苦,富貴的越加富貴,政權一天變一個。“
“城內一片太平,城外餓殍遍野。”說到這里,徐清風笑了,“我曾見過一老太太,富貴了半生,享受了半世太平,臨了本以為會安享晚年,誰料變故突生,強盜搶劫了她的家,殺了她兒子孫子,她從老太太變換成了老乞丐,曾經巴結討好的人都散了,她去投奔親人,卻被關在城門外,寸步不得進。那么高的城墻,如同天塹一樣,將城里城外分開。”
“富到深山有人親,窮到街前無人理,從古至今的明理。”清綾看著深沉的天空,這天空又黑了一分,證明陰靈又增多了。
“可為何我一路走來,并沒有見過你說到那種慘象?”清綾突然意識到什么,看著徐清風,“這些,都是假的?”
徐清風笑道:“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清綾站起來看著這周圍,她可以親耳聽到府上人員走動交談的聲音,也可以看到那些不同的鳥兒短暫的在樹枝上停留,隨后又離開的樣子,這般生動的場景,都是假的?是什么時候開始是假的的?
“這些都是真的。”徐清風站起來看著她,抬手將她頭頂的樹葉取下,“這些都是真的發生過的,這個世界也是真實的,只是陰靈太多,遮住了部分真實。”
“這里是哪里?”
“黃泉。”徐清風看著她,“黃泉八百里,稍不留心,就容易迷路,你被誰迷了眼,來到了這里?”
清綾看著他,半晌不說話。
徐清風見她這個模樣,心里一軟,“不如這樣,我們做個交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
徐清風看著她一臉警惕,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只能安慰說:“放心,這個問題不牽連他人,也不算天機。”
“說。”
“你,可曾后悔過什么?”徐清風說完,背負在身后的雙手忍不住悄悄握緊,眼神也將清綾緊緊鎖住。
清綾迎著他的目光,搖了搖頭,“我從未后悔過任何事。”
徐清風的手突然松開,臉上的笑也多了幾分真誠,“我信你。”
“那現在該我問你了。”清綾帶著幾分探究的看著他,“你是,真的嗎?”
徐清風對上她的眼睛,那雙眼生的很美,像是生來就要蠱惑人心一樣,但當你認真看,你就會發現,那眼眸是清澈的,如同清泉一般。
徐清風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心臟的跳動一下又一下,訴說著自己的真實。
“你希望,我是真的嗎?”徐清風說著,抓住她的手不由得緊了一分。
“如果我希望呢?”
“恭喜你,答對了。”
清綾收回自己的手,轉過身背對著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里還有什么是真的,還有什么是假的?”
“這里只不過是由西安,變成的黃泉,街上的人早就是亡魂,府上的人也都是亡魂,只是有個癡心人,不愿投胎,一直被困在這里。”
“那董晨陽和顏舒呢?沈佳戚和程志安呢?”
“他們是真的。”徐清風抬起手,一縷風從他手縫穿過,他握住拳,隨后拍了拍清綾的肩,等她轉過來的時候,手用力一握,隨后攤開手,幾粒黃沙從他掌中滑落。
“這個地方雖然說是黃泉,卻又不是黃泉,這里困住了太多人,太多魂,這里是陰陽交界處,時而是黃泉,時而是人間。”徐清風說著,指尖從肩頭劃過,一縷火在指尖跳躍,將前方點亮,隨后前方像是被燒開了一層什么東西,那洞越來越大,大到可以出去一個人的時候,徐清風將火再次在肩頭一劃,一手背負,一手指著洞外的世界。
“這是人間。”
洞外的人間正處于黑夜,幾顆零散的星,孤零零的掛在天邊,一閃一閃的包圍著中間的圓月。月輝照亮地上的小路,照亮幾間茅草搭制而成的屋頂。
“這是人間最平靜的時刻,沒有饑餓,沒有奔波,沒有勞累,沒有阿諛奉承。”徐清風說著,從洞里伸出手,將一朵野花采下,送給清綾,“生人只要身上的火不滅,隨后都可以離開這里,但陰靈不是。”
“這里困住的陰靈大多執念較深,怨念也重,若不消除執念和怨氣,他們一輩子不會出去。”
“生人為何要進來?”清綾不明白的看著他,“此地危險重重,為何要進來?”
“程志安是被我抓進來化解沈佳戚的怨氣的,他貪生怕死,他是不愿意進來的。顏舒是自愿進來的,她為了見到董晨陽最后一面,所以一直在這里等著,等到她都忘記了自己在等。”
“那這次呢?是衛大帥?”
“慧慈說過,大帥府一堆腌臜事兒,這里面的真假,誰說到清呢。”徐清風說著歪頭看著清綾,一臉無辜,“我是真不知道這大帥府的事兒,不如你掐指一算試試?
“我只能隱約感受到天道的提示。”清綾說完不等徐清風問,轉身離開。
徐清風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心中頭一次升起喜悅,她這是在向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