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晗，你說我們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呀？”

“……不知道，或許我們會成為自己都想成為的那種人吧?！?/p>

“那這樣啊，”少女逆著柔和的光線，發(fā)絲亮著金光，像童話故事里的仙子，“那可就說好了，我要成為一名舞蹈家，我要你拍的每張照片都要有我的影子。”

“那還用說啊，到時候還要多多指教了，繆大師?！?/p>

少女害羞地抿嘴笑著，她的眼中是遼闊的藍天，白鳥展翅高飛，不斷地飛向?qū)訉佣询B的云層，將要到達頂端。

“你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攝影師——路北浛?！?/p>

兩位少女相視一笑。

美好的場景頃刻間如同被打碎的玻璃大廈以極快的速度分崩離析，瓦解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漆壓抑人心的密閉空間，頭頂上晃著微弱暗沉的電燈泡，密密麻麻數(shù)不清的小蟲子醉了酒似的拼命往前撞，電燈泡上有油膩的污染物還夾帶著一些小蟲子的尸體。

角落里跪坐著一個少女，膝蓋貼地，上面粘著一些碎毛發(fā)還有道道紅痕，有些地方已經(jīng)擦破了皮，往外滲出了點血。少女眼神呆滯，靠在背后的白漆墻上，嘴角上有咬痕，破口處結(jié)了血痂，視線往上挪，左臉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眼角處一大塊淤青，看得讓人揪心。身上穿的還是校服，已經(jīng)被撕扯的不像個樣子，上面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仿佛在訴控著這位少女不堪回首的過往。

這些畫面通通展現(xiàn)在了路北浛的面前，她內(nèi)心喧囂的憤怒幾近失控，她拼了命的往前跑，想要跑到少女的身邊，可腳下的路越跑越長，少女就在眼前，她卻怎么也到不了那里。緊接著，一個高個子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少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螻蟻一般的少女，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自動忽視少女的連連求饒，然后獰笑一聲，一把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少女因為巨大的恐懼嘴里發(fā)出的哭喊尖叫聲相反助長了男人的興奮。

路北浛張開嘴厲聲呼叫，她發(fā)了狂地向前跑，無論她再怎么努力都到達不了少女身邊，滔天的悲傷要淹沒了她弱小的身軀，她痛苦地嚎哭著，她什么都做不了，她連站在那個人身邊的能力都沒有，她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遭受非人般的凌虐，她恨不得這個世界的人渣都去死！

“??！”

“浛浛！浛浛！醒醒！”

路北浛猛地睜開眼，房間里的溫度打的低，可是她的背后還是浸出了一身冷汗，心臟跳的又猛又快。先是一頭紅發(fā)出現(xiàn)在路北浛的視線里，緊接著是金熙的那張漂亮的臉，烈焰紅唇，上挑張揚的眼線，金熙眼里滿是緊張。

她皺著眉頭，緊張地問她：“浛浛，你又做噩夢了？”

“……金熙。”路北浛的嗓音有些干啞。

“我在我在，你說?！苯鹞踹@個樣子就像是在對待一個瓷娃娃，只要路北浛這個時候不提出一些無腦的事情，哪怕是陪她出國她都愿意。

“能不能幫忙把窗簾拉起來，我眼睛睜的難受?！闭f著，路北浛還翻了個身，背對著灑進來的陽光。

“……”

金熙大跨步走到窗戶前，把亞麻灰色的窗簾拉上，一絲陽光也瀉不進來。

房間里靜謐無聲，只能偶爾聽到床上的人淺淺的呼吸聲，金熙盤腿坐在地面鋪的一層棉布上，現(xiàn)在她也沒有玩手機的欲望。

安靜了有好長一段時間，床上的人有了那么一點動靜。路北浛閉上了眼睛，眼皮之下的眼球時不時在轉(zhuǎn)動，沒過一會兒，她又睜開眼，根本就睡不著。路北浛起身坐在床上，手撐著額頭，頭有些痛。

金熙沒出聲，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路北浛再次翻了個身，臉對著金熙這個方向，房間太暗，看不清金熙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不知道??？同盛那個叫魏華的，突然就死了。”

“這樣啊，那你們的合作怎么辦？”

“魏華是被人殺死的。”金熙就著一開始的話題談，沒有避著。

“管他做什么，死就死了，又不關(guān)你的事?！甭繁睕苦絿佒f，有些不在意。

金熙的目光穿透那層擋在她們之間看不清的障礙，萬千言語并不一定非要通過嘴說出來，僅僅只是對視，什么都懂了。

“浛浛，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我一定會幫你，就像你曾經(jīng)幫我的那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尾音已經(jīng)有了顫聲。金熙不敢再說下去，她站起身，替床上的人拉好被子，一縷紅發(fā)滑在路北浛的臉頰上，癢癢的，她微微蜷起了腳趾。

金熙走到廚房，內(nèi)心的觸動如同一顆石子扔在平靜的水面上，一圈一圈蕩起漣漪，擾的她心煩意亂。她的一只手撐在流洗臺上，左側(cè)的褲袋子里傳來振動，拿起一看，備注人：關(guān)瀾江。

就在這一瞬間，腦海里噼里啪啦的火光一現(xiàn)，她迅速地劃開接聽鍵：“喂？關(guān)少？”

“路北浛人在哪？”低沉泛冷的聲音很有質(zhì)感，仿佛人就在耳邊訴語。

“什么？”金熙一愣，她沒想到關(guān)瀾江張嘴就問她要人，她本以為關(guān)瀾江打電話給她是有什么線索了。

“她人在哪？”關(guān)瀾江的語氣不耐中透露一絲慌張，被敏感的金熙一下子捕捉住了。

金熙眉毛一抬：“你和路北浛是什么關(guān)系？”

你有什么資格來張口問我要人，這句話其實是金熙最想說的，但她不能這樣，金熙可不想隨便得罪這個大少爺。

電話那一頭的關(guān)瀾江一聲冷笑：“什么關(guān)系？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需要我告訴你嗎？路北浛在家是吧，我來找她，你可以走人了?！?/p>

“關(guān)瀾江！”金熙厲聲喊道：“你敢！沒有我的允許，你敢進來！”

“我怎么不敢？不過……”電話那頭是嘈雜的背景聲，金熙斷定關(guān)瀾江肯定是在趕來的路上，關(guān)瀾江在這異常的噪音里十分鎮(zhèn)定“你是段沛的女人，我不會與你計較?！?/p>

金熙眉頭皺得更深了：“關(guān)瀾江，你想做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但前提是你不能侵犯別人的合法權(quán)益?！?/p>

在金熙還在因為關(guān)瀾江魯莽的沖撞行為感到憤慫的同時，關(guān)瀾江已經(jīng)把跑車隨意停在了一處空曠路面上，腳步快的出奇，額頭上的碎發(fā)被風吹的往兩邊上靠，這里的小區(qū)遠離市中心，靠近郊區(qū)，小區(qū)內(nèi)的環(huán)境設(shè)施布置的都很不錯，適合那些喜歡安靜的人來居住。這里的小區(qū)最高樓數(shù)有十層，這在BJ算是比較少的。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金熙透過貓眼看過去，是個外賣小哥，她自己不會做飯，點了一些吃的，早上急著往路北浛這里趕，還沒吃飯，肚子餓的難受，還好外賣來了。把門一打開，外賣員把手里提著的外賣盒往金熙跟前一遞：“你好，你的外賣。”

“哦好，謝謝，麻煩了?！苯鹞鯖_外賣員客氣地笑了一下，外賣員完成任務(wù)后轉(zhuǎn)身就走，金熙手里拎著外賣盒，另一只手空出來準備把門一關(guān)，就在這時，一只大手貼在門上，金熙差一點就要把門給合上了，被一道力阻礙，金熙心臟猛地一跳，視線向上，一張俊臉露出一半在門后，卻狠狠地把她給嚇了一跳，金熙不自覺得往后退了幾步。

關(guān)瀾江像個勝利者一樣，勝券在握地走了進來，他雙手插兜，一副冷淡帶感的模樣，他的眼神在屋里面每處角落掃去，他骨子里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懶散不羈的痞味。

“關(guān)瀾江，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別鬧得太難堪，出去?！苯鹞醯哪樕呀?jīng)說不上好了，她沒想到關(guān)瀾江會這么胡鬧，她不清楚他和路北浛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這并不能夠成為關(guān)瀾江強闖一個女人家中的理由。

“路北浛呢？”

“和你沒有關(guān)系。”金熙語氣極冷。

關(guān)瀾江看到金熙態(tài)度強硬，懶得再和她多費口舌，抬步就要往金熙身后的房門走過去，金熙當即反應(yīng)過來，擋著不讓關(guān)瀾江走。

“你確定？”關(guān)瀾江表情平靜，說出來的話卻莫名的讓人心底發(fā)寒，一雙冰的瘆人的眼睛一寸一寸刮在金熙的臉上。

在這種注目下，金熙有些站不穩(wěn)腳跟，她和關(guān)瀾江之前也沒什么過節(jié)，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她這邊有理。也不對，在關(guān)瀾江那里，他就是沒理也要有理。

“金熙，你先回去，我和關(guān)先生的確有重要的事情要聊。”一只手搭在金熙的肩上，耳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也有那么幾絲寬慰和安心。

宛如嚴冬里吹來的那么一絲暖氣，雖短，足矣。

路北浛的面容還是很憔悴，嘴唇泛白，頭發(fā)也沒有打理，比較凌亂。她的手指冰涼，不小心碰到金熙的脖子上，都被冷到一顫。路北浛放下貼在金熙肩上的手，眼神牢牢鎖定對面的男人。

關(guān)瀾江的眼神變了，寒冰融化，一汪春水漾在眼底，避開金熙的身影，直直落在路北浛身上。

“浛浛……”金熙有些擔心。

“金熙，沒事?！甭繁睕空Z氣淡淡，只有這種感覺才會讓金熙確定路北浛口中說的沒事就是沒事。

走的時候，金熙的眼神落在關(guān)瀾江身上的時候，又古怪又忌憚，出了門，她就給路北浛發(fā)了一條消息：如果關(guān)瀾江對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馬聯(lián)系我，我不會因為他和段沛的關(guān)系就不敢拿他怎么樣。

路北浛口袋處傳來一聲振動，她剛想拿出來，面前的男人快步向她走過來，逼人的氣勢迅速壓過來，路北浛心一跳，她想往后躲，沒留神，被后面放的綠植絆了一下，身影一閃，差點往旁邊一倒。說那時快，關(guān)瀾江直接雙手伸了過來，一把抱住路北浛，她的身子相較于一個一米九的男人而言的確有些嬌小。一絲慌亂閃過她的臉，剛想掙脫開，男人的氣息不由分說地壓下來，嘴唇上溫潤的觸感真實到讓她一下子瞪大了雙眼。她沒有接吻的經(jīng)驗，雖然前天晚上已經(jīng)體會過了，即便是她挑逗在先，她也沒想到過后果會是這般......

男人的大手托住她的后腦勺，路北浛的腦袋圓圓的，摸起來很舒服，嘴唇也很軟，親上去根本把持不住，呼吸聲逐漸加促。意識到起反應(yīng)了，關(guān)瀾江只能狠心停止下來，他的臉有抹粉霞掛著，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滑到了路北浛的腰間，懷中的女人原本蒼白的唇色因為親吻顏色變粉，她都快被親窒息了，微張著嘴呼吸著，眼神依舊有些冷，不再是極致的冷。

感覺到男人逼仄的目光，路北浛的頭不再對著關(guān)瀾江這個方向，稍稍側(cè)開，腰上的手溫度炙熱，就像要把自己的肉給烤焦一般。腹部傳來的陣痛不由地使她痛苦地悶哼一聲。

“路北浛？你怎么......”關(guān)瀾江聽到了，他看不見路北浛是什么表情，弓著腰臉離得很近，氣息噴灑在路北浛的脖頸處，在看到路北浛表情的那一瞬間，口中的話沒再說出來。

......

躺在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天花板上的圖案明明是平面圖形，越看越覺得有種3D即視感的效果，或許眼睛長時間盯著難免犯眼花。隔著一層衣料，腹部貼了兩片暖寶寶。廚房里傳來鍋碗瓢盆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動靜不小，往后的聲音減弱了些。痛感一陣一陣傳過來，路北浛蜷縮起來，兩鬢的汗?jié)窳怂榘l(fā)。

松懈下來的時候，大腦會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態(tài)，睡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合上眼皮那一刻，時間暫停在廚房里那道忙碌的身影上。

“小關(guān)，你人現(xiàn)在在哪兒？”關(guān)瀾江慵懶地站在藥罐前，看著蓋子上的一個小孔，里面飄出裊裊輕煙，孫莜眠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手剛劃開，聲音就大聲地跳了出來。關(guān)瀾江立即把揚聲器點掉，瞥了一眼沙發(fā)上的女人，睡著了。

“在外面，怎么了？”他的口吻隨意平常，手指貼在藥罐蓋子上，想拿著上面豎起來的一根小手柄，被燙了一下，關(guān)瀾江輕輕皺了一下眉。

“......人家把照片寄到家里面來了，今晚家庭聚餐，你早點回來?！睂O莜眠說的含糊，關(guān)瀾江懂里面的意思。

“知道了，先掛了。”

淡淡的奇味拉進距離，飄到了路北浛這里。睡眠較淺，聽到腳步聲，她就把眼睛給睜開了。

一碗姜棗花椒湯遞在她的面前，路北浛瞬間就聞到了生姜的味道，她躲著這個味道，實在是喜歡不起來。看到嫌棄的表情出現(xiàn)在路北浛的臉上，關(guān)瀾江突然就玩意大發(fā)，把碗往前進了一點。

“關(guān)瀾江！”路北浛喊了一聲，眼底似是一層火光。

“在這兒呢?！彼恼Z氣欠的不行。

不管路北浛后面怎么拒絕，這湯最終還是被她喝下去了。雖然難喝，但是效果挺佳。

沒過多久，路北浛的起色好了很多，整個人看著總算有了那么一點精神氣。她依舊嵌在沙發(fā)里，也不下來走動走動。

等了很久，都沒見路北浛表個態(tài)，關(guān)瀾江靜靜地注視著她，驀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笑了一聲，并不代表他是個好心情。

路北浛明面上沒有讓他走，只是她對待人家又冷又淡，沒將自己略帶心虛的目光對上男人打量的眼眸。

“路北浛?！标P(guān)瀾江叫了她的名字。

路北浛抬起頭，看著面前表情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的男人，內(nèi)心隱隱有些波動。

“玩兒我呢？”這一句話路北浛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那天晚上的畫面頃刻間如同一帶膠卷在她腦海里放映。見過位高權(quán)重的家庭，某些純粹的感情會因此而變質(zhì)，感情這種砝碼只配得上富裕家庭，脫離了金錢和權(quán)力，一切都只能當場笑話來看。

兩個人的心思不會花在品茗這件事上，喝這個做什么，酒才得勁兒。

酒不能成為醉酒的借口，只會成為一劑催化劑，那些在日常里不敢隨意發(fā)泄的情緒因為酒的加持會變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腦子一時發(fā)熱，路北浛雙手攏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腳，對不上他的唇，一下子親在他的側(cè)臉上。就一下，關(guān)瀾江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某種不知名的想法在這一刻爆裂開來，在理智快要崩潰的邊緣，關(guān)瀾江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濫情迷人，低醇的嗓音像山澗的清泉，幽冥作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路北浛兩頰駝紅，笑的魅惑，可也是真的沒有心，細腰彎彎，顯露她的本性，幾根頭發(fā)粘在嘴唇上，一根食指貼在男人的嘴唇上，兩瓣殷紅的唇片上下開合：“我們聲音小點，不要讓他們聽見?！?/p>

緊繃的弦終于斷裂，窒息的死感壓抑，短暫的歡愉快爽。

先是從桌子上開始，然后轉(zhuǎn)移陣地，最后的終點是臥室里的大床。袋子不知撕開了幾個，顫抖的手捏著袋角，泛紅的眼睛張揚著原始的獸性，身下壓著的已經(jīng)成為他小小的一方天地。

理智可以在這種時候拋棄，等到天光大亮，懷中的女人從沉睡中清醒，背對著，對方的心思他一概不知，只知道自己一夜沒睡的快感。