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終于停下，一行人已是來到了玉京城外，翠瀾河邊。
天空如洗，淡云繚亂，有柔柔的風路過，攜來陣陣暗花幽香。江渙扶著蘇羨下了馬車，“夫人小心。”
“這里風景真好。”蘇羨看到眼前景象，由衷贊道。
翠瀾河本就因翠得名，一條河水綠得發烏，日光照在河面上，碧波蕩漾，說不清是河如翡翠，還是翡翠似河。
河道兩旁，垂柳成行。不遠處一片桃林桃花正盛，如云似霞。有性急的花瓣已隨風而落，飄至河面，逐波遠流。
“夫君來京不久，竟知這等寶地。”蘇羨語氣隨意，笑問。
“也是聽同僚談及，此地春和景明，無數文人雅士來此吟哦賞景。”
二人一起緩步向著桃花林走去，確實見到不少文人墨客，或立于花下吟詩，或坐于石上彈琴。
“不知夫君是否也曾與好友來此賦詩飲酒？”蘇羨輕輕歪頭。
“還不曾有機會來過，今日能與夫人一同來此賞景已實乃人生之幸。”江渙言語如風和煦。
蘇羨心里有點小受用，果然漂亮話什么時候都好聽。不過，他似乎很會用言語討人歡心。
感受到江渙腳步略緩，蘇羨跟著把腳步放慢，“夫君可是有何事？”
“倒也無甚要緊，只是看到一位同僚。”江渙答道。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人們大都三兩成群，稀稀落落站了好幾處，也不知何人與他相識。
“夫君可要上前打個招呼？”
“夫人若不介意。”
“自是不會介意。”
她當然是巴不得多與他所識之人結識，才有可能早些查出密令所指之事。
她略猶豫了一下，將手搭于江渙的臂彎，一只手虛虛一指前面，“夫君，我看他人都是這般攜手相游。”
他身子明顯有些僵，半天也沒見放松，挺直著背道，“那就依夫人，這樣甚好。”
怎么總這么緊張，看過他這樣幾次，還是覺得有趣，蘇羨抿嘴輕笑。
江渙悄然低頭看了一眼挽著自己的夫人，她眼簾半垂，唇微抿起，藏著一星笑意。他扯回險些又要飄離的思緒，妥善收好心下那點悸動，攜夫人向前走去。
身后，梅香和竹影見前面二人走著走著越靠越近，最后還挽在了一起，有些激動地對視。
“竹影，你覺不覺得夫人和主人越發般配了？”梅香雀躍著扯了扯竹影的袖子。
“夫人和主人本來瞧著就像天生一對。”竹影點點頭，咬著唇笑。
“我怎么瞧不出。”風翎不明白兩個人有什么傻樂，插嘴道。
竹影頓了頓，又繼續道，“夫人心善，肯把我帶回府，那日又得見主人，你帶我收拾好去見二位的時候，我看見他們站一起，活像是菩薩娘娘和玉面神仙。”
梅香也跟著回想。
“菩薩和神仙可配不到一對去。”風翎涼涼道。
“就你知道。”梅香瞪他一眼。夫人生病這些天他常來，他們也已熟絡起來。“竹影想說什么你聽不懂嗎，盡知道挑刺。”
“聽不懂。倒是你，應該少看些話本子。”他不屑道。
“陶大人，真是幸會，今日竟能在此遇到。”江渙已是走近一對夫妻身前，拱手行禮道。
“江主事，幸會幸會。”被喚陶大人之人身著藏青長袍，身形清瘦，頗有文人之姿。“今日好興致，江主事也是攜妻出游？”
“正是，春光明媚，不好辜負這大好時節。”江渙笑道。
“早就聽聞新到京上任的江主事豐神俊貌，原來夫人也美若天仙。”一旁的陶夫人一雙鳳目打量二人，說話也是頗為直爽。
于是幾人便又互夸互贊，聊些諸如天氣真好一類的萬能廢話，做出一派相聊甚歡的模樣。
看起來的確只像出門偶遇的普通同事，感覺無聊的蘇羨心中暗下結論。
“江夫人可是玉京人？之前都不曾見過。”
陶夫人似乎是個自來熟的性子，沒寒暄兩句，她就來牽著蘇羨的手往一邊走，全然忘了一旁還有兩人。
“家父姓蘇，是玉京人，只是我從小病弱，不怎么出來走動。”
“真是可惜，這樣水蔥般的人兒，要不還能早兩年得見。”她拉著她的手，眼神里流露出惋惜。“看你比我年紀小，我叫你一聲蘇家小妹可好？”
“那是自然。夫人待我這般親近，可真叫我受寵若驚。”蘇羨雖不知為何對方這樣熱絡，卻也不好拂人好意，也就一直笑著回應。
“我一見你，就覺得親近。”陶夫人道，“許是因為你和我七妹有些像。她雖不及你這般漂亮，卻也和你一樣，是個安靜愛笑的。從小院子里十幾個兄弟姐妹，就我們二人關系最為要好。”
“只是她已遠嫁合州，我們姊妹二人很多年未見了。”說罷，她幽幽嘆了口氣。
“夫人與妹妹感情深厚，真是叫人羨慕。”蘇羨跟著客套，“我沒有什么兄弟姐妹，向來孤單得很。”
“你若不嫌棄，倒是可以喚我一聲姐姐。”陶夫人道，“你也可以常來我這里走動，總比一個人悶著好。”
“好。”蘇羨有些不擅長應對這種熱情，只會笑應。
“我三日后會辦個小宴會，有幾家交好的夫人都會來，大家聚在一起賞賞花、品品茶，一起消磨些時間。我送帖子到你府上可好？”
“夫人的邀請，我自然是卻之不恭。”
“那好，你一定記得來。”陶夫人笑逐顏開，又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告辭離去了。
蘇羨待二人走后，緩了片刻才問江渙，“夫君，不知剛剛這二位是？”
“是門下省錄事陶昌源大人及夫人。”
“夫君與可陶大人關系很好？”蘇羨有些納罕。
“只是公事上會有些交集。”江渙笑道，“方才陶大人還與我說，他家夫人是個熱絡性子，擔心會嚇到夫人。”
“倒也不至于說嚇到。”蘇羨訕笑，“就是比我想得更熱絡些。”
她想了想，又道，“方才陶夫人邀我去她三日后的宴會。”
“夫人若是在家覺得悶，倒是可以去看看。”江渙看上去并不知情。
哪怕是談些家長里短，多認識些人總歸是能再拓開一些消息渠道，蘇羨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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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為何對江家那位娘子那樣感興趣？”回程的馬車上，陶昌源問道，“你也表現得太熱情了些。”
“還不是為了你。”陶夫人早收回了面上的笑，斜睨道，“不是你說那個江渙能從偏遠之地提拔上來不簡單。我與他家夫人交好，兩家走動自然就多了。”
“還是夫人冰雪聰明。”陶昌源撫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